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蘇兮言每天躺在病床上,望著頭頂上雪白的天花板,沒有焦距地望著,她的眼楮空無一物,眼神更是空洞得沒有靈魂。
偶爾,她也會清冷地依靠著床,木然地望著窗外,神情依然呆如木偶。
她吃得少,睡得更少,很少開口講話,安靜得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些日子,冷彥爵每天寸步不離地守著蘇兮言,他會念念叨叨地和蘇兮言說很多話。
「兮言,你不在家的這些天,听說‘小白’都沒興致出去遛逛了……」
「兮言,等你出院後,我們去麗江古城吃納西烤魚吧……」
「兮言,還記得巴黎島的海神廟嗎?還記得我們在海神廟里許的願嗎?……」
「兮言……」
有的時候,他會給蘇兮言講笑話︰
蝴蝶來到整形醫院,要求醫生為她整容。
醫生說︰「你已經非常美麗了,簡直無可挑剔,用不著整容的。」
蝴蝶說︰「不,紅顏易老,美無止境,我想整得再年輕一點,我要找回昔日的美好時光。」
醫生說︰「其實成熟的美才是最有魅力的……」
「不!」蝴蝶打斷醫生的話,「我說過了,我要再年輕一點。」
醫生只好同意,手術非常成功。
當一層層的繃帶被解開,蝴蝶懷著激動的心情接過鏡子,突然,她大叫一聲暈倒在床上。
兮言,你知道蝴蝶為什麼會暈倒嗎?
見蘇兮言沒有什麼反應,冷彥爵便笑著揭曉答案︰「原來啊,鏡子里面竟然是只毛毛蟲。呵呵呵……」
「兮言,這個笑話不好笑麼?那我就給你講另外一個吧,從前……」
事實上,他講的這些笑話,蘇兮言覺得自己好像都听過,可是她又記不起來是誰講給她听的。
雖然,冷彥爵講的笑話蘇兮言並不覺得好笑,但是冷彥爵還是堅持講完,再自己笑一會兒。
蘇兮言有時候真看不下去了,直接瞪他︰「你有病啊!要笑回你自己的病房笑去!」
冷彥爵不生氣,只是不再笑了,轉而溫柔地看著蘇兮言。
冷彥爵變得非常地寵蘇兮言,所有的事都順著她,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寵。
冷彥爵好的讓蘇兮言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所以蘇兮言只好憋著,所以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半個月過去,蘇兮言臉上的紗布拆掉了,她原本白皙女敕薄的皮膚裹了半個月後,近乎透明,連毛細血管都清晰可見。
她臉上比較深一點的傷口,還是用紗布包著,但整張臉總算是重見天日了。
「冷先生,夫人的手術很成功,半個月後剩余的傷口都會痊愈了,到時會變得和她從前一樣,看不到一丁點的疤痕。」醫生笑著對冷彥爵說道。
冷彥爵高興地點了點頭。
然而,蘇兮言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可是卻不是她能左右的結果。
冷彥爵看著蘇兮言的臉,突然就說︰「兮言,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想要學車,想要自己開車去上班,回家後,我教你開車吧。」
蘇兮言听了,看了冷彥爵一眼,然後說︰「你不是不開車了嗎?」
冷彥爵溫柔地笑了︰「那是過去的事了。兮言,你想要一輛什麼樣的車?寶馬、奔馳還是奧迪?我記得你喜歡白色,就買一輛白色的迷你寶馬怎麼樣?」
蘇兮言知道,冷彥爵在極力找回他們以前的那種感覺,那種屬于他們兩個的感覺,那種不關乎婉的感覺,可是回不去了,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啊。
蘇兮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冷彥爵,我累了,想休息了。」
「好,那我出去了,想做什麼就叫我。」
蘇兮言背過身去不再說話,听見房門輕輕地打開,又溫柔地關上。
終于在一個月後,蘇兮言出院了。
回家以後,蘇兮言發現之前所有的破壞又完完全全地恢復了原樣,就好像它們從來根本不曾變化過。
對此,蘇兮言並不感到驚訝,她知道冷彥爵一定會這麼做的,就如同她的這張臉,被他恢復得完美無缺。
冷彥爵不在家的時候,蘇兮言又去了閣樓一次。
閣樓已經不再上鎖,進去後,發現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閣樓,已經收拾得井然有序。那張被她砸碎的尹婉的木床,也恢復得跟原來一樣。
尹婉的照片依然掛在那里,依然明媚的笑靨,仿佛不曾改變過,每天依然都有新鮮的薰衣草插在婉的面前。
蘇兮言關上門,默默地退出,鬧了一輪,走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尹婉始終是冷彥爵的最愛,佔著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還要抓著她不放呢?
--
周圍一片黑暗,夜幕不知何時降臨,屬于她的黎明不知何時來臨,也許永遠不會再來臨了吧。
蘇兮言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間里。
房間就像一個華貴得的牢籠,困住了她的身心,她的自由。
她沒有試圖出去,因為她知道冷彥爵派了很多人看著她,看來他也在害怕,怕她再次打碎他對婉的愛戀,怕她不再做她的替身吧。
倏然的,房間里的燈開了,冷彥爵身上散發著濃郁的酒氣,依然是那種夾雜了香味的氣味,這是一種她曾經迷戀不已的氣味,如今與她來說,是毒。
「怎麼不開燈?」冷彥爵的吻印在了蘇兮言的眉心,然後又去親吻她的眼楮,鼻子,最後是唇。
冷彥爵的眼里有些許的醉意,因為他們已經很久好久不曾這樣的親昵了。
蘇兮言平靜地看著冷彥爵,她的眼楮里再起不了任何的波瀾,心灰意冷或許就是如此,她說︰「冷彥爵,我們離婚吧!」
冷彥爵看著蘇兮言,有一瞬間的驚愕,旋即笑了笑說︰「早點休息吧,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不出去應酬了,多陪陪你,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冷彥爵說完照例親吻蘇兮言的臉,如同從前那樣。
蘇兮言看著冷彥爵,只是看著他,然後緩緩開口道︰「冷彥爵,我不愛你了,我們離婚吧。」
冷彥爵依然笑,可是那笑容里蔓延著一種絕望的悲傷,他說︰「兮言,你是不是餓了?我們去吃宵夜?你想吃什麼?西餐還是日本料理?或者你想吃火鍋?」
蘇兮言拉住冷彥爵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什麼都不要,只想和你離婚,永遠都不再見到你。」
「哦」冷彥爵的聲音有點哽咽,臉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那我搬出去住,保證不打擾你,只要讓我知道你還在這里就好,我明天就搬走。」
「這里是你家!該走的人是我!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愛你了,不愛了,不愛了!我要和你離婚!」
「既然你不想住這里,那麼我幫你移民,你想去哪個國家?對了,你不是很喜歡愛琴海嗎?那麼去希臘怎麼樣?或者去意大利,你那麼喜歡意大利面,要不去意大利吧,如果你住夠了,還可以去普羅旺斯,那里的薰衣草你不是很喜歡嗎?」
「我不是婉!我不喜歡,不喜歡,統統都不喜歡!冷彥爵,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因為在你心里根本就沒有蘇兮言這個人,你只把我當成你精神寄托的影子。冷彥爵,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你不能總不把我當人看!」
冷彥爵背過身不再看蘇兮言︰「兮言,你心里難受就盡管發泄出來,隨便你怎麼鬧都行,總之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冷彥爵,如果你不跟我離婚,那我就去起訴你,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要和你離婚!你等著瞧!」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有哪個律師肯為你辯護。」冷彥爵丟下這句話,摔門而去。
--
冷彥爵這一走,一連幾天都沒有回來,這讓蘇兮言想跟他吵都沒有機會。
冷彥爵不在,蘇兮言每天除了睡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將自己浸泡在溫水里。
她總是將水溫調的很高,似乎只有那樣的高溫,才讓她覺得自己冰冷的身子,還有東西可以溫暖。
躺在浴池里,昏然欲睡,她的皮膚早已經浸泡得通紅,但她卻依然不願意起來。
不知不覺,泡了很久,直到浴室里的氧氣越來越稀薄,直到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時,才勉強從浴池里出來。
除了泡澡,其余醒著的時間,蘇兮言便常常將「小白」抱在懷里,和「小白」說話︰「小白,你知道那些美其名曰保護我的人,都被我趕走了後,冷彥爵知道了,為什麼沒有反對嗎?因為他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把我抓回去。小白,你說科技是不是很發達?冷彥爵讓人把追蹤器放在我的身體內,可是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那麼一個異物在我的身體里,我卻依然活蹦亂跳的,你說神奇不神奇?」
「小白」在蘇兮言的懷里掙扎了幾下,將蘇兮言撞倒,隨即扭著它的,大搖大擺地走了。
「‘小白’,你長這麼大,是誰養的你?你在這個別墅區耀武揚威,想咬誰家的狗就欺負誰家的狗,你說你捅的婁子,是誰給你擦?你打碎的那些古董,是誰給你背黑鍋?要不是我,你早就沒命了。好,我讓你沒良心,今天晚上你就餓肚子吧!」蘇兮言將「小白」一頓臭罵。
罵完了回頭,蘇兮言這才察覺到她的身背後站在兩個陌生的男人,此刻,他們正詫異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