暗夜微霞,因過于寂靜而瑟瑟發涼的街道上,一串馬蹄聲完成了最後一次蹄奔之後,馬車在一座高大莊嚴的府邸門口息止。
龍溪舉目望去,門匾之上卻是寫著「翡冷府」三個金字。
翡冷府,為什麼會是這里?龍溪莫名跟隨下了車。
一國之望族,他們所居住的府邸較之尋常的官宦人家,那是有著天壤之別。琉璃城貴為南詔國京都,齊集高官貴達之人,尋常的百姓要見到他們的府邸,只需在城內稍稍游走幾步便能見到不少。
但似翡冷家這般院牆背後,一座座層樓爭相拔高的不俗氣魄,顯出這府邸中人特殊身世地位的宅院卻是少有。恐怕也只有南詔國的「飄遙宮」能與之一較高下了。
這便是三大貴族之一,翡冷名門。
府門外兩排身著武士袍的兵勇紋絲不動地站著,光從氣勢上判斷,已經知曉都不是一般的高手。
龍溪跟隨兩位學司的前輩往門口而去。見三人過來,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迎上,柔聲問候道︰
「敢問三位可是御劍學司的貴客?」
「正是,還請勞煩通報翡冷大人。」儒悲司長恭敬一應。
「老爺已經吩咐了,請隨我來。」
說完跟著這女子往府邸里面走去。
偌大的庭院九轉十八彎過後,終于是到了府邸的待客大廳。
廳里燈火昏黃,遠遠看去,似乎有個落寞的人影坐在里面。暗淡的光芒照不進他的面龐,只在他的身後拉出一道狹長的黑影,更襯出這陰森的氣氛。
越發靠近,這時才看清了那位大人的尊容。
一身霸氣華貴的黑袍,自然下垂的黑色長發,堅硬的黑色甲冑,瓖嵌銀邊的玄黑色官靴。仿佛與這暗夜相融一般,他就好像與光明相對立而存在似的。
且不說他那不動而威的氣場,便是如此平息的時刻,也隱隱有殺氣外泄。就連儒悲司長和方鏡這樣的人物都不免臉色一沉。
是怎樣一個人物,才有如此懾人的氣勢?
走入待客廳之後,湊前一看,龍溪才發現剛才的第一感覺只不過是皮毛而已,此人的深沉絕非容易揣摩。
眾所周知,翡冷烈此人性情古怪,少與人來往,所以外界對于他的為人倒是模糊的很。
「老爺,御劍學司的貴客到了。」
「嗯!看茶!」
翡冷烈起身,笑臉相迎,示意儒悲司長和方鏡坐于側位。龍溪乃是晚輩,于禮只能站在方鏡身後。
龍溪忍不住仔細打量眼前之人,見他端著茶杯那蒼白的雙手與一襲黑色裝束形成鮮明對比。最難以置信的是那張如紙卷一般白皙得病態的臉,輪廓構造異乎常人,眉榻外凸,雙目凹陷,外加一張盆蛇之嘴,簡直妖氣渙散,絕非凡體。
若是尋常人見著這幅面孔,怕是當場被嚇得三魂七魄不見九數,更別說是在這種陰森詭異的氣氛之下與之相處。
此人便是翡冷名門當家之人,「巨鹿侯」——翡冷烈——南詔國數十萬修煉者當中僅有的四位「劍聖」境界涉足者之一。
早在十幾年前,南詔國與大食國開戰之時,當時身無任何官爵的翡冷烈,憑其駭人听聞的可怕實力,竟然將當時大食國的統兵元帥,一只「巨鹿獸」給生削活剝了。最後群獸無首,自然是退兵罷休了。
南詔國君主為了表彰他的功績,將他冊封為「巨鹿侯」,賞賜數座城池作為他的封邑。
而今時今日,翡冷烈更是南詔國四位重臣之一,可見此人是何等的了得。
「儒悲司長與方主任大駕光臨寒舍,實令蓬蓽生輝啊!」
見著此人,連儒悲也是一臉的謙卑,倒是方鏡似乎絲毫不畏懼翡冷烈的威名,仍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翡冷烈隨即將隱晦的目光移到龍溪的身上掃了一眼,也沒多看,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撥弄,他望著茶杯笑問道︰
「想必這位就是,前幾日儒悲司長信中所提及的,修煉魔功的學徒吧!?」
縱然儒悲和方鏡事先已經和翡冷烈有過密信交流,將龍溪為何會修煉魔族術法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向翡冷烈詳細交代。而翡冷烈也破天荒地答應保守秘密。所以今日他遣散家臣,獨自一人坐在待客廳之內相迎已經足見誠意。
可到了實際談論這件事情,听到「魔功」二字,兩位學司的前輩還是不禁一震。龍溪更是腦子一熱,心卻寒了幾分。
好在來時馬車上,已經從二位前輩那里將來意了解清楚,一些不該說的,需要略加修飾的話也做好了應對。
方鏡抓準時機,對身後的龍溪說道︰「龍溪,上前跪下。」
一听這話,龍溪二話沒說上前撲通一跪。連儒悲司長也在心底里暗暗稱贊方鏡此舉做得太妙了,讓龍溪第一時間顯出對這位南詔國重臣的恭敬膜拜之心,徹底打消他心中的疑慮。
德高望重的儒悲起身拱手說道︰「巨鹿侯,這學徒初生牛犢,不久之前誤學魔族術法,導致體內被‘暗黑之力’侵蝕,痛不欲生。早聞巨鹿侯對魔族術法鑽研深厚,希望大人略施援手,救這孩子一條小命。」
儒悲司長這番話,已然是極盡圓滑謙卑之能,無論是誰听了都會舒舒服服的。看來為了龍溪,他是放下了所有身段,龍溪心中對他也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翡冷烈稍一作手勢,示意儒悲坐下說話。隨即翡冷烈起身,緩步走到龍溪身邊,三人都不知道他欲以何為。只見他僅是在龍溪身旁停留了片刻,什麼動作也沒有,便回去落座。
翡冷烈淡然一笑,說道︰「司長放心,他身上的‘暗黑之力’僅是小量,不足以威脅性命。魔功的修煉者,只要體內靈力強盛于‘暗黑之力’,有少量殘余也無妨。」
听此一言,儒悲和方鏡對視一眼,不敢相信。方鏡更是伸手把住龍溪的脈門,片刻之後再受一驚。
翡冷烈在一旁打量二人臉色上的變化,不時冷笑。既然是鑽研魔族術法多年的高人,又怎麼對龍溪一身魔功如何而來,如何受傷一無所知呢?怕是接到信的一刻,已經對前因後果了解透徹了,只是故作糊涂罷了。
方鏡心中暗訝道︰「怎有可能!非但‘暗黑之力’剔除大半,而且看這副軀體,恐怕是踏入二階‘劍客’了。這才短短幾天而已。離奇!」
不過方鏡不會在翡冷烈面前提起這些,準備過後再向龍溪審問個清楚。
而龍溪機靈,早想好了應對,倒時候只需說,是三界奇獸「火簾駒」灌輸給他的精粹靈力,幫助他踏入二階「執劍」就行。至于「暗黑之力」為何突然銳減,當然也是靈力修煉增強之後,被驅逐出體外了。
方鏡向儒悲司長使了個眼色,示意龍溪體內的「暗黑之力」確實所剩無幾。
儒悲司長老臉一片火辣辣的,有些掛不住,只得吞吞吐吐說道︰「翡冷大人這……」
翡冷烈豎掌止道︰「司長放心,‘暗黑之力’有礙‘大羅武神訣’的修煉,必須根除才行。只是不知,貴司的這位學徒是準備修煉‘大羅武神訣’還是,繼續修煉魔功呢?」
這番問話實在是意味深長,儒悲和方鏡的膽子都吊起半寸,無言以對。
龍溪也听出這話中帶刺,若是說要繼續修煉後者,可是死罪了。
「劣生龍溪,願意從此棄學魔功,改邪歸正,還請學司的兩位前輩代為監督。望巨鹿侯替我根除體內的‘暗黑之力’。」
儒悲和方鏡臉上頓時神情舒緩。
可他們不知,這不過是龍溪耍的小聰明。至于什麼代為監督,他馬上就要前往「九死里山脈」執行任務了,山高皇帝遠的,這一去還指不定把魔典《明鏡止水》里面的三十六號「鬼流斬」修煉到什麼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