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逃妻 第一百二十章 生前身後事

作者 ︰ 阡上菊

得知司馬宣已經醒了,邪、、三公也急急進了寑殿。

誰知道他們一入殿,便听到司馬宣交待尋找鐘無雙的事。

三公面面相覷後,為人向來直接的邪公走上一步,朝著司馬宣床榻前一跪,低聲說道︰「皇上,夫人墜崖之處,崖高百丈,崖下素來是野獸出沒之地,便是夫人落崖幸得不死,只怕此時也早就被野獸吞噬了……」

邪公話音未落,具公已迅速回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得臉色發青。

他恨不能一掌向邪公揮去,心里暗想︰皇上為了這個婦人,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這老貨怎麼還把話說得這麼直接殘忍 !

床榻上的司馬宣,出人意料地沒有動怒,也沒有激動。

「我知道。」

在具公一眾不無擔憂的注視中,他閉上雙眼,低低地說道︰「就算婦人已不在人世,你們也勢必要尋回她的白骨,日後好與我共葬。媸」

司馬宣一席話,直把具公說得老淚縱橫,他顫聲道︰「皇上盡管放心,臣定傾全國之力尋找夫人的下落!」

司馬宣輕輕地「嗯」了一聲,又疲憊地閉上雙眼。

殿中邪、、三公見了他這副模樣,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哽咽聲聲中,司馬宣提了提中氣,沒有睜開眼,只是聲音顯得很平靜,「四公不必過于慌亂。」

這一如既往般,堅定平和的聲音,令具公等人,突然心神大定。

司馬宣平靜的聲音繼續傳來,「朕知道,現在各路番王雲集京城。這些番王中,想月兌離我朝自立為王的,大有人在。朕若在這種時候有個閃失,必定會為北國引來禍水。這道理,朕懂。」

頓了頓,他的聲音干澀地傳蕩著,「我那婦人,素來聰慧狡黠,若得上天垂憐,她必會安然在世。具公,你不妨令劍客甲士圍山而尋,或許,事出緊急她跳馬逃生亦有可能。如是這樣,此時她必然傷痛在身,難以獨自走出叢林……」

四位老宗師見他語氣中有了希翼生機,不由大為歡喜,具公凜然應道︰「諾。」

司馬宣雖然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但內心深處,卻知道這種可能極少。

只要一想到鐘無雙已不在人世了,他便胸口一悶,忍不住張開薄唇低低地咳嗽起來。

具公急忙上前一步,剛剛靠近他,便看到一縷鮮血,又從司馬宣的嘴角溢出。

具公一看又慌了神。

他連同邪、、三公跪倒在司馬宣榻前,以頭點地,哽咽著勸道︰「皇上,皇上,切不可再吐血了。婦人之事,臣等定會著力去辦。可是,還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一定要打起精神來,萬萬不能在此時有絲毫閃失呀!」

司馬宣閉著眼楮,深深的呼吸著。

不一會,他終于平緩了喘息,硬是把那口鮮血咽了回去。

張了張嘴,司馬宣低低地,無力地,干啞地,帶著一種疲憊入骨的怠倦說道,「情已入障,朕也不能自主。家國帝業,雖然難舍,無奈朕現在胸中血氣鼓蕩,無法自制。」

他居然說,他已經入了情障,明知道家國跟祖宗的基業都需要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胸中血氣鼓蕩,控制不住想要吐血。

具公等人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之間,都是苦澀萬分。

在四位老臣的無限悲苦中,司馬宣慢慢睜開眼來望向眾人。他的眼神恍惚迷離,這樣的目光,哪里還是從前那個精干勇武的司馬宣所有?

四位老臣看了,心中又是一酸。

司馬宣緩緩收回目光,閉上雙眼,直過了許久許久,他才低低說道︰「家國尚在,宏圖未展!」

這句話,含了一份決意,一份苦澀。

他仿佛是在告訴自己要振作,要為了家國,為了那稱霸天下的宏圖而振作。

司馬宣這樣自我勤勉的話一出口,具公等人便是一喜。他們抬起淚跡斑斑的老臉,看向司馬宣。

卻見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吐出一句濁氣,低喝道︰「來人!」

「諾。」

「朕要進食。」

「諾。」

司馬宣要進食的指令一出,具公等人面上已是漾起無邊的狂喜。

皇上終于振作了!

醫官說了,只要他自己願意振作,皇上才能恢復過來。現在,他願意振作了!

飯食很快送來了。

看著司馬宣雖然形同嚼蠟般地努力吞咽著食物,具公等人又是一陣心酸。

直到將滿滿一碗飯食吞咽完了,司馬宣才極度疲乏地揮退眾人,又沉沉睡去。

具公率領三公,小心退出司馬宣的寑殿。

一出殿門,具公便轉頭看向邪、、三公,沉沉說道︰「諸君,當今皇上,是我北國百年來少見的英主。我與諸位一樣,深信在皇上的治理下,不出十年,我北國必成霸主!」

具公嚴肅地說到這里,聲音一沉,又含著濃濃的無力和隱憂,「經此一事,諸君應該都已知道,皇上對夫人,情深至極,已然成障!」

他吐了一口長氣,聲音放低了些許,「現如今皇上對夫人尚活在世上還抱有一絲希望,我等便盡全力去尋找夫人的下落,若是夫人確實過逝,我等也盡力拖延,休要太快讓皇上知道。老夫實是懼怕,實在懼怕……」

懼怕什麼,他已說不下去。

三公也感覺到了穩公語氣中的凝重和擔憂,跟著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們向著具公躬身一禮,朗聲回道︰「我等明白,夫人過逝之事當盡力拖延,或許時日久了,皇上也就不會再如現在這般悲傷了!」

突然,公似想起什麼,上前一步,低聲與眾人商議道︰「皇上現在意氣消沉,老夫想,是否早日為他另納新婦。這種時候,如果有美人在側相伴,或許會讓皇上的傷痛稍減。」

具公略一沉吟,便點頭道︰「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在三公的連連點頭中,具公聲音一提,急切地說道︰「圍獵之前,公曾向皇上提起過向燕國求娶公主之事,而皇上原來便應允過圍獵之後可著手此事。現在既然圍獵已經結束,公,便有勞你前往燕國一趟,代我皇求娶燕國公主罷。」

公聞言,朝具公等人一揖,郎聲道︰「老夫自當盡力。」望著匆匆而去的公,具公又回頭望著司馬宣的寑殿,良久,方相顧無言地與公等人長嘆一聲,垂著頭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當具公與一眾朝臣來到司馬宣的寢宮時,竟然發現司馬宣已經起榻了。

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黑袍玉帶,巍然如山的北王,正沉著臉看著紗窗外。

此時的司馬宣,跟往日的他,沒有任何不同。

今天各位番王便要離京,在這之前,司馬宣必須要主持一個送別的儀式。

因為在昨天夫人出事之後,司馬宣不再現身,已經讓諸位番王諸多揣測了。今天這等重要的場合,如果他還不出現,必定會讓眾番王生疑。

現在司馬宣不僅起了榻,而且看起來還精神奕奕的,這確實讓原本提著心的北國朝臣們松了口氣。

在眾人的狂喜中,司馬宣緩緩回頭。他用那雙深沉不可測的雙眸,緩緩掃過眾人,語氣森寒地令道︰「擺駕和殿。」

不一會,司馬宣在眾臣的簇擁下出現在和殿的門外,和殿中,早已濟濟一堂。

司馬宣身姿挺拔地走向主榻,望著他跪坐在榻後的身姿,威嚴而沉穩,原本還在不時揣測打探的各路番王,一時之間,便嗖然安靜了下。

便是那些有心之士,此時亦驚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世人都說司馬宣其人,心思百變,行事果決,又是無情之人。其所思所想,無人能窺知一二,為人最是難懂難纏。甚好,此次不曾冒然出手,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眾人的沉思中,司馬宣雙目如刀,森寒地緩緩掃了大殿中諸位番王一眼,沉喝道︰「宴始!」

「宴始!奏樂!」

在寺人尖利的高喝聲中,一時樂聲四起。殿中的諸人,也俱松了口氣。

隨著美酒與美姬們陸續入場,殿內的氣氛真正放松下來了。

只有具公,望著那個主榻上傲然挺立的身影,暗里連連搖頭。

他知道,此時的司馬宣,不過是強撐著在盡一個「王」的責任,如果他不是北王,如果他不是皇冑,此時,司馬宣早便倒下了。

獵地,是北國近效的一片茫茫的原始山林。

獵地本身山高林密,天高日小,一座又一座綿延的山峰縱橫百里,歷年來便是秋季圍獵的必然場所,更皇冑世族的守獵之地。

只是此時,整個獵地俱被層層甲士劍客包圍著,一層一層地,自斷崖之處向四面擴散著進行搜救的工作。

在搜救的隊伍中,一個披甲之士的動作特別的漫不經心,特別的隨意。

他隨著眾人裝模作樣地尋找了一會兒後,趁人不備,將身子一低,便躺在長著濃密禾草的地上,不管不顧地睡了起來。

其他搜尋的甲士越走越遠,只有那個趁機偷懶的甲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攤長了手腳睡得香甜。

就在這時,一條甩著響尾,色彩斑斕的大蛇,吐著腥紅的信子,朝他欺近。

就在那大蛇嗖然立起,準備進攻之時,一只大手準確地握住了它的尺寸。隨即,一只大腳不客氣地踹向那個睡得雲里霧里的甲士,沒好氣地低喝道︰「鐘無雙,你是真的想死了麼?這種地方你也敢睡!」

鐘無雙嘟嚷著翻了個身,嘴里猶嘟嚷著︰「別嚷嚷,小娘我已經兩天沒睡好了,你丫就讓我好好睡一會吧。」

「睡睡睡!這里蛇蟻到處都是!再睡下去,你便是不想死,這條蛇也不會放過你的了!」

十七朝著鐘無雙的,又是輕輕一腳。

「要瘋了!十七,你丫還讓不讓人活了!!」

鐘無雙怒發沖冠,一躍而起。

「啊——」

在看到十七手中的蛇時,鐘無雙的怒吼便變成了驚天長嘯。

隨著十七將手中的大蛇一把扔出老遠,他另一只沾滿泥的大手,不懷好意地捂上了鐘無雙的嘴。

壓著嗓子,十七望著一臉嫌惡,瞪著他的手似要暈過去的鐘無雙,小聲警告道︰「如果想讓皇上知道你還活著,你便只管大聲嚷嚷罷。」

手慌腳亂地拍開那捂著自己嘴的巨靈神掌,鐘無雙連連用袖子擦拭著自己的小嘴,一邊氣得跳著腳連連說道︰「要瘋了要瘋了,這種日子到底有完沒完呀!司馬宣那廝是傻的麼,那麼高摔下去肯定是連渣都沒有了,還找找找,找個毛!」

十七用充滿血絲的眼楮瞪鐘無雙,沒好氣地說道︰「你還好,只是快瘋了。我看我們皇上是真的瘋了!居然會愛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婦人。」

十七話音一落,原本滿地亂跳的鐘無雙便是一怔,隨即沉默下來。

望著突然安靜下來的鐘無雙,十七長嘆一聲,走到她面前,不解地問道︰「皇上對你如此痴情,婦人,你又何必借死逃循?你可知道,皇上已然下令,便是那斷崖的谷底也不容放過,說若是婦人已死,也要尋回你的尸骨,日後與他共葬。」

樹林中,隨著十七的話音一落,便嗖然轉為安靜。

半刻之後,在一片蟲鳴鳥叫聲中,鐘無雙垮著雙肩,神色平靜地,沉默地朝前走去。

在經過十七時,她掙了掙被十七突然扼住的手臂,仰頭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會懂的!你們都不會懂的!!」

大力摔開十七,鐘無雙朝前沖去的步子,驟然加快了許多。

「林深枝密,你休要走得太快,離得太遠,以免迷途難返!」

在十七的大聲提醒中,鐘無雙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一邊走,她一邊在嘴里喃喃抱怨道︰「司馬宣,你是傻子麼!你丫是北王,你丫要什麼樣的美姬會沒有?鐘無雙只是個尋常的婦人,死了便死了,你還找她作甚?你還要她尸骨作甚……」

碎碎念著的鐘無雙嗖然停止了抱怨,頓住步子,一雙墨眼比平時突然瞪大了幾倍。

隨即,她急急回頭,飛奔至尚在怔仲中的十七面前,拉著他的手臂,氣喘吁吁地問道︰「尸……尸骨咋辦?」

「什麼尸骨咋辦?」十七被鐘無雙的行為整糊涂了。

鐘無雙調息著自己的呼吸,努力用正常的語速,快速地說道︰「你不是說司馬宣派人下至斷崖谷底去找我的尸骨了麼,當時我只是驅馬跳崖,若是叫他發現谷底沒有我的尸骨,可如何是好?」

十七擰著眉搔了搔頭,猶猶豫豫地說道︰「谷底終年無人可至,又是野獸出沒之地。皇上派出之人能不能安然到達谷底且不說,便是到了谷底,別說是人的尸骨,便是馬的尸骨,只怕也多被野獸吞噬而盡了。」

「如此說來,司馬宣必然不會生疑了?」

鐘無雙松了口氣。似乎想說服自己一般,她又重重地重復了一遍︰「定然不會生疑了!」

十七望著在一旁信誓旦旦地給自己打氣的鐘無雙,心里卻在想︰要換了別人,定然是不會生疑無異。但是皇上麼,卻難說了。

一想起那為數不多的幾次面君,一想起司馬宣那犀利的眼神,那讓人無法逃循的盯視,十七的後脊梁便嗖嗖發冷。

望了一眼放松下來又陷于沉默的鐘無雙,十七無力地牽了牽嘴角,苦著臉說︰「夜色將至,返罷。」

北王寑殿。

「夫人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司馬宣閉著雙眼,聲音沙啞地問道。

一個劍客向他上前一步,遲疑地說道︰「圍山而尋不得,具公已經加派武功高強的劍客前往谷底,明日應有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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