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306好人命不長
這種病非常可怕，根據患者的身體情況，體質好的最多能堅持七八天，差的兩三天就沒命。到了最後的那些日子，病人也仿佛變成了狗，見什麼咬什麼，沒咬的了，床枋也要咬。直到最後聲嘶力竭，油盡燈枯，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死後的表情猙獰恐怖，渾身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他倆一個在里邊撞，一個在外邊踢，一個在里邊喊，一個在外邊叫。吵得對岸的人家都人心惶惶。人們過江來站在下邊，仰望著想上去看看，又怕狼狗，只能望屋興嘆。
「唉，太可惜了，怎麼好人都命不長呀？」
是啊。雷鋒，任長霞，孔繁森，焦裕祿……他們哪個是該死的，可他們卻過早的死了。他們死了，卻都是永生的。雷鳴雖說微不足道，最起碼龍潭人是感念他的。他倆正驚天動地的鬧著，鎮政府的吉普車到了。
何副鎮長帶著縣防疫站的王醫生和鎮醫院的廖醫生從車里鑽出來，林三娘看林父焦急地下來接，抱著孫子小憨跟了上去。王醫生放下包，從小木屋後面撩開窗簾鑽進去照相似的看了半天，出來搖晃著頭說。
「沒錯，是這病了。……唉，可惜了。」
病人叫喊著，主人早亂了方寸，王醫生看這情況，跟何付鎮長建議︰凡是病人家屬，包刮狼犬都必須注射狂犬疫苗，這樣方可確保萬一。未雨綢繆，很好。當初雷鳴要是知道被狗牙刮破點皮也會潛伏下病毒，就不會是這結果了。于是，六個孩子，四條狼狗都無緣無故地挨了一針。戳得幾個孩子鬼叫。小憨是小秋的孩子，挨了一針就拿王醫生的母親報復。大罵我干你媽喲。狼狗更不高興，惡恨恨地沖王醫生亂叫，走的時候還追著吉普車攆了半公里。
何副鎮長和兩個醫走後，病人的叫喊聲也停了，小木屋恢復了寧靜，只有走廊下的鴿子越叫越凶。哦，它們餓了。鴿叫聲提醒了林潔，她從麻木中回過神來，安排母親做飯，父親殺雞。她想趁現在他還能吃，勸他吃點，不然他就沒有力氣叫了。
雷母在北屋擺開香案，長跪不起。
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閑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世人都這樣，但凡醫生有辦法，誰能想到求神拜佛呢？一旦人丁有擾，家宅不順，六畜不安，才會長跪不起，找這麼個機會反思——是不是做了什麼缺德事？上天這麼懲罰我。雷母的心境正是這樣，兒子命在旦夕，醫藥無望，她疑心兒子做的錯事損了陰鷙，上天神靈懲罰他，她原本是一個不信迷信的婦人，這時候也迷信起來。
她禱告雷氏門中的祖先，希望祖先的神靈庇佑兒子。
她的想像美好起來——雷家的祖先，生前做的就是那通天徹地的事，想必也知道他們的子孫雷鳴現在有難，他們不會不管的。神龕上香煙燎繞，寶鼎呈祥，長明燈忽悠、悠忽的亮著。她仿佛看見丈夫揮著鋤頭，公公舞著寶劍，還有幾位沒見過的祖先，手持大刀長矛，擋在兒子門口和那些來拿人的小鬼們廝殺。兒子的叫喊聲停了，她仿佛看見小鬼們被殺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