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月亮的銀輝灑落在洛傾凰的蘭苑中。照在斑駁的樹影之上,仿佛給這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樹木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
寂靜的月光下,立著兩道頎長秀美的身形。
洛傾凰立在君傾宇的身側。她抬眸望著君傾宇。火紅的衣袂閃耀著灼目的色彩,即便在黑夜中已然那麼鮮艷奪人。
他的下巴微微揚起,露出光潔姣好的弧度。他的眸子濃黑深沉,里面似乎包羅了世間萬象一般。他整個人沐浴在月亮的銀輝之下,仿佛也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外衣。
「可有對策?」洛傾凰凝視著君傾宇的側臉,悠悠問道。
她問的自然是關于歐陽徹求娶君芊藍的事情。她明白,這事情若是去求君羽宸,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君羽宸縱然舍不得女兒遠嫁,但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女兒就將錦國的安危拋諸腦後。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歐陽徹改變心意。可是歐陽徹既然敢在宴會之上求娶君芊藍,必然已經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改變心意,談何容易?
君傾宇听到洛傾凰的問題,將側著的半邊臉頰慢慢轉過來,眼波流轉之間似有萬千光芒,他唇角漾開一抹自信的笑容,道,「要想歐陽徹放棄倒不難。」
洛傾凰听君傾宇如此說,眉間閃過一抹欣慰。她與君芊藍雖不算熟稔,但她畢竟是君傾宇的親姐姐,她自是不願意君芊藍遠嫁。
何況歐陽徹的意圖她也清楚的很。歐陽徹並非真心要娶君芊藍,而是要借此聯姻控制錦國。既然是君傾宇在乎的人,自然不能落在別人的手里。
唇角溢開一抹欣慰的笑意,注意到君傾宇微微蹙著的眉頭,和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洛傾凰凝眉問道,「既然可以解決,你為何還是愁眉不展?」
「要歐陽徹放棄不難,可是要張洵娶,卻不容易。」君傾宇抿著唇角,墨黑幽深的眸子里透著淡淡的無奈。
洛傾凰眼中的深色也加重了一分。只顧想著如何不讓君芊藍嫁給歐陽徹,竟是忘記了君芊藍和張洵之間的坎。
張洵的父親,刑部尚書張城。此人乃是太子一黨的主力,而君芊藍卻是君傾宇的親姐姐。因此,就算君芊藍不嫁給歐陽徹,只怕也不能如願嫁給張洵吧。
「那便等吧。」洛傾凰唇角微微一勾,眼中似有流光溢彩,笑道,「等你坐擁錦國江山,他張城還敢不讓兒子娶五公主麼?」
「呵呵,凰兒倒是信我。」君傾宇听了洛傾凰的話,眉間那一絲淡淡的憂慮也消失不見,勾唇淺笑,那笑容似是三月桃花般艷麗奪目,又似清風拂面般清雅無雙。
「自然是信的。」洛傾凰盯著君傾宇的眸子一字一字說道。
君傾宇望著洛傾凰灼灼的目光,唇角的笑意越發加深,伸手攬過洛傾凰的腰肢,將洛傾凰整個身子拉了過來,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洛傾凰的耳側,君傾宇帶著些許魅惑的嗓音在洛傾凰耳畔響起,「凰兒這般好,我真恨不得立刻將你娶了回去!」
洛傾凰被君傾宇攬在懷里,四周都彌漫著屬于君傾宇的艾草香氣,只覺得心跳的極快,臉也變得滾燙,可是嘴上卻是分毫不讓,「明年春初便是選妃宴了。不過三四個月了,你急什麼。」
「誰叫我的凰兒這樣好。這四周虎狼環繞的,我如何放得下心。」君傾宇將下巴靠在洛傾凰的肩膀上,有些孩子氣的說道。
不要以為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他家凰兒的注意。柳司澈,凌景瀾,歐陽徹,君乾翎,他們每一個看洛傾凰的眼神都不單純。
听得君傾宇如此說,洛傾凰不由揚起一抹笑容,一雙美眸中閃過灼灼光彩,流轉之間,盡是道不盡的風華,她道,「虎狼環繞?可惜我不是那任人宰割的小羊。即是我認定了你,那麼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嫁給你。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行!」
「嗯。」君傾宇捧起洛傾凰的臉,低沉的嗯了一聲,一雙墨黑的眸子里面沾染了絲絲**,他捧起洛傾凰的臉頰,忘情的吻了下去。
感覺到唇上傳來的柔軟觸覺,洛傾凰的身子微微一顫,眸子一瞬間睜得老大,而君傾宇卻趁著她一瞬間的遲疑,將舌頭靈巧的探入了她的口中。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底涌上來,洛傾凰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沸騰,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吻可以這般美好。
君傾宇的吻認真而溫柔,卻也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吻得心滿意足之後,君傾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如同一個吃了蜜糖的孩子一般,他勾唇,似笑非笑的望著洛傾凰。
洛傾凰被君傾宇這般盯著,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頰。幸好月光暗淡,否則她可就丟死人了。
抑制住狂跳的心,洛傾凰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今日狩獵比試的結果還未曾公布。」
狩獵比試的結果。君羽宸原本打算在宴會結束的時候再行公布。可是因著歐陽徹突兀的求娶,君羽宸便匆匆結束了宴會,還未及公布狩獵比試的結果。
只是這結果,君傾宇和洛傾凰心里自然都清楚。這第一,自然是君乾翎無疑。
「明日朝堂自會公布。想必君乾翎這陣子該有的忙了。」君傾宇勾唇淺笑,烏黑的眸子里面含著幾分看好戲的狡黠。
洛傾凰也是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凝結在唇邊,帶著幾分寒意。
「好了。時辰不早了。凰兒好好休息把。明日隨我去見歐陽徹。」君傾宇伸手撫了撫洛傾凰的發絲,眼神里面是慢慢的寵溺。
「今日倒是不曾溫習招式。」洛傾凰似是想起什麼來,笑著說道。這些日子以來,她雖然比從前忙了許多,但是這習武,卻是未曾落下的。
今日宮中夜宴回來,她便和君傾宇立在這里。沉默了許久,又是聊了許久,竟忘記了習武。眼看這時辰也不早了,倒是荒廢了一日。
「以凰兒現在的根基,休息幾日也無妨。」君傾宇勾唇笑道,眼中似有什麼難以捕捉的情愫閃過,他笑道,「明夜我也有些事情。不如就多放凰兒一日假吧。」
「那是最好了。」洛傾凰佯裝調皮的說道,眸中卻是飛快的閃過一絲落寞。明日又是十五。君傾宇每逢十五,便總是借口有事而不出現。
隱隱覺得,這其中必然隱藏著什麼秘密。可是看君傾宇的神情,似是不打算告訴她的,既然他不願說,她自然不會問。可是心中不免有些疙瘩。
君傾宇倒未曾留心洛傾凰一瞬間的變化,又笑著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望著君傾宇翩然遠去的火紅衣袂,洛傾凰獨自坐在台階上,眼中帶著幾分迷惘。她知道,既然決定接受他,就要全心全意的相信。
可是她實在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也想要相信他,可心中卻還像有著千萬只螞蟻在爬一般。
所有的糾結迷惘都化作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隱在暗處的君傾宇自然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洛傾凰那一瞬的表情變化雖然極快,也掩飾的極好,可是又怎麼瞞得過一直注視著她的君傾宇呢。
知道洛傾凰必然是因著每月十五的事情在嘆息,可是,他卻是真的有難言之隱。不能說啊。
次日晌午,君傾宇穿著一身白色的錦袍,帶著半截銀色面具,手持一柄折扇,端的是風度翩翩,清雅月兌俗,儼然是流景公子的打扮。
「原來你是要以流景公子的身份去見他。」洛傾凰望著君傾宇的打扮,勾唇笑道。
難怪她百思不得其解。以君傾宇的身份,似乎根本沒有立場可以阻止歐陽徹。
歐陽徹要尋求君傾宇的幫助不假,但是以歐陽徹的謀略心性,必然不會相信君傾宇作出的承諾。因為在他看來,君傾宇所做的任何承諾都比不上娶了君傾宇唯一的親姐姐來的牢靠。
君傾宇收攏了手中的折扇,隱在面具下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清雅中含著幾分冷峻,道,「嗯。我約了他在飄香居的雅間見面。隔壁的房間已經為凰兒留好了。」
洛傾凰墨黑的眸子里面閃過一絲暖意。君傾宇知曉她想知道其中原委,因此特地在隔壁為她備下了房間,難怪他昨日說,要她同他一起去見歐陽徹呢。
「嗯。我自己去便是。你若和我一同去,只怕不好。」洛傾凰勾唇道。
君傾宇隱在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對洛傾凰的話不置可否。
洛傾凰著一身淺綠色衣裳,束著白色的腰帶,與外面披著的白色裘衣很是相襯。傾國傾城的臉上不施脂粉,猶如出水芙蓉一般。
「帶著面紗吧。」君傾宇靜靜的望了洛傾凰一會,悠悠飄出一句話來。
洛傾凰望著君傾宇明明滅滅的眸子,唇角漸漸漾開笑意,那笑容仿佛斂聚了一切的光芒,在一片混沌的天地中綻放的格外明晰。如同一幅水墨畫陡然染上了斑斕的色彩一般,奪人眼球。
君傾宇無奈的揉了揉洛傾凰的發絲,勾唇笑道,「不許對著別人這樣笑。」
「彼此彼此。」洛傾凰吐了吐舌頭,一邊推了推君傾宇的胳膊,調笑道,「好了,快去吧,不然歐陽徹該是等急了。」
君傾宇慵懶的聳了聳肩,純白色的衣服貼合在身上,勾勒出他頎長的身材,有著說不盡的風流。他悠然自得的向著門口走去,邊走還邊笑道,「我到飄香居不過一瞬而已。凰兒可快些來,還有,面紗莫忘了。」
洛傾凰望著君傾宇純白色的背影,眸中漾著溫柔的光澤,唇角漾著無奈的笑容,回屋取了面紗,也急急向著飄香居去了。
洛傾凰抵達飄香居的時候,門口已經立著一位氣度不凡的青衫男子,那男子體型健碩,眉宇之間透著絲絲霸氣,自有一股英姿颯爽的氣度。
洛傾凰凝眸望去,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她的面子何時變得這樣大,竟能夠讓飄香居的老板青龍親自出來迎接她?!看起來她倒是沾了君傾宇的光了,從前的她,只怕連進飄香居的銀子都沒有把。
「傾凰郡主樓上請。」青龍自然也瞧見了洛傾凰,走了兩步,迎至洛傾凰的面前,態度甚為恭敬,儼然已經把洛傾凰當做了主子。
洛傾凰唇角揚起得體的笑容,墨黑的眸子淡淡望著青龍,語氣不卑不亢,從容應道,「有勞青龍帶路。」
青龍見洛傾凰從容淡定。語氣中不見矜驕也不見卑微,甚為得體。心中不由對洛傾凰多了幾分欽佩。不愧是閣主看上的女子,到底不同。
感覺到青龍眸中自然流露的贊賞,洛傾凰嘴角漾開一抹不動聲色的笑意。流蘇閣的四大護法,君傾宇也有對她提及。
青龍,白慕,朱雀,玄武。
青龍和白慕她都曾見過,而他們倆人也是四大護法中性子比較溫和,好相處的。至于朱雀和玄武,性子便都有些難處,日後若要她們真心將她當做君傾宇的妻,還需要費些功夫。
洛傾凰思量之際,已經隨著青龍到了君傾宇為她準備的房間。房間就在君傾宇和歐陽徹的房間隔壁。
君傾宇和歐陽徹的談話聲音清晰的傳入洛傾凰的耳畔。她幽黑的眸子里面滑過一絲光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難怪君傾宇要特地安排她在這個房間。
飄香居的房間隔音效果還是很好的,可是如今她卻將隔壁的聲音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比沒有隔著牆還要清晰,看來這個兩個房間必然有什麼奧秘,這恐怕也是飄香居收集情報時候慣用的手段吧。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著桌子,洛傾凰抿著唇,听著隔壁的對話。
「流景公子要我放棄娶君芊藍的想法?」歐陽徹帶著三分疑惑七分輕佻的嗓音傳來。
「不錯。」
君傾宇以流景公子示人時,聲音清雅中透著絲絲冷峻。如同屹立在冬日中經冬不凋的翠竹。清逸月兌俗卻有帶著幾分孤高。
「給個理由?」歐陽徹的口氣有些意外,但卻也不至于因著意外而大驚失色,口氣仍是帶著幾分慵懶不羈。
「我喜歡她。不想你娶她!」
鎮定自若的口氣,里面帶著幾分理所當然,卻也有著幾分傾慕之意。
洛傾凰扣著桌子的手指陡然頓住,墨黑的眸子里面閃過幾絲古怪的情愫,唇角漾開一抹無奈的笑容。
這樣一個彌天大謊,君傾宇居然能夠這樣鎮定自若的扯開。她真是不得不佩服君傾宇。
只是听到君傾宇說出我喜歡她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一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慌亂爬上她的心頭。
幸好那個她指的是君芊藍,是君傾宇的親姐姐。洛傾凰不敢想象,若是自君傾宇口中說出她喜歡別的女子,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即便知道對方是君傾宇的親姐姐,知道君傾宇如此不過權宜之計,但她的心還是狠狠顫了下。
「你喜歡她?!」歐陽徹的聲音陡然提高,充滿了驚訝,看起來似乎比洛傾凰還要激動。
君傾宇的聲音里面夾雜著幾許慵懶和漫不經心,應道,「怎麼?不可以麼。」
「自然可以。」歐陽徹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然恢復了鎮定,帶著幾許疑惑,「我只是奇怪,流景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公子,手下流蘇閣勢力更是神秘莫測。這君芊藍雖然姿色過人,也有些才藝,但是贏得流景公子如此青睞,還是讓我有些意外。」
「這就不必西決太子考慮了。流蘇令換你放棄娶她,你願是不願?!」君傾宇的聲音明顯帶上了一絲不耐,聲音仿佛從冰窖里打撈出來的一般,浸潤著寒氣。
洛傾凰的臉上露出了一縷笑意。君傾宇素來內斂,情愫不曾外泄,如今竟也會露出如此不耐的情緒,莫不是不想解釋為何喜歡君芊藍麼?!
「既然流景公子開口,徹自然應允。」沉默了許久,歐陽徹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其中帶上了幾分鄭重,少了幾分輕佻。
洛傾凰坐在隔壁,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嘲弄。
歐陽徹這話雖是說的冠冕堂皇,其實他不過就是看中了流蘇令而已。流蘇令乃是流蘇閣專有的令牌,據說持有流蘇令的人可以以流蘇令要求流蘇閣做一件事,流蘇閣定會幫他完成。
這樣一個誘人的條件,的確比困難重重的求娶君芊藍來的更為誘人。
娶了君芊藍雖然可以牽制君傾宇,但畢竟只是牽制而已。歐陽徹怕是也無法把握君芊藍在君傾宇心中的分量。畢竟皇家素來親情淡漠。
因此,娶君芊藍遠不如獲得流蘇令來的實在。若是有了流蘇令在手,便等于有了一層保障。這個條件,只要好好利用,絕對對西決有利。
正當洛傾凰思索出神之際,房門已然被君傾宇推開。
君傾宇一襲純白色的衣袂微微揚起,整個人半倚著房門,衣服如白雲般鋪灑在身上,道不盡的風流蘊藉,眉目流轉之間,似有萬千光華,他唇角笑意妖嬈,聲音魅惑無比,「凰兒在隔壁听得可還盡興?」
「他走了?」洛傾凰早已經習慣了君傾宇這副妖孽的模樣,施施然起身,唇角帶笑,望了望隔壁,問道。
君傾宇緩步向前,袖袍一揮,便將屋子的門給帶上了,徑自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悠然的啜了一口,這才應道,「他若不走,我能來這?」
洛傾凰見君傾宇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又重新坐了回去,也毫不客氣的伸手拿過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望著君傾宇笑道,「雪山龍井。你可真奢侈。」
「這不是專門為凰兒備下的嘛。」君傾宇一臉無辜的望著洛傾凰,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閃爍著點點笑意。
「少貧嘴。」洛傾凰對君傾宇一臉無辜的樣子已經免疫,眼中的笑意褪去,反而染上了一層擔憂,問道,「我听聞流蘇令可令流蘇閣辦任何事。若是歐陽徹提出過分的要求,該當如何?」
「這流蘇令,歐陽徹很快就要用上了。」君傾宇墨黑的眸子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深不見底,仿佛容納了世間所有的事情,顯得高深莫測,他唇角的笑意也是一般染著神秘,繼續說道,「西決內亂。我若是再推波助瀾一把,歐陽徹必會求我幫他登上帝位。」
「真是狐狸。」洛傾凰听君傾宇如此說,才打消了心頭的擔憂,唇角溢開笑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先害他一把,再幫他一把,還叫他欠了你的恩情。」
「不讓他吃虧。難不成我自己吃虧麼?」君傾宇聳了聳肩,一臉無辜的模樣,笑道,「我可不喜歡吃虧。」
「這天下間還能有誰能讓你吃了虧?」洛傾凰听君傾宇如此說,眉毛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說道。
「能讓我吃虧的人誠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君傾宇幽黑的眸子里面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勾唇望著洛傾凰,笑道,「比如凰兒,就能叫我心甘情願的吃虧。」
洛傾凰抿唇不語,只是望著君傾宇笑。
君傾宇起身走至桌邊,熟練的拿出一盤棋子,將棋子放在洛傾凰的面前,挑了挑眸子,笑道,「今夜我尚有事。不去教你習武。下午陪你下下棋,算作補償吧。」
洛傾凰望著面前的棋盤,有些好笑。到底是君傾宇棋癮犯了想要找人下棋,還是她要君傾宇陪著下棋?!這家伙總有本事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洛傾凰伸手拿起一枚白子,輕輕落于棋盤之上,看似極為隨意的一放,卻又隱隱透著幾分高深。
君傾宇唇角溢開一抹笑容,隨即便跟著落下了一子,速度極快,似乎根本不需要思慮。
兩人便靜默著,一子跟著一子落下,時而對視,時而淺笑。
半個時辰過去。棋盤上已然呈現出一股膠著之勢。看起來白子佔了上風,其實黑子卻是透露出一股可怕的反撲之勢。
「不來了。」洛傾凰望著棋局,仔細思量了一會,抿唇笑道。
君傾宇听洛傾凰如此說,挑了挑眉毛,戲謔道,「怎麼不來了。你可正佔著大好風頭呢!」
「我雖贏不了你,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你若落子于這,我是萬無破解之法的。」洛傾凰凝眸望了望棋盤,點了點一處空隙,說道。
「當真萬無破解之法麼。」君傾宇的神色卻是難得的凝重,他幽黑的眸子專注的望著眼前的棋盤,下巴微微揚起,在西下的陽光映襯下勾勒出姣好的弧度。
洛傾凰見君傾宇的神色,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重要的問題,眼波流轉之間充盈著智慧的光芒,不由凝眸望著棋盤。
她方才倒是未曾發現這棋局的蹊蹺。如今仔細觀察,這不正是如今的局勢麼?!
白子分成幾股勢力圍攻黑子。
在左側這一股白子,看起來數目眾多,其實卻未對黑子造成威脅,只要黑子一擊擊中白子中央,這攻勢便不攻自破了。這左側的白子,正如同君乾翎和其他皇子的勢力,看起來強大,其實內部卻也有著不協調,只要君傾宇稍稍動些手腳,自會解決。
在右側這一股白子,形成兩面夾擊的勢力,將黑子圍困其中不得動彈。但是君傾宇一招逐個擊破,已然將威脅化解。這右側的白子,正如同凌國和西決的勢力,雖然兩面夾擊威脅很大,但只要善于周旋,卻也不能應付。
在中間這一股白子,才真正是扼住黑子命脈的白子。看起來中間這一股白子數量極小,卻是她方才廢了心思擺置的,恰好遏制住了黑子所有的走勢和動向。
她本以為萬無一失。但君傾宇似是隨意而慵懶的擺置,卻已經將她的下一步完全堵死,若是君傾宇落子在這,她卻是無法破解的了。
「左側是君乾翎。右側是西決和凌國。這中間…」洛傾凰凝望著棋盤,喃喃說道,她墨黑的眸子微微一晃,這天下間能夠讓君傾宇如此顧忌,讓君傾宇遲遲未曾動手爭奪錦國的皇位,而是韜光養晦的人,除了柳司澈,還有誰?!
「自然是司澈。」君傾宇贊嘆的望了洛傾凰一眼,他不過呢喃一句,洛傾凰竟然就猜中了他的心思,將棋局與局勢完全對應起來。
洛傾凰望著棋盤,眉頭輕輕蹙著,說道,「這棋局由我下來,自是無法破解。只是柳司澈並非我,這便是其中的變數?」
「不錯。」君傾宇伸手移開了一枚黑子,換成了白子,頓時,左右兩側的白子和中間的白子形成了一股合力攻擊之勢,黑子頓時捉襟現肘,縱然不至于失敗,卻也難以取勝。
君傾宇抿著唇角,手指無意識的叩擊著桌面,低低說道,「司澈早已埋好了這一子。」
洛傾凰望著棋盤上的變動,眸中閃過一抹驚嘆,世人都說,公子司澈,謀略無雙,果然不假。
只是君傾宇是誰?!這世上最最狡猾莫測的人,非他莫屬,他既然能夠料到柳司澈這一步棋,怎麼可能沒有做好應付的策略呢?
「你難道未曾埋下暗子麼?」洛傾凰掩去了眼眸中的驚嘆,露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勾唇笑道。
君傾宇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綻放出流光溢彩,他唇角的笑意也漸漸加深,勾唇應道,「我希望凰兒能一直這般信我。不管發生什麼,都要信我。有些事情,我不說,是有原因的。」
洛傾凰攏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一顫,長長的睫毛垂落,遮掩住她此刻眸子里面一閃而過的黯然。唇角微微抿著,聲音中听不出半分異樣,「我自然信你的。」
她知道君傾宇所說的是什麼事情。她也相信君傾宇瞞著她不告訴她,必然是有原因的。可縱然知道他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和原因,她還是會覺得難過。因為,他的世界,她未曾完完全全的了解。
只是。他不願說。她亦不願意逼他。
靜默著。夕陽垂落天際,染紅了半壁蒼穹。橘紅色的天空似乎也帶著幾分落寞,幾分詭譎。
「我尚有事。先走了。」君傾宇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天氣,唇角溢開一抹笑容。那笑容,三分寵溺,七分苦澀無奈。
洛傾凰垂眸,口中應道,「嗯,去吧。」
目送著君傾宇純白的衣袂消失在視線中,洛傾凰只覺得心中有些空空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跟著君傾宇邁出了飄香居。再想跟上,卻發現君傾宇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唇角溢開一抹略帶苦澀的笑意。他既然有意瞞著她,不願她知道這每月十五的消失的個中緣由,又怎麼會讓她有機會跟上他?!
何況,她也不願跟上。
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雪白裘衣,洛傾凰信步向前走去。卻正是應了那句話,冤家路窄。
「是你?」帶著磁性的男聲闖入了洛傾凰的耳畔,里面帶著三分驚訝七分驚喜。
修長有力的手攔住了洛傾凰的去路,迫使洛傾凰抬起了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逸不凡的臉。正是凌景瀾。
洛傾凰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沉下眼眸,望著凌景瀾。凌景瀾的眼中盡是欣喜和篤定之色。看來他是認出她就是當日救他的人了。
當日她亦是蒙著面紗,和如今一無二致,凌景瀾有心尋她,自然認得她。君傾宇答應凌景瀾幫他尋找那名救她的女子,還未曾來得及派出人假冒她和凌景瀾見面,凌景瀾就在這里遇見了她。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天意?!
其實讓凌景瀾知曉她就是當初救他的人也並沒有什麼大礙,當初她不過是覺得麻煩,這才矢口否認,可是未曾料想凌景瀾如此執著,也未曾料想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又一次蒙著面紗和他見面。
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既然她已經矢口否認了,就斷斷不可能再承認。真是麻煩!
「你不認得我了麼?你曾救過我的。」凌景瀾見洛傾凰的眉頭緊緊蹙著,以為洛傾凰是不記得他是誰了,便好心的提醒道。
洛傾凰沒好氣的望了凌景瀾一眼,聲音中透著幾分清冷,「我認得。那次並非我想出手,實在是為你所迫,因此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麼。」
「噢?是麼?」听洛傾凰承認下來,凌景瀾的神色明顯舒緩了下來。他為了尋找洛傾凰已經花費了不少心力,生怕再次認錯人,幸好沒有再認錯,既然上天又一次讓他們相遇,他自然不會在放洛傾凰離開。
望著洛傾凰露在面紗外面的墨黑眸子。凌景瀾只覺得這樣一雙墨黑深沉的眸子仿佛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深深被吸引。可這種感覺,竟和面對洛傾凰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由對洛傾凰隱在面紗後面的臉產生了興趣,凌景瀾挑了挑眉毛,冷峻的嗓音中透露著幾分戲謔,「既然你覺得我不欠你什麼,那麼,我便算算你欠我的。故意讓我在解毒時平白受了那麼多苦楚?」
「我若不那般,早在被追殺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解毒的時候受些苦楚,比起的性命來,孰輕孰重,我想閣下還是分得清楚的吧。」洛傾凰听凌景瀾如此說,眉頭微微一蹙,有些不客氣的說道。
「真是張伶俐的嘴。」凌景瀾被洛傾凰如此數落,卻也不惱,只是笑著望著洛傾凰,眸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興味,出手如電,向著洛傾凰的面紗襲去,邊笑著說道,「只是不知這面紗背後的臉和這伶俐的嘴巴是否相襯了?」
洛傾凰本就防備著凌景瀾,卻未曾料想凌景瀾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她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迅速的躲開凌景瀾的手,臉色更加沉了幾分,冷聲道,「閣下如此想逼,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我不過想要看看救命恩人的模樣,很過分麼?」凌景瀾唇角勾著無所謂的笑意,手下的招式卻是越發的凌厲。
洛傾凰的武功雖然進步很大,但畢竟根基尚淺,哪里會是凌景瀾的對手。她見凌景瀾招招凌厲,似是不見到她的面容不罷休,索性停下手來,不再抵擋,任由凌景瀾掀開了她的面紗。
凌景瀾未曾想到洛傾凰突然停下了手,微微一怔,揭開了洛傾凰的面紗。見到洛傾凰面紗下面欺霜勝雪的容貌時,凌景瀾整個人一愣。他的眼中流轉出復雜萬分的光芒。
墨黑的眼眸中流轉著震驚和驚艷,隱隱還有一股欣喜在慢慢流動,越來越明亮,將整個眼眸都充盈滿。他望著洛傾凰,一向緊緊抿著的唇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真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不會認錯!」
「沒有認錯又如何?」洛傾凰挑了挑眉毛,眸中已經浸染了絲絲寒光。
「為何矢口否認?!難道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有牽扯麼?」凌景瀾感覺到洛傾凰眸中的寒意,微微一愣,想起之前和洛傾凰的幾次相遇,心中剛剛涌上來的欣喜又好像被澆滅了一般,追問道。
洛傾凰微微蹙了蹙眉頭。她真是不明白凌景瀾為何苦苦揪著這件事情不願意放手。無奈的勾起了唇,聲音中的冷冽也少了幾分,她說道,「若是凌國太子想要報答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嗎?」凌景瀾注意到洛傾凰漸漸放緩的口氣,眸中又重新露出了驚喜之色,望著洛傾凰的眸子中含著幾分期盼,仿佛能夠報答洛傾凰的救命之恩對他有什麼好處似的。
洛傾凰看凌景瀾一副欣喜的模樣,月復誹道,這家伙莫不是腦子有毛病,怎麼會有人听到那回報還那麼高興的?
「不錯。」洛傾凰半眯著的黑色眼眸中閃過一抹狡黠。她原本是不想麻煩,但現在既然已經牽扯進來了,她總要撈些好處的。
「你想要什麼?」凌景瀾眼眸中的欣喜逐漸消散,他仔細打量著洛傾凰,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審視。此刻的他,才從尋找到心心念念的女子的喜悅中恢復過來,以凌國太子的身份問道。
洛傾凰注意到凌景瀾眼神的微妙轉變,唇角溢開一抹慵懶的笑意,「我還未曾想好。凌國太子因著這救命之恩一直苦苦尋我,我不過成全凌國太子的報恩之心罷了。」
凌景瀾听洛傾凰如此說,這才意識到他給了洛傾凰一個獅子大開口的機會。不過,能夠與她扯上那麼一點聯系,縱然是獅子大開口,他還是願意的。
「傾凰說的不錯。不過既然你我之間有著救命之恩,那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往後你也不必見外,便喚我景瀾吧。」凌景瀾嘴角勾著得體的笑意,對洛傾凰說道。
洛傾凰眼神淡漠,掃過凌景瀾的臉頰,似是不為所動,應道,「我還是喚凌公子吧。」
凌景瀾知道洛傾凰的性子,也不再勉強。
「我回府尚有些事情,改日再和凌公子敘吧。」洛傾凰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和,沒有想到凌景瀾看見她的身份之後,非但沒有和她計較,還白送了她一個條件,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凌景瀾也是彬彬有禮的讓開了道路,勾唇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方才多有冒犯,你別介意。」
「自然不會。」洛傾凰勾唇淺笑,錯身離開,聲音悠悠的飄至凌景瀾的耳畔,「後會有期。」
凌景瀾凝視著洛傾凰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此次至錦國來參加狩獵比試,除了是因著錦國皇帝的邀請之外,也是來尋求和錦國的結盟。
若論起結盟來,自然沒有比結姻更為牢靠的了。原本他所求的姻親並非為自己,只是如今,他確實改變主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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