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萬梨厲聲指責,「是你拋棄了她和你們的孩子,也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孩子!」
萬梨說到激動處,氣得渾身發抖,方啟亞從身後扶著她,不斷地揉著她的肩背,讓她順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這樣揪著不放有什麼用?這樣不是只會讓溫采更痛苦嗎?」
「我就是不甘心!」萬梨咬著牙道,「憑什麼小采這麼痛苦,他這個罪魁禍首卻這麼逍遙自在!小采所受的苦,他能體會到嗎?」
身後那兩人兀自說著話,宋席遠卻始終靜坐在那里,沉眸無言。
的確,也許她所承受的痛苦,他有生之年都不能體會,可是他為此所受到的懲罰,也許,足以讓他陷入萬劫不復枳。
房子里的氛圍正是詭異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萬梨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出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她昨天已經見過的Icy,而Icy身後還站了個男人,英俊溫文,很是眼熟。
萬梨對著他想了很久,才突然一拍腦袋︰「喬……喬紹容?湯」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直呼其名,喬紹容卻只是微微一笑︰「你好。想必,你就是萬梨?」
這男人成熟優雅,笑起來更是魅力無邊,饒是萬梨自己的男朋友就在屋里子,見狀也禁不住微微紅了臉,點了點頭︰「是,我是萬梨。你們里面請。」
「Wing醒來了嗎?」Icy問道。
「醒了。」萬梨點了點頭,又道,「可是她醒來就哭著喊寶寶……剛剛大哭過一場。」
現在一說起來,她的眼眶都還要忍不住泛紅。
聞言,Icy和喬紹容對視了一眼,眸中露出些許擔憂,才又看向萬梨︰「你們都知道寶寶的事了?」
「她那麼傷心,我也不敢多問,只知道……寶寶沒了。」萬梨低聲道,隨後又看向面前的兩人,「你們知道寶寶的是怎麼沒的?」
聞言,Icy微微嘆了口氣,道︰「難產,寶寶生下來,就已經沒了呼吸。」
萬梨聞言,難過地閉了閉眼楮。
「我先上去看看Wing。」Icy說著,又轉頭看了喬紹容一眼,道,「喬先生,你好像有什麼東西忘了拿。」
喬紹容一怔,隨即低頭看向自己空空的兩手,這才想起什麼來,有些無奈地一笑,轉身走出門,又打開車門,從車里取出一大束百合花來。
萬梨有些詫異地看著那一大捧花,抬頭看向喬紹容,眼眸里充滿了探究︰「喬先生?」
喬紹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太久沒給人送過花,以至于連步驟都忘記了。」
萬梨聞言,先是一驚,隨後卻又一喜︰「喬先生這花,不是為探病吧?」
喬紹容低笑一聲︰「嗯,不完全是。」
萬梨果然大喜,又道︰「那喬先生快上去吧,我相信小采收到喬先生的花,一定會很高興的。」
喬紹容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才又道︰「還是再等等吧,先讓Icy跟她談談。」
萬梨心道也是,于是點點頭,道︰「喬先生,你先坐吧,我去給您倒杯水。」
她前腳走進廚房,方啟亞從宋席遠所在的那間屋子走出來,也跟著進了廚房︰「溫采收花,又不是你收,瞧你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萬梨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他︰「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听見了?」
「你那麼大聲,能听不見嗎?」方啟亞幫她理了理頭發,笑道,「你是故意說給宋先生听的吧?」
萬梨又哼了一聲,道︰「這位喬先生,論身家論能力論外表都不輸給他,頂多是年紀上有些吃虧,可是這樣成熟優雅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心儀呢。叫那個混蛋不珍惜小采,這會兒我看他怎麼急!」
方啟亞聞言,低嘆了一聲︰「哎,老實說,我瞧這位宋先生對溫采也是真心,否則也不會這麼傷心了。你不幫著撮合他們,反倒一個勁搞破壞是怎麼回事?」
「放屁!」萬梨忍不住爆了個粗口,「我這叫搞破壞嗎?他真心?真心個屁!小采跟著他,會幸福才怪了!小采根本就不願意再跟他有什麼瓜葛!既然如此,我看這位喬先生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對,應該是絕佳的選擇!讓那個渣男後悔去吧!」
樓上,Icy進到溫采的房間,就發現溫采靜靜地抱著囡囡,眼中猶有淚水。
「Wing。」她在床邊坐了下來,「你覺得怎麼樣?」
溫采緩緩松開囡囡,看向她。囡囡很乖,坐在溫采旁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Wing,我希望你能勇敢面對過去發生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成功地走出陰影,從此再也不受痛苦所困,你可以和囡囡一起,很幸福快樂地生活。」
很幸福快樂地生活?溫采低下頭,撫模著囡囡細女敕的小臉,神情有些恍惚。
Icy見狀,心頭微微一喜,又開口道︰「Wing,還記得你的夢想麼?那個很簡單的夢想。」
溫采怔了怔,頓了許久,才終于緩緩點了點頭︰「記得。」
「你願意再說給我听听嗎?」
溫采很緩慢地低聲道︰「我只想……做一個很普通的教師,遠離那些所有的紛爭,每天陪著那些孩子,看他們笑,看他們調皮,看他們努力……看著他們一點點地長大……」
Icy伸出手來,緩慢而用力地握住了她︰「Wing,你可以的。只要你願意放下過去的事情,實現這個夢想,就再容易不過了。」
約一個小時後,Icy終于從樓上走了下來,而與此同時,听到聲音的宋席遠,也終于從那間屋子里走了出來。
「她怎麼樣了?」沒有看客廳里的任何一個人,宋席遠徑直走向Icy,開口問道。
萬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又听Icy道︰「還不錯,她開始願意接受正面的治療了。」
宋席遠聞言,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宋先生!」Icy卻連忙喊住他,道,「如果您願意接受我的建議,我希望您能給Wing一些空間和時間,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宋席遠腳步驀地一頓。Icy繼續道︰「她曾經的痛苦是因你而起,現在的痛苦也是因你而起。你選擇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需要喘息,需要冷靜,需要沉澱下來的勇氣,來幫自己面對過去的那些痛苦。」
宋席遠緩緩閉了閉眼眼,終于沒有再繼續往上走。
「宋席遠,你還是走吧,小采不需要你假仁假義的關懷!」萬梨冷哼了一聲,「在這邊,喬先生可以給予小采更好的寬慰和照顧!」
宋席遠聞言,再度睜開眼來,淡淡看了一眼喬紹容和他身邊的那一大束花。
萬梨看見他的神情,心頭大爽,又故意看向Icy,問道︰「Icy,我說的對吧?」
Icy如實地點了點頭︰「的確,現在對Wing來說,喬先生的確更能安撫她的內心,她對喬先生的信任程度,能夠很好地調節她內心對人對事的信任危機。」
喬紹容這才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那我上去看看。」
他捧著那束花,與面沉如水的宋席遠擦身而過,緩步上了樓。
伸手敲了敲房門,里面傳來溫采平靜的聲音︰「請進。」
喬紹容推門而入,見溫采正抱膝坐在床上,而囡囡很乖地坐在旁邊,不吵也不鬧,見他進來,小聲地喊了一聲︰「喬伯伯。」
喬紹容點頭一笑,將手里的花送到溫采面前,輕笑著說了一句︰「早日康復。」
溫采這才回過神來,抬眸看向他,凝滯的眼眸忽然泛起一絲漣漪,連帶著嘴角也勾起了一絲不自覺的笑容︰「喬先生,謝謝。」
喬紹容在床邊坐了下來,微笑道︰「Icy說你很快就可以好起來,我很期待那一日。」
聞言,溫采嘴角的笑意一淡,神色再一次黯淡下去。
喬紹容見狀,仍然只是微笑︰「因為我相信,我認識的溫采,一定會迎來那一天。而且,你爸爸也一定等待著,等著你這個女兒,能夠重新變得活潑健康,再回去他的身邊。而且,囡囡也需要一個健康的媽媽。」
聞言,溫采眼中的淚水,迅速洶涌而來,濕了臉頰。
「小采,未來的路還很長。你一定要足夠堅強,才能幸福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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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席耀總部。
已經是凌晨十二點,會議室里卻依舊燈火通明,氣壓卻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底下的分公司經理們個個頭都壓得很低,生怕一個眼神不對,就觸怒了近日以來,心情一直不太好的大老板。
宋席遠握著手機,面容冷峻,一言不發。
這樣的神情更是讓底下的經理們壓力倍增,無奈老板的要求沒達到,又不能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更兼老板冰冷的神情,哪怕是平常深受宋席遠寵信的人,也不敢在這個當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送入虎口。
宋席遠身後的秦陽,盯著宋席遠轉手機的動作,背後冷汗涔涔。
底下的人們都以為老板此時此刻是在生氣,只有他知道,宋席遠其實是在走神。
自從十分鐘前,他那條「早安」短信發出去之後,他就一直在走神。
而原因,是因為那條短信,遲遲沒有「送達」的反饋發送回來。
可此時已經是十二點,加拿大那邊的確是早上,可是這邊卻是深夜凌晨,那邊的人也許的確已經開始互道早安,這邊的人卻還急需一個能道晚安的機會。
又過了好幾分鐘,秦陽終于忍不住清了清喉嚨,硬著頭皮開口道︰「宋總,咖啡涼了,要換一杯嗎?」
宋席遠沒有回答,手中的手機依舊轉個不停。
秦陽壓力山大,正在猶豫要不要再喊一聲時,他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取出來一看,是加拿大那邊的來電。
秦陽看了宋席遠一眼,連忙起身,悄悄走到了會議室外面,接起了電話。
半分鐘以後,秦陽快步走了進來,這一回,倒像是所有壓力都清除了一般,直接俯身到宋席遠耳邊,低聲道︰「宋總,加拿大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溫小姐訂了回國的機票,這會兒應該正在飛機上,手機肯定已經關掉了。」
言下之意,所以你那條短信,才遲遲沒有人接收。
宋席遠驀地回過神來,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飛哪里的?」
秦陽頓了頓,才道︰「B市。」
B市,一個以休閑聞名的城市,距離A市,一千六百多公里。
宋席遠眸色立刻就再度暗了下去。
秦陽見狀,心里禁不住叫苦,一抬頭,就迎上眾多經理期待的眼神,還有一些不住地朝他使眼色,意思不言自明。
秦陽想了許久,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連忙道︰「宋總,如果我沒記錯,B市近期有一項政府工程,正處于招商引資的階段,因為工程巨大,牽涉到好幾個區縣,似乎很難找到投資商。」
宋席遠終于再度掀起眼簾來,看了他一眼。
秦陽略松了口氣,趁機道︰「宋總,這都十二點過了,您已經連續熬了幾個晚上,今天晚上就早點休息吧?」
宋席遠這才終于掃了底下的一圈人一眼,淡淡說了一句︰「散會。」
底下頓時發出一陣整齊的舒氣聲,隨後又立刻全部頓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會議室。
宋席遠抬頭一揮,秦陽也退了出去。
他在椅子里坐了許久,才終于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看向這個城市的夜景。
曾經只覺得,能夠坐上這個城市的至高點,就應該是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可是現在,卻總覺得空虛。
原來繁華都市,茫茫人海,只少了一個人,也會變得寂寞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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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機場。
溫采推了一架推車,將穿著厚厚羽絨服的囡囡放在推車上,靜靜等待著行李的出來。
囡囡搖頭晃腦地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什麼來,對溫采道︰「媽媽,給萬梨阿姨打電話哦!」
溫采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答應了萬梨一落地就給她打電話。萬梨比她早一個小時飛,而且飛A市時間也比飛B市短一個小時,這個時候,無論如何她都應該落地了,溫采這才翻出手機來。剛剛開機,信號恢復之後,一條短信就彈了出來。
「早安。」
很簡單的兩個字,一如溫哥華時間的每天晚上,也是同樣的兩個字︰「晚安。」
沒有多的言語,也沒有多的打擾,只有每天一早一晚,這再平常不過的問候語。
溫采熟練地略過這條短信,翻到通訊錄,給萬梨撥了一個電話。
「親愛的,到了嗎?」電話一接通,萬梨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嗯。」溫采笑著答了一聲,「剛下飛機,正在等行李。你到家了嗎?」
「到了,剛到。」萬梨道,「累死了,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跟囡囡拿了行李就去酒店,等安頓好了,我再給你電話。」
「好。」萬梨道,「到了酒店就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了。」
溫采輕輕笑出聲來︰「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