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兩張陌生面孔,蘇兮言愣了,冷彥爵派來的人不是早就撤了麼?
「你們是誰?」
陌生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相互對望著點了點頭,用眼神無聲地交流著什麼。舒駑襻
倏然,蘇兮言產生一種不祥的感覺,正想出聲呼喊,其中一人箭步上前,捂住蘇兮言的嘴巴,另外一個快速在蘇兮言身上扎了一針。
蘇兮言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即听到了「小白」淒厲的叫聲。
看來小白還是有良心的,看著她被人綁架,還知道難過,蘇兮言笑了笑,隨即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蘇兮言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舒適的睡椅上,她的手腳很自由,並沒有被捆綁起來,她的身上也只有一點點的麻。
看來那兩個人沒有想要虐待她,那他們干嘛綁架她?為了錢麼?如果是為了錢的話,那他們恐怕要失望了。她的父母沒有錢,而冷彥爵自那天摔門離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估計他都已經忘了還有蘇兮言這個人了。
正想著,突然有人叫她︰「姐姐!」
那人站在陽光里,蘇兮言逆光看他,雖然看不清楚,可是她依然確定,能把這個「姐姐」叫的這麼甜美的,也就只有冷承黎那個小兔崽子了。
只是他不是回英國了嗎?怎麼又跑出來了,難道他真的是只貓,有九條命?
冷承黎走到蘇兮言身邊,坐下,右手端著一杯水,遞到蘇兮言嘴邊︰「姐姐,你渴了吧?」
蘇兮言驚詫地望著冷承黎︰「承黎,你怎麼會在這里?」
冷承黎笑了笑說︰「因為我想姐姐你啊,所以我讓朋友帶你過來的。」
蘇兮言似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點點頭,然後說︰「那以後能不能改用迷煙什麼的,他們扎針的手法真的不怎麼樣,痛死我了!」
冷承黎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姐姐,不會有下次了,這是最後一次這樣對你了,姐姐,原諒我。」
蘇兮言尚在詫異冷承黎的話,突然看見他的左手打著石膏,疑惑道︰「承黎,你的手?」
冷承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然後笑著說︰「斷了,以後真的不能賽車了,冷彥爵說的對,我不應該賽車。」
「是他做的?你是他弟弟,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冷承黎依然在笑,只是笑容有些諷刺︰「我只不過是他的堂弟,他的親生弟弟,他都能親手弄死,何況他只是要我不要賽車,這個懲罰已經很輕微了。不過,姐姐,我們的痛,是有代價的。我的血不能白白地流走,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冷承黎低頭看了看表說︰「時間差不多了,他要來了,姐姐,我帶你去看場好戲吧。」
冷承黎剛說完,之前綁架蘇兮言的那兩個人就出現了,他們一人一邊,死死地抓住蘇兮言。
蘇兮言下意識地掙扎著︰「你們要干嗎?快放了我!」
話音剛落,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隨即冷承黎對蘇兮言笑了笑說︰「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到你的。」冷承黎說完這句話,就用膠帶封住了蘇兮言的嘴巴,蘇兮言只能嗚嗚地無聲抗議著。
蘇兮言被挾持著走過一條偏僻的街道,走進一間半舊的房屋,踏上樓梯,來到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巨大的落地窗,將外面的世界與他們隔離,窗外,便是他們剛剛經過的那條大街。
冷承黎將窗子打開,拉著蘇兮言一起站到了露台的邊緣上。
露台離地面大約六米的高度,蘇兮言站在上面,只覺得冷風拂面,將她披散著的長發肆意撩起,漫天舞動。
承黎,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你到底想干什麼?蘇兮言想質問冷承黎,但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冷承黎看了看蘇兮言,似乎明白她要說什麼,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轉頭俯視露台下面,指著一處對蘇兮言說︰「姐姐,你看!」
順著冷承黎的手指指向,蘇兮言望向對面的馬路,只見馬路旁邊停泊著一輛豪華的布加迪威龍,那是冷彥爵鐘愛的車。
隔著一條街的距離,蘇兮言靜靜地看著冷彥爵,十幾天不見了,他憔悴了,也瘦了。
此刻,冷彥爵也正抬頭看著她,他臉上的神情很復雜,復雜得讓她讀不懂,因為他的眼神里有著顯而易見的焦灼與擔憂。
蘇兮言自嘲地笑了笑,冷承黎的刀子正抵在她的臉上,搞不好她又要毀容了,所以他才會擔心吧。
這時,冷承黎的電話響起來了,是冷彥爵打來的。冷承黎將刀子交給身邊的幫手,笑了笑後,接通電話。
「承黎,你讓我來,我已經來了,放開兮言吧。」
冷承黎看了看蘇兮言,然後遙遠地望著冷彥爵說︰「下車,走到馬路中間來。」
冷彥爵乖乖地下車,關車門的時候卻發出巨響,可以看到他在生氣。
冷彥爵站在馬路的中央,抬頭繼續望著蘇兮言的方向。
「承黎,只要你不傷害兮言,這一次我可以當你不懂事,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冷承黎勾唇一笑,盡顯邪魅,他說︰「可是我死去的哥哥不是這麼告訴我的,冷彥爵,你要為你所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五,四,三,二,一……」
在冷承黎說出「一」後,一輛轎車疾馳而過,不偏不倚地撞向冷彥爵。
冷彥爵的身體,仿佛像一片羽毛,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飄零地落在地上。
瞬間,血液從冷彥爵的身體里狂奔而出,但他的眼楮卻依然在尋找蘇兮言的方向。
「啊!」蘇兮言的喉嚨里發出一陣破碎而響亮的悲鳴聲。
「蘇兮言,你瘋了嗎?!」
在冷承黎的叫喊聲中,蘇兮言已經露台上面跳了下來,她跌坐在地上,膝蓋瞬間血肉模糊,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痛。
她發了瘋一般地跑到冷彥爵身邊,跪在了被冷彥爵鮮血染紅的地面上。
當她的身體觸及到地面上冷彥爵的鮮血,她終于明白,這一切,全是冷承黎的蓄意安排!
「啊……爵。」蘇兮言歇斯底里地吼著,她的手上滿是他的鮮血,那麼紅,讓她的世界只留下了這一個顏色。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蘇兮言的眼楮模糊了,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 里啪啦地掉著。
蘇兮言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抱住冷彥爵,可是她去發現自己動彈不了。
她的腦子劇烈地疼痛著,一張明媚的笑臉和冷彥爵剛剛的身影,不斷地交替出現在她的腦海,就像是電影畫面一般展開--
一個有著妖嬈俊顏的少年,他的一只手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笑容在他的臉上不斷地綻放,開出一個又一個的漣漪。
他扭頭對著她微笑︰「,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了。到我媽媽的故鄉去,到時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誰也不能分開我們了!,我們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然後我教他們畫畫,設計漂亮的衣服給他們的媽媽穿。」
她依靠在他的肩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祈陽,這都是真的吧?他們再也不能傷害我們了,我們去的那個地方阿爵找不到吧?就只有我們了嗎?」
他溫柔地撫模著她的頭︰「是真的,以後,誰也不能再分開我們了。,我愛你。,就算沒有我,你也要好好地活著,堅強地替我活著,不要讓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看笑話。,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他將她擁抱在懷里,用身體擋著她,那個時候,剎車和方向盤都已經失靈了,
身後卻依然有追趕他們的車子,他們已經無處可逃。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們從車子里飛了出去,他卻始終緊緊地抱著她,他的鮮血泉涌,就如冷彥爵這般泉涌著。
「祁陽!祁陽!」她悲慟地呼喊著他的名字,眼淚像洪水決堤般不可抑制。
他的胸前血紅一片,斷了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髒,心,被一分為二,那是怎樣的一種疼痛?
她無措地伸手去捂他胸前的傷口,但她怎麼捂,都只捂到一手的血。
血,彌漫在空氣中,更彌漫著,心,破碎去的聲音。
他動了動嘴角,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可是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的嘴里,只有源源不斷的鮮血涌出,不斷地涌出。
,不要哭,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哭!
他不舍得看她哭,從他遇上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舍得了。
他艱難地緩緩向她伸出了手,想拭去她崩潰的淚,可是無論怎麼努力,他的手都觸及不到她的臉。
他的視線開始恍惚,漸漸開不清她的臉,唯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沒有模糊,那是烙于他心底的眸子。
就讓他記著這雙墨黑清澈的眸子吧,第一次見她,就是這雙眸子,讓他移不開目光。
記著,記著。
,這輩子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你要笑著活下去,笑著代替我看日升日落……
,天冷的時候記得多穿點衣服,你的手總是很冰……
,我怕我喝過孟婆湯後會忘了你,所以,每年清明的時候記得帶著彼岸花來看我,讓彼岸花的香味喚起我前世的記憶吧……
,對不起,留下你一個人,先走了,對不起……
累,好累,再也支撐不住,他的手無力地下垂,他的雙眼緩緩閉上,從此,再也沒有睜開過。
「不!祁陽!不!」這一聲,帶著聲嘶力竭,她吃力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可是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喊聲,再也不來哄她了。
「啊--」她發現一聲尖叫,眼前突然的就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似乎就連心都消失了跳動,暈倒在愈積俞濃的血泊里。
在她的世界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前,依稀間,仿佛有一首詩謠響起--
「彼岸花開開彼岸」
「斷腸草愁愁斷腸」
「奈何橋前可奈何」
「三生石前定三生」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蘇兮言拼命地搖頭,早已淚流滿面,她看著地上的冷彥爵,冷彥爵的手奮力地伸向她,想要觸及到她,但她只是後退,再後退,最後跌跌撞撞地跑開。
蘇兮言只是奔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膝蓋已經血肉模糊,不斷地摔倒,然後再爬起來。
真是可笑啊,她想要笑,可是淚已狂飆。
為什麼會是這樣?她執著了這麼久,她不斷地催眠自己,她只是想要知道夢境里那個身影的去處;她只是想要知道他的模樣,他的名字;她只是想要知道他轉身前的那滴淚是為誰而流;她只是想要知道為何每次想起,她的心都那麼痛;她只是想要知道這些啊!
可是為什麼,他卻是她的愛人,是她想要長相思守的愛人,又為什麼,當她想起這些的時候,他卻已經不在?
祁陽,你說過的,你要和我永遠在一起,不管任何人的反對;你說過要帶我遠走高飛的;你說過要和我生好多好多好多孩子的;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你要看著我們一起老去的;你說過要陪我去普羅旺斯做一個花匠的;你說過要帶我去看日落橋,傾听靈魂的嘆氣的;你說過要帶我去愛琴海的;你說過要和我一起游遍大江南北的;你說過的那麼多話,怎麼就都忘了呢?
祁陽,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呢?難道你都不擔心我一個人會孤單?而我又怎麼能把你忘了,然後和仇人結婚?
祁陽,你曾經最討厭阿爵看著我的,你說不讓我對他笑的,你說阿爵對我動機不純,你說他不再是你的好哥哥了,你說他變了,變得可怕。可是祁陽,我怎麼都忘了你這些話了呢?我竟然和他結婚了,我竟然還以為自己喜歡他。
蘇兮言不斷地奔跑,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地奔跑著,邊跑邊流淚。
耳邊,風呼呼的聲音听起來很刺耳,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樣,都在發出痛苦的尖叫與嗚咽的悲鳴。
如今,她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她連自己都失去了。她為什麼會失憶,為什麼會變成蘇兮言,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她知道有人能夠給她答案。
--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蘇父蘇母見到蘇兮言披頭散發,眼楮紅腫,雙膝血肉模糊,身上血跡斑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蘇母抱著蘇兮言開始流淚,絮絮叨叨道︰「言言你去哪里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你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擔心你。女婿他出車禍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言言你說話啊,你怎麼了?別嚇媽啊!」
蘇兮言推開蘇母,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一字一句地問蘇母︰「你是誰的媽媽?你們究竟是誰?」
蘇母愣了一下,然後過來模蘇兮言的頭︰「言言,你怎麼了?我是你媽啊!」
蘇兮言將頭轉向一邊,怒視著這兩個她曾經最親的親人︰「我不是蘇兮言,我真正的身份是尹婉,我也沒有父母,現在告訴我,你們究竟是誰?」
「孩子,你說什麼傻話呢?我們就是你的父母啊!」
「阿娟!別再瞞她了,孩子都想起來了。」
蘇兮言看著這兩個年過半百的夫妻,突然覺得他們蒼老了,鬢角已經出現了白發,皺紋已經爬上了他們的眼角,那些皺紋和白發,有很多是為她而生,他們也曾經關心愛護過她。
剎那間,她緩和了下來,拉著他們的手說︰「爸,媽,告訴我,四年前的車禍之後發生了什麼?求求你們告訴我。」
這一聲爸媽,就已經讓蘇母泣不成聲,她一把抱住了蘇兮言失聲痛哭︰「孩子,我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啊。可是媽沒辦法。我們也是被逼的啊!我和你爸原來是冷氏公司的員工,後來冷夫人找到我們,讓我們冒充你的父母,那時候我們的孩子剛剛去世,看見你躺在加護病房里,渾身插滿了管子,我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冷夫人給我們一大筆錢,還讓你爸進了機關單位。
起初你醒來之後還會大哭大鬧,後來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方法,把你變成了一個人,冷夫人還讓我定期帶你去看心理醫生,那時我也沒想那兒多,就帶你去了,後來才知道是給你做了催眠,給你植入了新的記憶。冷家確實厲害,一夜之間,把你所有的身份證明都弄好了,然後我們就帶著你來到了這個城市。孩子啊,這四年來,我們也是真心把你當女兒對待的啊。女兒,你能原諒我們嗎?還能叫我們一聲爸媽嗎?」
「爸媽,這不是你們的錯,如果這四年沒有你們,我也不會站在這里了,我是個孤兒,自小無父無母,是你們給了我親情,讓我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樣有爸疼,有媽愛,你說我怎麼還會去責怪你們呢。」
「只是,我不明白,殷禮雯為什麼要獨獨留下我?為什麼當初我沒死?為什麼?殷禮雯當時明明派了人來抓我和冷祁陽,她明明那麼恨我,恨我傷害到她的親身兒子,那她為什麼還要來救我?為什麼還要讓我活著?又為什麼還要讓我嫁給冷彥爵呢?」
蘇父長長嘆了一口氣,深深地皺著眉頭︰「因為,拋開別的,首先她是個母親。她太愛自己的兒子,所以不惜傷害所有人。冷彥爵愛你,所以她不能讓你死。孩子,你不知道,冷彥爵當初以為你們已經死了,他沒日沒夜地糟蹋自己的身體,患上了很嚴重的心髒病,又不肯接受治療,根本就是一心尋死。而那個時候,你又偏巧遇上了冷彥爵。殷禮雯深知冷彥爵知道你的存在後,肯定不會放棄你的,為了她的兒子,所以殷禮雯才會同意你嫁給冷彥爵面前的。至于我們讓你嫁給他,我不想為自己開月兌什麼罪名,我曾經親眼見過那時候的冷彥爵,那時候他簡直就像一個垂死的人,一點求生**都沒有,看了讓人于心不忍。所以當你有天帶著冷彥爵出現在我們面前,說自己願意嫁給冷彥爵時,我們才會心軟,同意你嫁給他。」
「孩子,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想起來,我以為你可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以為你嫁給冷彥爵後,可以得到幸福。可是如今,你可以恨我們,但是千萬記得,你能夠活著就是幸運,就要珍惜,千萬不要做傻事。」
做傻事麼?放心,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不會再輕易放棄生命了。
她答應過祁陽,不能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看她的笑話的。
她今日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冷家所賜,她哪里就這麼容易死呢。
祁陽,雖然她很想他,可是請再等她一段時間,因為,她不能讓他就白白地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