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無雙再次懷孕的消息一經傳出,群臣便絡繹不絕地前來道賀。浪客中文網舒殢獍其中最為高興的,莫過于具公等四位元勛之臣。
就連原本對鐘無雙頗有微詞的公,也看在鐘無雙懷有身孕的份上,特意進宮前來道賀。
鐘無雙淺笑著端坐于司馬宣一側,接受著眾人恭賀的同時,心中卻不免嘟嚷︰所謂母憑子貴,莫過如此了。
眼看三月之期已然在即,馬宣遍布于各國的暗士陸續有消息傳來。
對于北國稱霸之事,大多數國家無甚異議,雖有小眾不願從者,但礙于北國的勢力及與司馬宣一同勤王的諸侯脅迫,恐不從會引來北王聯軍的討伐,是以,便是真心不願,卻也不敢不從甾。
是以當今天下,除了南國,及那些未曾被中原正統大國放在眼里的蠻夷小國,當世之中的諸侯國家,已再無不願臣服于北國稱霸的國家了。
南宮柳不愧為善謀之人,其人又最擅詭兵之道。
自宗國突圍之後,他竟然兵分兩路,從大軍中分出一小股軍力直攻燕而去條。
那一小股兵士,加上他沿途征集的庶民乘夜連襲燕國兩城時,那浩浩蕩蕩的陣勢,跟連綿數十里的火龍,直讓燕國有大軍壓境之感。
而且南宮柳的兵士多采用夜攻晝伏的策略,這讓燕國在疑惑不解的同時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為安全起見,燕王速速傳令,讓護送公子坤夷回南國的十萬大軍中分出七萬,速速就近求急。
畢竟,比起公子坤夷而言,燕國本土的安危更為緊要。
誰知燕國大軍剛返,南宮柳的大軍便至。
只有三萬兵士護送的公子坤夷自然不是南宮柳的對手,不僅全軍覆沒,就連公子坤夷與燕國公主,也被流矢誤傷至死。
雖然傳言如此,但是公子坤夷與燕公主是真的被流矢誤傷而亡,或是被南宮柳命人射殺至死,便無從得知了。
待燕國知道中計之時,南宮柳已成功解了南國之危。
于南國之事上未曾謀得半分好處,反倒還反搭上一個公主的燕王氣急之下,轉而向北國示好。
自知北國稱霸在望的燕國,立時以附屬國自居,派出使臣前往北國,求司馬宣為其伸張正義。
燕國此時向北國求助,雖然其要求伸張正義之舉太過牽強,但是對司馬宣而言,卻無異于一個絕好的機會。
畢竟,北國此次若代燕國出頭,則意味著北國已經開始行使霸主的權利。
再則,南宮柳囚昔日天子于宗宮,並逼其禪位,此舉,不合天子之道,屬逆天之罪,不為當世禮教所容。
大殿中,眾臣言詞激烈,幾乎是一邊倒是主張出兵討伐南國。
殿外適逢經過的鐘無雙不由駐足,殿內言詞滔滔,直擊她的心底。
對南宮柳,便是鐘無雙還愛著他那會兒,都不及愛自己多。
因此,她可以為他去死,卻不願意活著留在他的身邊,跟眾多的婦人分享他。
又或是鐘無雙本就是個錙銖必較之人。逞論是之前愛著南宮柳時,還是現在愛著司馬宣時,如若他們不能對等付出,她必然會棄之如敝屣,誓不回頭。
是以,對南宮柳,鐘無雙心中既愛過,怨過,放棄過,卻獨獨不曾忘記過。
只是,世事難測。孰會料到,原本一心想要取她性命的司馬宣,竟然會為了她不顧性命!
孰又會料到,自己一心想要嫁的南宮柳,會舍她而就江山!
然而,時至今日,鐘無雙早已不再怨他。
不!確切地說,自她知道南宮柳放棄他是為了江山天下時,鐘無雙便已不再怨他。
畢竟,在男人們的眼里,女人遠沒有江山天下重要,在鐘無雙看來,是一件值得原諒的事。
再後來,鐘無雙又認識了楚佩。
那是個為情所苦又執念頗深的婦人。
鐘無雙總覺得楚佩在某種程度上,與南宮柳頗有共同之處。那便是,兩人都同樣的執著如一。
司馬宣跟她,都是屬于那種分得干脆,愛則徹底的完全佔有者。
這樣與鐘無雙跟司馬宣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明膽是兩個不可跨越的極端,但是,卻陰差陽錯地互相欣賞,互相憐惜。
是以,不管是為了司馬宣,還是為了楚佩,又或是為了自己,鐘無雙都覺得自己應該讓南宮柳完全地淡出自己的生命。
過去的南宮柳即便如血肉一樣生在她的心底,早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鐘無雙也有把握,只要自己不去踫它,不去想它,待以時日,終有一天會溶入骨血,消于無形……
但是現在,眼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跟曾經最親近的人要沙場相見了,就如楚佩的死,讓鐘無雙怵目驚心。
那種才經歷過的痛,現在,要換上南宮柳了麼?
這突兀的感覺一浮上心頭,鐘無雙心中便是一抽,那種無法呼吸的痛,又沉沉逼來。讓她嗖然做了個決定。
那便是,不管如何,她再也不願體會一次那種錐心之痛了。
想到這里,鐘無雙挺直了腰背,毫不猶豫地朝議事殿走去。
正在議事中的群臣,見到司馬宣突然將視線投向大殿入口,不由全部跟著引頸望來。
等他們看清來人是鐘無雙時,不由俱是一怔。
畢竟這時世對于婦人出入朝堂雖然沒有太多的限制,但是像鐘無雙這樣的後苑之婦,如果她悄悄地由偏門而入,悄悄地坐在司馬宣的身後,朝臣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
可是她竟是由大殿正門堂而皇之地入內,那又有所不同。
這時世婦人本就沒有地位,別說鐘無雙現在還只是個夫人,便是皇後,在皇上議事的時候也是不能大搖大擺地由大殿正門而入的。
像議事殿這樣肅穆之地,只有朝臣跟賢士才可出入。
是以,眾臣在見了鐘無雙之後便難免有些不悅。
他們直覺地認為,這個夫人,自再次懷上皇上的子嗣之後,有點恃寵而驕了。
在眾臣的不悅中,鐘無雙緩緩來到大殿中間,她沒有像婦人一樣盈盈一福,反倒像個賢士一般,沖主榻上的司馬宣叉手行了一禮。
眾臣又是一驚。司馬宣見了,濃眉不經意地往上一挑,隨即雙眸深深地盯著她。
鐘無雙便是在司馬宣的不解,眾臣的驚訝中,脆聲說道︰「妾初識皇上之時,其時始為勇士,後得皇上看重,許為幕僚,爾後再為夫人。妾以為,既然皇上不曾削去妾幕僚之職,那麼今日殿上,還請允妾以幕僚之身份獻上一策。」
經鐘無雙這麼一說,眾臣才突然想起,在她被許為夫人之前,司馬宣確實曾許過鐘無雙幕僚之職的。所以,她以這個身份上殿,確實也無違婦人之道。
而鐘無雙的才能,在當世之中已經負有盛名,是以,她說要獻上一策時,眾臣無不凝神望來。
司馬宣唇角輕揚,聲音低沉地令道︰「允。」
鐘無雙再次叉手一禮,這才緩緩挺直腰背,朗朗說道︰「妾听聞燕欲請我北國出師,向南國討伐,為其伸張正義,不知我皇可有此意?」
司馬宣雙眸如墨,直直逼來,直過了片刻,方緩緩道︰「此事尚在商議之中,尚無確定。」
「妾以為,此事極是不妥!」
一片安靜中,鐘無雙的聲音清脆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眾臣面上形色一變。
誰也沒有想到,大家都舉張,又是對北國其為有利的事,身為北王夫人的鐘無雙為什麼要反對!
是以,不待司馬宣問起,已經有朝臣急不可待地跳出來問道︰「夫人此話從何說起?」
眾臣在她此話一出時已是臉色神色一變,鐘無雙自然都看在眼里,于是,鐘無雙鏗鏘有力地反問道︰「諸位主張北為燕討伐南國,師出可曾有名?」
這時世,但凡要出兵討伐一個國家,必然得有正當的理由方可服從。
現在鐘無雙問的便是,北國如果要為燕國出頭,去攻打南國,是以什麼樣的道理,什麼樣的理由去討伐它,攻打它?
眾臣一怔,隨即他們便想到,如若利益需要,北國要出兵討伐南國,隨便找個理由還不容易麼?燕國要北國出兵的理由雖然牽強,但深諳權術治國之道的朝臣們,要給燕國的行為合乎時人的道德標準,那也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