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日經過佟家的窗口，佟小莫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看著風鈴痴傻，此刻時間自知無趣的隱去，空間寥落的浮動著清風。一個世紀一個光年的流逝也僅是在她的雙眸閉合之間。我的淚水溢滿而泄卻如流星劃過。
推開虛掩的門，我換上一副歡心的逸動的面孔快步的走上樓梯，推開佟小莫的房門，歡笑的大聲說道︰「佟小莫，你丫的記不記的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一片寂靜，只有張國榮的淒婉之聲繚繞，多少日來，不見了當初的笑罵的回應，我走進房間，第一眼便撇見床前顯眼可見的玫瑰，卻哪里是玫瑰的嬌艷和鮮紅，只是桌上落滿了枯萎散發著淡淡腐臭的花瓣，幾束驕人郁金香卻被隨意的丟棄在房間的角落里，也顯得淒楚悲傷。
我的內心憤怒之意頓時涌上，我跨步走到床前，從花瓶中拔出花梗，更是把一桌的花瓣攔進手中，走到窗前，對著佟小莫的雙眼，將它們拋棄而下，佟小莫的瞳孔一點點緊縮，臉色開始泛白，沒有尖叫沒有哭泣，只是先前的痴傻模樣已然換上了驚怒。我不在乎，大步的轉過身從收音機中掏出磁盤，當著佟小莫的面拽出磁帶不做一點猶疑，只想發泄幾個月來被壓抑的哀傷和郁悶，佟小莫依舊坐著，沒有制止我的行為，更沒有想搶救磁盤的意思，我盯著她努力鎮定自己，雙眼劃過她的頭看到窗子里映射出一張淚流滿面，把雙唇咬破出血的我，我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喊道︰「你到底要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你可以不出去可以不理所有人，可是你能不能大聲哭出來，以前你不是最喜歡哭嗎，你他媽干嘛現在不哭，干嘛現在不哭啊。」
我吼叫著，用力的晃動走到我面前的佟小莫，「你哭啊，哭出來啊。求求你哭出來，哭出來好不好。」我體內僅以維持平衡的力量被一點一點抽空，我已如風中搖曳的細柳慢慢滑落墜地，我知道現在的我一定比佟小莫還來的痴傻，可是我不想在顧忌了，我的耳中傳進幾聲低沉的哭泣，我恍惚的抬頭看著佟小莫，以為她終于無法抑制自己哭了，卻見她依舊淡漠的看著我，說道︰「生日快樂。」佟小莫終于開口了，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幾月以來緘默如啞的佟小莫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祝福我，我興奮的從地上躍起從包里掏出了為她買的那件粉色連衣裙，對她說道︰「穿上。」佟小莫看著那件輕若薄紗，卻異常好看的粉裙又變回痴傻狀，我將裙子塞到她的手中懇切的說道︰「為了我。」今日無論如何我都會將她帶離這個房間，幾月來的閉守，對她已是夠了，憂傷難過也該完盡了。
佟小莫任由我在她臉上裝扮著，沒有反抗只是安靜的坐著，不時涌上眼中的淚水硬是讓它又倒流進心中，依舊的疼痛依舊的不忍。我從旁拿過鏡子輕聲的說道︰「你看，鏡子里的你多美。」我害怕害怕此刻我若再提高一個聲量就會把她徹底的擊垮，我再不敢。佟小莫看著我強做出笑臉，我已滿足。
為她打扮結束，我拉著她的手一刻也不願多停留的走出她的房間，卻見佟爸爸佟媽媽躲閃不及尷尬的掩面轉身。我看著佟小莫，她的雙手無助的擺動著，盯著佟爸爸佟媽媽的背影，欲言又止。我微笑的說道︰「叔叔阿姨，今天是我生日，朋友要給我慶祝生日，我和小莫現在要出去了。」
「好、好，你們去，好好玩啊。」佟爸爸喉線嘶啞的說著。
「恩，會的。」我拉著佟小莫的手就往樓下走。余光看著佟小莫一臉的愧疚還有如常的痴傻。
春之美猶如凝脂瓊瑤，風中香草撲鼻，恬淡悠遠，垂柳迎風輕撫，撩撥著閑雅淡然之心，慵懶的日光漫不經心的照射著，街旁的行人拖沓著腳步漫無目的四處望著。
遠遠的我就看到謝杰揮著手向我們跑來。跑進面前的謝杰不等歇口氣就大聲的呵斥起我們︰「你們倆丫的，這麼慢，知不知道我等多久了，蛋糕都快化了。」謝杰通紅的面頰上閃爍著一雙盈盈目光，我知道，佟小莫也知道謝杰有多難過，只是現在他選擇堅強，選擇一如既往的做個大男人，做我們的後盾。
一路上我和謝杰不停的閑扯八卦著試圖轉移佟小莫的注意力，試圖解鎖她緊繃著心情。
突然陣陣哭泣聲傳入我們耳中，我們轉頭只見街旁有人家正在辦靈堂，我急急的伸手想拉過佟小莫，卻不想佟小莫好似游神般踱步走進靈堂，我和謝杰唯有跟上。只見靈堂辦的不可謂不大，許多身著黑色禮服的人滿臉陰沉的佇立一旁。眾多體面的人物掩面來回竄動著，神色有憂傷有陰郁有痛苦，更有些臉面扭曲，無法抑制內心的歡喜，強作哭狀。
正當我看著聲勢浩大的靈堂出了神時，一聲淒慘哭聲震動了我的耳膜。我內心震顫是怎樣的人可以哭的如此徹骨叫人恫容。我疑惑跟著人流走進內堂。里面已被圍成銅牆，我使勁撥開人群往里面擠去，想要看著究竟。
「這個女孩是誰啊，你見過嗎。」
「不知道啊，該不會是他的私生女吧，真可憐啊，哭成那樣。」
「如果是真的，可見老天爺對他還是不薄啊。」
「是啊，來這里有幾個人真心難過。」
「」
听著周旁的小聲議論，我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還有哭泣之人。好不容易我終于擠到人流外，只見佟小莫伏在靈柩前毫無顧忌的痛哭著。一旁的謝杰眼內流動著淚水呆傻站著，我的心髒又一次的揪緊，思緒遠去。
白首的葬禮是在出事後的一個禮拜，佟小莫因為受驚過度反復的高燒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直到葬禮結束過後的幾日才有些好轉，只是狀態開始變得痴傻，我們原以為佟小莫無法參與葬禮是一件好事，她無需面對白首的冰冷慘白的臉，不用看著白首被一把一把的土壤掩埋，不用親歷這場韶華謝逝，卻原來我們都錯了。現在我方可以深刻的體會到她的悲痛——無處發泄內心的惶恐和痛苦，對于白首刻骨銘心的愛意更是無處表達。而此刻面對著哀樂面對著死亡，她徹底的崩潰了，徹底的卸下了防守。
我的眼角瞥向謝杰，只見他雙手緊握，全身顫抖，我知道他也再不能回避白首離去帶來的痛苦。我用手拂面轉身走出了這場心酸亦心喜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