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這麼巧吧?最近兩天隨便邂逅的一個兩個,都來頭不小。
忘憂冰冷的手已經漸漸回暖,她望著遠處開始恢復秩序的車隊,心中明鏡一般︰淪落到寵物的地步,這個少年需要保護的身後,是重重危機。
她很快就要隨著雪唐的安排踏入宗門的大道,此刻跟一個勢力龐大的豪門糾葛扯上關系,實在是大大的不明智。
可是對著這麼漂亮而單純的小家伙,對著像是小鹿斑比一般全心信賴的無辜眼神,她又無法狠下心全然不顧︰「不可以將名字告訴別人。」,她認真地囑咐道。
鹿容月眨了眨眼楮,沒有答應,半蹲的身子不安地動了動。
鹿容家,帝都八大家族之一,靈界唯一的復姓家族,本體高陽鹿。這是她在狐狸書房的卷宗里了解到的一份資料。
高陽鹿,本體額頭一塊金斑如耀陽,對敵時可散發出迷惑的神光,故而得名。
七大域都有主脈的存在,就不知道眼前這位是哪支了。
她望著外表實在夠單純的小家伙,心里不知為何,最柔軟的一塊仿佛被勾起。她初來靈界,也是這般的不知所措,卻竭力適應。
鹿,生性高潔,如果有家族旁支淪為玩寵,恐怕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的結局。
這種心軟的感覺一涌上來,她立刻把理智的分析拋到腦後,像著魔似的模了模鹿容月柔順的長發,壓低聲音︰「你的本體不是高陽鹿?」。
按照她前世的經驗,被族人如此唾棄,恐怕就是司空見慣的基因突變這種了。
鹿容月的眸子睜得大大的,似乎很訝異她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不過他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恩……」。
听到這麼毫不掩飾的回答,忘憂臉上涌起一抹憂色,她立刻制止了他即將月兌口而出的話︰「別說了。以後這些都不可以對別人說」。
鹿容月臉色黯然,哀傷流露︰「知道的人,都死了。」。
嗯?忘憂臉色一變,這句話怎麼听著有點古怪?不過這違和感只在腦里過了一遍就消失了,對著那雙清澈晶瑩暗含憂傷的眸子,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以示安撫。
她不知道他是否能活下去。但他是她護著的,自然不希望隨意地就被世界抹殺。
尚未長開的小鹿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生活,或許,知道卻無能為力。這個世界本就血腥骯髒,即將盛開的絕世容顏,卻背負著落滿塵埃的宿命,就算是她,也只能盡力而已。
想到這里,青衣少女拍拍衣服站起來,道︰「走吧,車隊馬上就要集合完畢,我們不能再在這里停留了。」。
唇邊的溫度驟然離去,慕容月睜大了雙眼。雖然留戀,卻沒有出聲挽留。
不敢,不忍,不願,他靜靜地蹲在一片枝葉中,望著那抹青蔥的背影越來越遠。
遠處,駕著騰雲駒的皇者似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兩人,突然撥轉馬頭,往這個方向而來。
雪皇雪唐的名字如雷貫耳。這個同樣出生八大家族,同樣被家族拋棄的少年,如今卻散發出朝陽一樣的光芒。
鳳域無人不識雪皇,這顆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用他的神技與戰績驚艷了天下。
而自己……
縱再過百年,又能如何?
鹿容月突然笑起來,天真的眼神早已褪去,他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層緋紅的哀傷,卻帶平靜的微笑看著前方兩個身影越來越近。
世間終是溫暖大過冷寂,單影難及成雙。如此,也好。
雪唐的騰雲駒很高大,忘憂的頭頂也不過剛到馬的背部,更遑論高坐著的雪唐。
她有些不自在地走過去,磨磨蹭蹭還在想著要不要行個禮討好一下,對于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需要打足十二分的勇氣。可是指尖冰涼,肩膀僵硬,竟然因為先前一事迸發出的畏懼情緒而無法抬起。
雪唐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擦身而過。
忘憂肩膀一松,冷不防半空中,一只五顏六色的袋子滑落,恰好掉在了她的手里。
「雪……大人?」忘憂下意識地接過打開,發現里面裝滿了粒粒飽滿的紅果。
這是什麼?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騰雲駒那足有浴盆大小的馬臉已經伸了過來,圍著她的身體嗅了兩下,打了個響鼻,開始自顧自地吃起她手中的東西。
感情,在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眼里,她現在還可以充作馬夫?
忘憂哭笑不得,雪唐走了她倒不拘束了,一邊舉著袋子以方便騰雲駒「進食」,一邊卻偷偷扭頭關注著那邊的動靜。
雪唐果然是沖著鹿容月去的。
他蹙眉打量了樹叢中尚顯稚女敕的少年兩眼︰「鹿容公子,你混入我們車隊,鳳王已經知曉。鳳王許諾公子以妃位,囑咐我務必將你帶回。」。
鹿容月瞪大了眼楮,彎彎的眼楮露出了一絲惶恐。
頓了一頓,好似不習慣他柔弱的模樣,雪唐面無表情,冷聲道︰「我也可即刻放你離去。」。
言下之意,雪唐可以私自放他自由。
鹿容靜靜地听了,緩緩站起來。
他這一站,完全月兌去了先前稚女敕柔弱的氣息,縱然身高只及雪唐肩膀,眉宇間也有不輸的冷靜風流。
罷了,既然雪唐直白灑月兌,他也何必惺惺作態,那點魅惑,對血雨腥風里成長的雪皇大人,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只是自己牽扯到的利益太多了,就算是鳳王,此時對他遞出的,也未必是橄欖枝,恐怕是匕首的可能性還更多一些。
而在這個關鍵時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放他走的人,放眼整個靈界,也只有最為驕傲的雪獅子做得出來。
在雪唐的眼里,即使沉淪,八大家族子弟也擁有共同的驕傲,也擁有別人無法企及的榮光。他被迫離都,是情非得已,如今有機會,自然是要竭力維持他們家族子弟的尊嚴,哪怕這尊嚴,已經所剩無幾。
鹿容月對這頭雪獅少年成名,光環籠罩的緣由,終于有了一絲清醒的認識。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但他必須拒絕——鳳域鳳王,是他孤注一擲的選擇,有他無法動搖的理由。所以,他紅著眼圈,搖了搖頭︰「多謝雪皇好意。」。
雪唐皺眉,他抽回手,清冷的目光中露出不解。
幾片落葉輕悠悠地飄落,在這碧金色璀璨的蝶鳥平原,顯得更加沒有著落。
听到答案,雪唐自然不會再拖泥帶水,他一向不喜勸解,轉了個身,小聲地喚了句︰「逐雲」。
剛剛還在埋頭狂吃的騰雲駒立刻拋下食物飛奔過來,它的蹄子一動,就有風雷聲響起,把還在借助草木偷窺的忘憂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她又身體先于意識「趨利避害」了。
所以,一貫神色不動的雪唐,等到自己的愛馬出現在面前,臉上也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微妙的郁悶——自家坐騎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現,肚子下卻緊緊地貼了一個意外的「跟班」。
但是,他很快想到細微處的異常,能先于騰雲發動,還跟上騰雲速度貼在騰雲身側,忘憂的身手未免……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了。
除了修行天賦超強,難倒她的神通也不錯,是以速見長的物種?草木類扎根于大地,倒真的很少見能夠快速行動的。
少女被這快若閃電的一躍給晃的頭暈眼花,手已經不著力了,抓著馬肚子的毛卻又不敢松手,就在要摔不摔的時候,雪唐把她從馬肚子下「撈」了出來。
忘憂站穩,連忙道了聲謝謝,拼死壓抑住體內涌起的一股股寒意。糟糕透了,她已經開始懼怕這位皇者了,見到他便會忍不住想起他隨意殺生的一幕。
可是,為什麼他卻獨獨對鹿容月另眼相看呢?難道這些生命的分量,在雪皇眼中,還分個三五九等?
就在思緒飄飛的霎那,忘憂一個激靈打了出來,她連忙解釋︰「雪大人……」。
四目相對,雪唐面色一冷,也不听她解釋,飛身上馬,駕著騰雲駒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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