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啦！」錢老爺狠狠罵道，一邊左右躲閃。他心里明白的很，妻子雖不是十分能干，卻實不是個壞的，听著听著老臉就有些發紅，聲音下意識的放軟，「只要你把水袖接回來，我怎會休了你。你是一府主母，這樣作派成何體統？……」
錢太太哪里听得進去，一徑的邊哭邊訴，說到最後福至心靈，嘶啞著嗓子喊道︰「你要是敢休妻，我就去告你寵妾滅妻。讓你一輩子再也做不了官。」
錢老爺身子一僵，又是驚又是怒，「你敢威脅我！」高高抬起巴掌就要往錢太太臉上扇。
錢太太本來就哭的天昏地暗，雙手亂揮，身子也一直左右搖晃，他那一巴掌沒有打到錢太太的臉，卻剛好打在錢太太的發髻上。這一巴掌下去，錢太太的發髻頓時散了，頭上的釵子簪子掉了一地。
錢太太反應過來，雙眼通紅的盯著錢老爺，「你居然打我。」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往錢老爺身上撞，「我跟你拼了。」
這一下力氣十足，直把錢老爺撞了個踉蹌，頓時把錢老爺的肝火也撞出來了。當下也不顧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了，雙手齊開動，和錢太太拉扯起來。
春福急的不行，一邊上去勸，一邊使了個眼色給春滿。
春滿偷偷溜出了門，一直跑到了沈西的屋子。
沈西剛送走秦之信家的，卻又在門口踫到牛嬤嬤。
牛嬤嬤手上提著一個青布包裹，定定的看著秦之信家的的背影出了神，這個人怎麼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沈西遲疑著問道︰「嬤嬤，你這是？」
牛嬤嬤回過神來，道︰「姨娘被送到庵里去了，我伺候她多年，恐她離不了我，還是去伺候她吧。」
沈西急道︰「嬤嬤何必如此？袖姨娘的事你全不知情，我自會向太太求情的。以後的日子縱然比不了從前，在府中安度晚年還是不難的。又何必非要去那種地方受罪？」
牛嬤嬤淡淡一笑，「我都知道。只是我跟著她二十幾年，她對我並不差。如果她不趕我走，我怎可背棄她？」
沈西勸道︰「嬤嬤留在府中也不是背棄，可以隔三差五的送一些吃食衣物之類的去庵里，也算全了這一份主僕情義。」
牛嬤嬤堅定的道︰「我意以決，你不必再勸。」慈愛的看著沈西，「嬤嬤無子無女，了無牽掛。唯一牽著的你，如今也長大了，還如此能干，我也就放心了。」
從懷里掏出一個大紅色同心結系著的梅花玉佩遞到沈西手上，「你這兩次受了這麼大的苦，嬤嬤都沒能幫上你，你不要怪嬤嬤。這是你親娘戴在你身上的。如今，物歸原主，你留著也是個念想。」
如牛乳一樣濃的白色，閃著晶瑩的光澤，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沈西接過玉佩，月兌口問道︰「嬤嬤，我親娘是誰？」
牛嬤嬤神情猶豫，最終道︰「不要再問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嬤嬤，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誰……」沈西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急急跑來的春滿打斷了，「西娘，你怎麼在這兒？到處找你找不到。」拉著沈西的袖子道︰「快，不好了，老爺太太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沈西眉頭微皺。
牛嬤嬤深深看了沈西一眼，「我走了。」
沈西攔之不及，只得先顧一頭，當機立斷，「你快派兩個人去把陳姨娘花姨娘叫來，就說老爺非要逼著太太去把袖姨娘接回來。我這就去找吳嬤嬤和春碧。」
兩人各分兩路，春滿使人去叫兩位姨娘，沈西則去找吳嬤嬤和春碧。
吳嬤嬤，沈西和春碧到上房的時候，錢老爺和錢太太正斗的正酣。錢太太衣衫不整，頭發還在錢老爺手上扯著。
不過錢老爺也沒落得好，衣衫不整不說，臉上赫然還有好幾道抓痕。
吳嬤嬤一見兩人這個樣子，飛快走了進去，勸道︰「老爺太太這是做什麼？十幾年的結發夫妻，有什麼不能好好說？」
沈西特意落後了幾步，再看春碧也在門檻外停了腳步。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心里點了點頭。
吳嬤嬤是錢太太的女乃娘，看見錢老爺和錢太太的狠狽樣兒還沒什麼。她和春碧卻一個是丫頭一個是通房丫頭，看見主子這樣大失體統的行為，要是主子忌恨，都沒好果子吃。
錢老爺和錢太太兩人素來養尊處優，打了這一場，早就累了。听了勸，互瞪了一眼，各自丟了手，別過臉去誰也不看誰。
吳嬤嬤示意春福給錢太太整理衣裳頭發，又親自上前給錢老爺整理衣服，好言好語的勸道︰「老奴替我們太太給老爺賠個不是，是我們太太魯莽了。夫君是天，兩人之前再有什麼誤會，太太也不該還手……只是我們太太雖然脾氣直，但卻一片心都是為了老爺好。這幾日老爺去了荊州，太太天天念叨著。老爺初回來，恐怕還不清楚府中發生了什麼事吧？春碧的孩子沒了，西娘也中了毒。還正逢上知州府的內管事秦嬤嬤到府中來看西娘，你說偏偏踫上西娘中了毒，這可如何向知州夫人交待？春碧的孩子沒了又如何向老爺交待？太太著急上火，下令嚴查，最後竟查出這一切都是袖姨娘幕後主使……」
姜還是老的辣，又安撫了錢老爺，又說出了錢太太的不易。不像錢太太，吵了半天架，連一句正經話也沒說。
錢老爺心中一驚，跟他告狀的人只說袖姨娘被送走了，卻沒說這一節，急忙問道︰「這關袖姨娘什麼事？」
沈西和春碧對視一眼，齊齊走了進去。春碧未語先淚，撲到錢老爺面前，「老爺，你終于回來了。你可要為奴家作主呀，為你未出世的兒子作主呀……」
她經此一劫，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瘦的只有巴掌大小，顯得一雙眼楮格外大，下巴份外尖，這樣悲悲切切的樣子，份外堪憐。
錢老爺心中憐惜，連連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作主。」
「老爺……」春碧淚眼朦朧，聲音悲淒，「都是袖姨娘害了我們的孩兒呀……」一五一十把事情講了一遍。
錢老爺眼楮越睜越大，「這不可能……水袖是那樣善良的女人。」
錢太太剛好梳好頭發，均了面，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聞言暗暗呸了一口，還那樣善良的女人。陰陽怪氣的道︰「她在老爺面前自然是善……良的女人。怎麼，人證物證俱全，老爺還想包庇她嗎？怕只怕老爺一心包庇她，她卻心里半點也沒有老爺。不然又怎會不顧老爺子嗣單薄，一心害了老爺的骨肉呢？」
錢老爺陰沉著臉，不知有沒有听進去。
這時，花姨娘和陳姨娘也聯袂而來。一個哭天搶地說自己又差點被冤枉了，一個則脈脈含著淚，說沒想到袖姐姐是如此狠毒之人。
再加上錢太太的橫眉冷對，春碧的聲聲淒切，錢老爺直覺得頭大如牛。
心里如何想的不知道，面上卻只得贊錢太太處置得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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