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越湖最後的判決下來了,流放塞外,這一結果不知讓多少人大跌眼鏡,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刑部竟然還批準了!
呈襲的臉色難看得恍如吃了大便般陰沉,指了指報信的管家,張了張嘴卻未說出一句話來,然後又指了指以墨,眼神卻是看著牌桌上鼓鼓的荷包,百般留戀不舍。
以墨笑顏逐開,在他炯炯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荷包,在手中掂量幾下,揚手扔給了張月鹿。張月鹿伸手接住主子拋過來的銀兩,喜滋滋的笑著打趣兒道︰「王爺,這滿滿一荷包的銀子銀票,少說也有幾千兩吧?」
這一說,呈襲更是肉疼死咯~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如鍋底般青黑。
玉蝶見狀,膽怯的縮縮脖子,不過小手卻悄然捂住從他那里贏來的幾十兩銀子。
憑白丟了幾千兩銀子,呈襲的心情憤懣異常,回到書房,發了好大通脾氣,跺了跺腳,舉著桌上陶瓷花瓶欲摔了泄憤,卻發現是難得一見的古瓷貢品,心中不舍,悻悻然的小心翼翼的放下,轉而去摔書案上的硯台,可視線一觸,前朝的馬蹄潭幽硯,珍品!目光掃視一圈,全是寶貝,就連桌子都是珍貴的香樟紅木制造……沒辦法,只得狠跺地面泄憤出氣了!
老管家舉著凹凸不平的舊鐵盆子匆匆進來,輕車熟路的將出氣筒交到呈襲手里,嘴里還說,「王爺,您別跺腳,別跺腳!要是傷了腿可咋辦呢……」那語氣,心疼啊!
老管家可以說是看著呈襲長大的,對呈襲那叫一個忠心耿耿。呈襲愛古玩陶瓷,不管是屋里還是寢室都放置著不少古玩,特別是書房更勝。呈襲發脾氣的時候又愛摔東西出氣,可家里全是珍貴的古玩,哪舍得摔,每每都跺腳踩地板泄憤。有好幾次,他自個兒氣狠了,不知輕重,把腿給跺傷了,架著腿躺在床上腳不著地,可憐死了。老管家心疼他,就花了幾個銅板買了個結實的鐵盆子回來,每到他生氣的時候就拿出來緊著他摔。
鐵盆子好啊,落地時,聲音清脆、轟響、震耳欲聾。呈襲每摔一次,那怒火就伴隨著轟響就此一點點的泄去。且鐵盆子還結實得很,怎麼摔都摔不壞,一個鐵盆子能用好幾年呢!
當一聲轟響,伴隨著呈襲滿意怒氣的哼聲,「那粱越湖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凡長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那狗東西還值得饒他一命?」
「哼!都是些不知饜足的下賤貨,一點小恩小惠就被人給收買了,上不得台面……」
豈止是‘小恩小惠’,粱家是舉家之財才保住了粱越湖這條狗命。
老管家看著那嚴重變形的鐵盆子,擔憂他家王爺會氣出病來,忙出聲寬慰,「王爺,您別生氣,粱越湖不死也算是好事。死了他就一了百了,豈不是便宜他了?還不如讓他活得生不如死,悔不當初。」
呈襲這般想想,覺得他說得甚是有理,怒氣頓消,笑得幸災樂禍,「也是,那不要臉的狗東西最好面子,往日酒池肉林錦衣華服,日後只得顛沛流離衣不蔽體,看他如何受得住!」幻想著粱越湖以後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呈襲的心情愈發通暢,就連因此輸了幾千兩銀子也不心疼了,笑呵呵的一拍大腿,揮手豪邁道,「老立,去!把本王那幾條狼犬牽來,本王……」
話還未說完,就見侍衛面色慌張的跑來,「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
聞言,呈襲黑著臉抬腿就朝他踹一腳,咒罵道,「你他媽的才不好了!老子好得很!」
侍衛捂住被踹的,委屈死了,「王爺,屬下不是說您不好了,屬下是……」
「是什麼?鬼吼鬼叫的,有屁快放。」呈襲不耐煩的截住他的話,轉身坐上太師椅,接過老管家遞上的茶水。
侍衛苦著臉,「王爺,府里進賊了。」
「什麼——?!」呈襲揚聲驚呼,旋即緊張的急問,「進賊了?有丟東西嗎?丟的是什麼?值不值錢?還有,那膽大包天的賊子可有抓住?」滿屋子都是古董珍寶,隨便丟一樣都像是活生生的在挖他的心頭肉。
侍衛小哥垂首汗顏,「王爺,那毛賊武功、武功高強,輕功、輕功拔尖,屬下、屬下沒沒追上……」說到最後,聲音如若蚊吟。
一想著丟了寶貝,呈襲就忍不住肉疼外加頭疼。忍不住的怒吼,「你們這些蠢貨是干什麼吃的!連個小毛賊都抓不住!本王養著你們有何用!你、你、你……」顫抖著手指指著侍衛小哥,疼心疾首,「……你真是氣死本王了!」
眼見自家王爺氣得快要暈厥過去,侍衛小哥趕忙出聲,「王爺,您別著急,幸好屬下們發現得早,沒丟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丟了戶籍文書。」
听了這話,呈襲的心境簡直可用‘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來形容,錯愕之後繼而爆發出哄然大笑聲,「好好好!干得好,小子,做得不錯,從今天起你就跟著元朗,本王升你做一等侍衛……哎呀,還好本王的寶貝沒被偷走,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老管家見他燦爛的笑臉,猶豫一番,最後還是將即將問出口的疑問給咽下,心想︰如果賊子真如侍衛言的那般厲害,又怎會失手。唯一的解釋就是那賊子就奔著王府的戶籍文書來的。轉瞬間另一個疑惑又浮上心頭︰賊子偷戶籍文書又有何用?
哎喲~老立哦,你孤陋寡聞咯~這戶籍文書的用處可大了!比如……嘿嘿,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呈襲甩袖怒走,牌桌兒自然就散了,以墨面含淺笑的走回院子,張月鹿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喜滋滋的拋耍著手里鼓鼓的荷包,「主子,發財了,這里面的銀票加上碎銀可是有七千五百八十六兩之多呢,嘿嘿,都可以在蜀錦酒樓包兩桌酒席了!」
以墨將手負在身後,頭顱高揚,下巴微抬,背脊更是挺拔如青竹,清貴艷絕中隱隱透著驕傲!——腳上邁著傲嬌的八字步,春風得意的模樣看得張月鹿在背後偷偷的直笑!
恩恩,這是她第一次‘賺錢’,多稀奇咯。不過這里面有幾分馮雅和粱耀祖的功勞,要不是馮雅模仿馮城易的筆跡給封路寫信要封路給粱越湖一條生路,要不是粱耀祖用半數家財買通刑部的官員,要不是粱耀祖用馮雅的清白閨譽來威脅馮雅……肯定不會有粱越湖流放塞外的結果,所以說,以墨還得感謝那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粱耀祖與馮雅見面了?」以墨推門入室,花舞跟在其身後,為她端來淨面洗手的水。張月鹿挽了挽袖子,接過她手里的銀龍紋金盆,揮揮手,「下去吧,這里有小爺伺候著呢。」
「是。」花舞乖順的行禮,轉身下去了,絲毫沒將太子爺的話放在心上。
太子爺說什麼來著——眼楮放亮些,平時多注意著,別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近你家主子……特別是男人!
漬漬~也不知她是沒將張月鹿當男人看,還是沒將她家姑爺的千叮嚀萬囑咐給當耳旁風了。
張月鹿殷勤的伺候著以墨淨面洗手,「見面了。在粱越湖的判決下來之時,粱耀祖就去赴約了。粱越湖倒了,粱家沒了支柱,粱耀祖沒了後台,如今唯一能幫助他們粱家的就只有馮家,所以粱耀祖再不願意也不會在此刻做出過河拆橋的事。」
「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拿‘清白閨譽’之事來威脅一個弱小女子。粱耀祖的行為雖然不道德,可他為了救父能毫不猶豫的舍了大半的家產,可見他還有可取之處。」以墨將擦手的濕帕子放入水盆中,淡聲評論著粱耀祖此人。
「主子,您可別小看了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她們要是狠起來,可不比男兒差。男兒的戰場那是豪氣、熱血、干脆、利落;她們的戰場,陰險、狠辣、歹毒、酷戾,森森白骨卻不賤一滴血,能一邊說著知心話,一邊將鋒利的刀子插入您的心窩子,還笑著跟您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遇到個缺心眼兒的,指不定就這麼糊弄過去了,到死都帶著笑,沒絲毫怨恨,真就認為她是為自己好呢。」張月鹿學著市井中說書先生的語氣,搖頭晃腦的將說書先生的話一字不漏的還原出來。張月鹿自小跟著以墨在感業寺長大,沒接觸過女子間的明爭暗斗,難免有些好奇與興奮。
以墨輕笑一聲,盯著水盆中的銀龍紋,意味深長的道,「那些深閨女子的手段到底有多毒辣,心腸到底有多狠戾,相信不久便會知曉。」
「是啊,狗急也知道跳牆。但願粱耀祖知道分寸,不然……」
以墨洗去一身疲勞,整理了衣襟便踱步坐在書案後,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著梅花小楷,「破曉那里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不過危月燕來消息說,恐怕還得等上兩日才行。」
「恩,叫青龍準備著,兩日後動手。」蔥白縴美的手指握住精致的朱砂筆,一筆一劃的勾勒出一個個秀美的小楷字。
剛寫完一張宣紙,老管家便派人來請,「小主子,請您到前院用晚膳了。」
以墨抬頭看了看窗外,不由一嘆,竟不知不覺到了用晚膳的時間。輕柔的抹平了宣紙,放下筆,起身去了前院。
呈襲、景陽以及玉蝶已經落座,只差她一個了,她剛走進坐下,便見老管家匆匆進來,面上滿是驚慌之色,「王爺,內務府的人送了一車東西來,說是為平安公主參選太子妃時準備的!」
此話一出,驚得呈襲立即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就連以墨也露出詫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