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錦向來看袁逸禮不爽,此刻聞得他這樣說,他更是用力咬了一顆糖葫蘆在嘴里,猛力地嚼兩下,道︰「本侯跟娘娘說幾句話,有誰規定不行嗎?皇上有規定不行嗎?有本事去宮里領了皇上的聖旨來,本侯立馬回府去!否則給我閉嘴!」
他說得起勁,一手拿著糖葫蘆在袁逸禮面前晃啊晃,袁逸禮一腔怒意就上來了,抬手一揮,直接將容止錦手中的糖葫蘆打落在地上。舒駑襻
容止錦的眼楮都睜圓了︰「袁逸禮,你竟敢打落本侯的糖葫蘆!」
袁逸禮冷聲道︰「不過是我不要的糖葫蘆!」
「你!」容止錦感覺臉都被踩在地上了,將扇骨重重敲在掌心里,袁逸禮身後幾個侍衛悄然按住了佩刀往前走了一步,容止錦見此譏笑道,「想打群架是吧?來人啊!」他一聲令下,身後十多個家丁直接圍了上來,國舅為了防止他逃走,派給他的家丁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才不怕袁逸禮這小子!更別提這幾天他積壓了一肚子的氣,正好趁機全部發泄了婷!
蘇昀一個頭兩個大了,喃喃道︰「完了完了,一串糖葫蘆引發的血案……」
方見袁逸禮往前一步,她忙跳下馬車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喝道︰「袁大人!」她與他不是頭一天相識,雖不曾有過太多深交,卻也知他是個穩重的人,今日這是什麼了?被容止錦幾句話挑釁就沉不住氣了?
袁逸禮側目看她一眼,因要外出,她特地戴了面紗,此刻,她的眸光帶著犀利、不容抗拒,他不免一愣姻。
容止錦見此更是囂張了,打著扇子道︰「怎麼?怕了?也是,你們袁家勢力再大也是在金陵,這里可是長安城,日後見了本侯學得客氣些!」
蘇昀听不下去了,上前打了他一下,小聲道︰「侯爺,少說兩句!您真的想跟他在這里打起來,鬧去皇上耳朵里,叫我家娘娘背黑鍋嗎?」
容止錦的眉心擰了起來,方松了手,往前走幾步,朝他道︰「侯爺回去吧,你的事我會記著,你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雲州吧。」她沖他一笑,轉身欲上馬車。
不知怎的,她這樣一笑,笑得容止錦心里有些難受,便月兌口叫她︰「方。」
「嗯?」她回頭,他面露難色,咬咬牙才又道︰「我不生氣了。」
蘇昀哧的一笑,方也笑了,雖是面紗遮面,可她眉眼彎彎,看起來竟是這樣美。其實在蘇昀叫他時,他從對街過來方就知道他不生氣了,真好,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有變。洛陽初見,她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如今會成這樣的好朋友。
馬車漸漸地遠去,容止錦站著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馬車都已經消失在視野里,他仍是站著,扇子輕輕地搖著,嘴角含笑,連著眸子都是笑著的。
原來方還是方,她還是方,連蘇丫頭也沒變。
「二少爺……」身後的家丁忍不住小聲叫了他一聲。
他回了神,咳嗽一聲,笑道︰「嗯,走,我要入宮去,找皇上去下棋,找姑母去喝茶!」他一面說著,步子走得飛快。
家丁們面面相覷,只能慌忙跟上。他們真是搞不懂了,那日從宮里回來後,二少爺悶悶不樂好多天,老爺又成日派人跟著他,他見了他們就是厭惡的眼神,今兒竟是笑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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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昀塞了一顆蜜餞在嘴里,笑笑道︰「我說的吧?侯爺那人隔幾天就沒氣了,他的氣就跟吃東西一樣,淌過腸子,在胃里消化一番,拉出來就沒了。」
方笑出聲來,卻听外頭傳來袁逸禮的聲音︰「娘娘就是娘娘,怎能讓人隨便叫閨名,若讓人听了去,娘娘就不怕麻煩嗎?」
他坐在高頭大馬上,眉心緊蹙,說得一本正經。目光落在馬車上,卻見窗簾被人挑起,他略顯尷尬,聞得方道︰「袁大人是想去告狀嗎?」
他被她一問堵得說不出話來,她繼而俏皮一笑,道︰「那本宮先謝過大人不與侯爺計較。」她將簾子一落,他的眉心擰得更深,拉著馬韁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誰說他不和容止錦計較!
「袁大人。」
他本能地回頭,見蘇昀從馬車內出來,示意他過去,他勒馬靠過去,見她邪邪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奴婢知道您為什麼生氣,因為侯爺搶了您的糖葫蘆。」
「胡說!」他當下便厲喝。
蘇昀吐吐舌頭鑽進馬車內,剩下袁逸禮一張漲紅了的臉。真是太可笑了,從小到大他都沒吃過糖葫蘆,他討厭吃那種!他是男人,大哥說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他豈會稀罕區區一串糖葫蘆!容止錦……容止錦他不算男人!他喝一聲策馬往前,撲面的風帶著微微的清寒,他的臉上卻燙得很,心也不知怎的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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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沿途找了客棧歇下,袁逸禮始終未和方再說一句話,好似刻意避開她。蘇昀听聞掌櫃的說附近野味極多,她便纏著袁逸禮去打野味,沒想到袁逸禮一口答應了。留下侍衛給方,自己帶著蘇昀便走。
方在房內帶了半個時辰便聞得下面傳來聲音,她以為是蘇昀他們回來了,忙推開了門下樓去。她跑至客棧門口,只見門口又停下一輛馬車,站在馬車邊上之人竟是元白!她猛吃了一驚,見車簾被掀起,露出燕修清瘦俊逸的容顏。
是了,她怎忘了,燕淇要他們前往昌國,眼下這一段,他們該是同路。
華年成背著藥箱下來了,他一眼就見了方,忙笑著道︰「方姑娘!」
元白吃了一驚,忙回過頭來。燕修的目光也看過來……余暉斜照在女子單薄的身軀上,輕薄面紗搖曳,她靈動的眸光就這樣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心上……
華年成拉了元白一把,道︰「還不把王爺的東西搬進去?」
元白皺眉道︰「可是……」
「可是什麼,快點搬,王爺自個會進去。」元白不情願地搬著一箱子的書跟著華年成進去了。
燕修佇足在馬車旁,怔怔地看著她,方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裝作是要外出的樣子跨步出去。卻在走過他的身邊時,被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大吃一驚,整個人已被他拉過去,她驚恐地抬眸,對上他黑如曜石的雙瞳,一時間愣住。
他的氣息是那樣輕,話語卻是冰冷︰「娘娘已得到高位,得到了皇上的寵愛,為什麼就不肯放過她?」
她……又是她!
他還叫她娘娘……
「她那樣告訴你的?」
眼底閃過淚光,那一瞬間她又成了那時在白馬寺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她猛地傾身,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隔著輕薄面紗,他的唇很溫暖,不似想象中的冰冷,他身上的藥香還是那樣熟悉……她忽而桀驁起來,她拉過他的手,抱過他,如今都敢吻他了!
燕修未想到她竟這樣大膽,不免往後退一步,他的脊背已抵上馬車,扼住她臂膀的手一松,她趁機抱住他消瘦身軀。
他未推開他,見她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笑得那樣恣意︰「這樣才是真正的不放過她!」
她都已放手,將他徹底讓給楚姜挽,她還想怎麼樣!
燕修的眸子驀然緊縮,他下意識地伸手推開了她,抬手捂住心口。她吃一驚,月兌口叫他︰「師叔……」
他伸手制止她過去,沉聲道︰「不要過來!」
他又一次推開了她,那樣堅決沒有絲毫猶豫,她終是愣住,看著他急急轉身離去。
元白正放了東西從房內出來,瞧見燕修冒失沖上樓來,他忙伸手扶住他,急著問︰「王爺發生了何事?」
他搖頭,徑直沖進房去。華年成聞聲從自己的房間過來,元白冷著臉道︰「我就不明白,王爺那樣討厭妃,華伯你為什麼還對她那樣客氣!你進去看看,一定是她又氣得王爺犯病了!我去把東西拿上來!」
元白很生氣地下樓去,華年成抬步入內,王爺真的那樣討厭方姑娘嗎?華年成笑了笑,怕也不見得。
燕修一手捂胸,呆坐在床邊。華年成過去,悄然探上他的脈,他才驚覺回神,下意識地縮回了手。華年成低聲道︰「王爺的身子無恙。」
他的病哪里犯了?
燕修驀然闔上雙眸,他沒有犯病,就是覺得胸口突然很難受。她已是皇上的女人,卻還像多年以前在白馬寺一般天不怕地不怕。
華年成見他的嘴角似有了淺淺笑容,叫他一聲「王爺」,燕修猛然回過神來,正了色道︰「一會你去打听打听,她怎會在此?」
「是,趕了一天路您也累了,先歇著吧。」華年成起了身出去,臉上有了難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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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昀和袁逸禮滿載而歸,她遠遠地看見方站在門口,忙跑過去吃驚地問︰「怎麼站在這里?咦?」恰巧元白搬了東西進去,蘇昀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此刻一看只覺得眼熟,一時間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
袁逸禮的臉色卻沉了,上前便問方︰「這不是九王爺的隨侍嗎?他怎會在這里?」
听他一問,蘇昀才恍然想起在哪里見過。她又看一眼一側的馬車,訝然道︰「九王爺來了?」她隨即又嘀咕,「他怎麼跟塊吸鐵石一樣,你走到哪兒他吸到哪兒?」
方瞪她一眼,轉身入內,一面道︰「皇上派九王爺去昌國,他們眼下與我們同路。」
蘇昀「啊」了一聲,跟在身後的袁逸禮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昌國東部與晉國相鄰,西北與西楚接壤,皇上要九王爺前往,大約還是為了疫情之事,袁逸禮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事情那麼巧,與他們撞上了。
方知道袁逸禮對燕修的恨,不免側目瞧他一眼,低語道︰「袁大人若想心情舒暢便少出房門,免得瞧見不舒心的。」
袁逸禮哼一聲道︰「娘娘放心,臣有分寸。」
方點點頭,她自是信他,那次在靈空寺,若不是他在,袁逸軒怕是真的會闖下大禍。蘇昀拎著他們打來的野味興沖沖去了廚房,方步入房間,袁逸禮適時跟入內,她才欲開口,便聞得他搶先道︰「娘娘與九王爺早就相識?」
問話間,他已悄然合上身後房門,他的眉目平靜,就這般直直地看著她。
洛陽方府那一次,她當著他的面自毀容貌,便是獨自去了白馬寺,袁逸禮握著弓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他是後來才從方府的下人口中得知,方家大小姐曾在白馬寺清修過兩年,彼時他也不曾多想,可後來的後來,那麼多事情過後,他適才漸漸地想起——那時白馬寺住著誰?
此事皇上不知,他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方錯愕的瞳眸對上他清明的目光,心下已然明白,他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便不會拿出這種問題來問她。眼下也不必否認了,這一趟是去洛陽,她即便否認,他一到洛陽隨便一查便也知。這樣一想,她反倒是從容了,抬手將面紗揭下,笑道︰「是認識。」
簡短三個字說得袁逸禮一愣,他沒想到她認得這樣輕松干脆,先前準備好的一堆「揭穿」她的托辭通通都無用了,他的眉頭蹙起,只得道︰「所以娘娘不想臣見到九王爺並不是擔心臣沉不住氣,而是擔心臣因沉不住氣而對九王爺做什麼?」他的話語一點點冷下去,內心似是失望。
女子嬌柔目光凝視著他,卻是道︰「本宮也擔心大人,不管他再如何也還是王爺,大人即便有皇上撐腰也始終是臣子,如今離了長安,九王爺若執意要處置大人,本宮也保不了你。」
他緊握的手指稍稍松懈,死寂的眸子里逆著光,竟是問︰「真的?」
她笑得溫和︰「自是真的,大人自請隨本宮去洛陽,本宮已感激不盡。」他是怕爹與二夫人不會答應,沒有人比他清楚她在方家的地位,他是要去幫她,他怕皇上交代的事她無法完成。他以為她不知嗎?其實她都知道。
面前男子冷漠的臉色里徐徐有了笑,雖如蜻蜓點水,卻是真真切切。那時他恨她當眾悔婚,恨她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後來長安再見,他也怪她對他視而不見,怪她看低他。到了此刻,他才覺得以往種種,因她一句「感激不盡」忽而煙消雲散了。不必再多說,他亦是知道她在謝他什麼。
他的笑容里,又帶幾分不悅︰「所以你悔婚是為了他?」
他不指名,卻再沒有比這句話更清楚明白的了。廣袖下的手掩飾不住的緊張,她卻仍沒有否認。她明白,袁逸禮若不站在她這邊,這一承認後果會如何,可她就是不想遮遮掩掩了,太辛苦太辛苦,一點也不像樓下敢公然吻燕修的她。
她果然還是承認了,不給他任何去調查她的機會,這是讓他欣慰的一點,同時也把他內心升起的些許希望澆滅。袁逸禮略吸了口氣,道︰「娘娘現在是皇上的人。」
「我與王爺清清白白。」她略一抬手,絲滑錦緞滑過如蓮藕臂,一顆光線亮麗的守宮砂完整地呈現在眼前,袁逸禮的眼中掩飾不住的驚愕,聞得她又道,「皇上心里藏著人,自然不是我。」
袁逸禮猝然皺眉,月兌口道︰「皇上喜歡誰?」
方淡淡一笑,落下衣袖道︰「我還以為你會知道。」他與皇上關系那樣好都不知,她又怎麼會知道?
「我先前以為是容小姐。」那時候皇上還與大哥一起在金陵求學,他便听聞一些有關皇上與容芷若的事,只是後來容芷若落選,他也便以為不是。
方搖搖頭,她也以為後位非容芷若莫屬。
袁逸禮的目光又回到方身上,本以為今日的談話必定尖銳是,甚至會不可收場,他從未想過他與她竟也能像方才那樣平靜地談話。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他亦不是袁大人,就像是兩個相識已久的友人,沒有敬語,只有交談。
他今日,終是開心多過失望。
她回眸笑道︰「回去將衣服換下吧,一會該用膳了。」別的也不必問他,她已知他不會將她與燕修的事告訴皇上。
袁逸禮才點了頭,忽而听見外頭有人高聲道︰「什麼人!」袁逸禮的臉色一變,一把推門出去,竟見一個黑衣人從樓梯上翻下去,他當下丟了手中弓箭,接過飛奔過來的侍衛手中的長劍就追出去。
方本能地走出房門,這個時間客棧下幾乎沒什麼人,來人何時潛入竟成了未知。一側的華年成也走了出來,燕修也出來了,方看了他一眼,見他朝自己走來。她有些吃驚,他低聲問︰「發生了何事?」
「有人在外偷听我與袁大人談話。」她壓低了聲音說。
這時,有聲音自屋後傳來,燕修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弓箭轉身入了方的房間,他一把推開後窗,昏暗光線下,果真就見有人往遠處跑去。
他徑直拉弓、上弦,動作嫻熟,叫方不免吃了一驚。她似才又想起袁逸禮曾說過,九王爺箭術不凡,她卻是第一次見到。弓已拉滿,他的目光直直射向遠處,方的心驀地一沉,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去壓他的手,他的手指已松開,箭矢「嗖」地一聲飛射出去。但,無疑已射偏。
他回頭睨著她,她有些慌張解釋道︰「王爺有病在身,這種事還是交由侍衛去做的好。」
他低緩一笑,道︰「你阻止本王,難道不是因為袁逸禮在下面?」
她握著錦帕的手不自覺地一緊,他猜對了,她忽而想起袁逸禮在下面,怕他射傷袁逸禮,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依他的聰明,不會猜不出在上陽行宮時,他的寢居是誰動的手腳。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臉上,她被他看得有些慌,眸光忽閃,不知該看向哪里。她干脆轉了身,面向後窗外,佯裝在看下面的動向。卻是此刻,昏暗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劃破了空氣飛射而來,方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身子一輕,身後之人已抱住她,用極快的速度翻滾至一側。
「當當當——」
三枚飛鏢從窗口飛入,直直地插在地板上、梁柱上。
她大吃一驚,方才若不是燕修抱著她躲開,就憑她整個人暴露在窗邊,她必死無疑!
燕修整個身軀壓在她身上,她的心跳得飛快,一下又一下,可是,為什麼她像是沒有听見他的心跳……
「師叔?」她月兌口喚他。
他沒有應,她驚慌地回頭,他低垂著目光,幾縷青絲恰到好處地擋住了他的臉,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仿佛是過了千年萬年,她才听到「咚」的一聲,是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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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戲來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