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月過去,這一日天高雲淡,寂寂無風,正是出游的好天氣。天未亮時,二門外伺候主子出去的執事小廝們就已早早起來,打點一應車輛等物,又有跟主子的丫鬟婆子們拿了提前備好的點心茶具風爐並毯子披風替換的衣物等。
賈敏帶著黛玉恆玉在正房稍稍用了些點心,便辭別林如海,趕早往大明寺去了。
這時節已是寒氣逼人,黛玉恆玉都穿成了圓滾滾的形狀,上了馬車便又忙忙把外面大衣裳月兌掉,馬車里早早就燃了炭盆,暖如三春。娘三個坐在頭輛馬車里,前面是引路的護院,後面幾輛大車坐的是跟著的丫鬟婆子,再後面是小廝護院並管事等。
一路上晃晃悠悠,引得恆玉又咪了一覺——不得不承認,雖然靈魂是貨真價實的成年人,但也拗不過幼兒的身體,一日里睡的時間老長,好在同所有的小孩子一樣,記性好專注度高。
再睜開眼時,已快要到山腳下了,扭頭一看,賈敏同黛玉正笑眯眯的望著他,黛玉還對他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恆玉反應過來,才知自己睡得流口水了,忙接過賈敏遞來的帕子,臉紅了一下又坦然起來,小孩子本來就是這麼可愛,連流口水都是可愛
穿了大衣裳被已等在車旁的彩琴抱下了車,只見長長的台階綿延不斷向山上而去,足有數百級。憋在屋內太久,好容易出來放風,恆玉跺了跺腳,一馬當先朝山上沖去,彩琴急喊了一聲,沒來得及拉住他,只得趕緊跟在後面。
至賈敏黛玉下車時,恆玉已是手腳並用爬了幾十級台階了,賈敏看見急的叫人上去跟著,旁邊有婆子忙笑回道︰「已叫了小廝們跟著,且彩琴姑娘也是跟著的。」賈敏方放心一點,卻也忙拉著黛玉的手急急跟上。
這台階雖緩,可架不住它多,恆玉沖了一時,跑不動了方停下,回頭一看,只幾個小廝跟著自己,彩琴還沒爬上來,不由大樂。
因賈敏同黛玉還沒上來,恆玉就地往台階上一坐,準備歇會兒。一旁一個約十一二歲的小廝忙上前,扶起恆玉道︰「爺快起來,這冷地上可坐不得,仔細凍病了。」說著,將手里拿著的坐墊鋪在石階上,扶恆玉坐好方罷。
恆玉看他還挺機靈,心中喜歡,便問道︰「你是誰家的,叫什麼名字?」
那小廝忙作了個揖,回道︰「回爺的話,小的爺爺是外院管家林忠,爹是流雲齋的掌櫃的林福全。小的叫壽兒,今年十一歲。」
恆玉道︰「流雲齋是什麼地方,賣什麼的?」
壽兒回道︰「流雲齋是咱林府的產業,就在最熱鬧的文昌街,賣的俱是上等筆墨紙硯,生意可好了」
恆玉見他人又機靈,口才也好,兼之人長得清秀,便許他道︰「哪日我能出門,定去找你陪我玩。」
一旁的其它小廝听了不由都嫉妒起來,紛紛拿斜眼看壽兒,壽兒也不大放在心上。
因林如海提前打了招呼,這大明寺今日便只自己一家來上香,到處都是靜悄悄的,甚是冷清。
正百無聊賴,賈敏黛玉等人已是到了眼前,賈敏見了恆玉便板著臉沒好氣道︰「以後再不許亂跑,跑得那般快,倘或磕著踫著可怎生是好。」
黛玉笑道︰「許是弟弟這幾月養病悶得狠了,我瞧著身體倒是比前好了許多,竟一口氣跑了這麼遠。」
恆玉早跑過來拉住賈敏的手搖來搖去的撒嬌,還作出一副苦臉,賈敏看在眼里早已撐不住笑了,拉過他手道︰「又做出一副怪相,好好的走路罷。」
眾人復又接著爬山,因是還願,必得親自上山才見誠心,是以賈敏三人都走得氣喘吁吁,終于爬完了幾百級台階,眼前看到的是一大片空地並寫著大明寺三個字的山門殿。
記得以前曾听人說,這大明寺在清朝年間因大明二字犯了忌諱,一度改為棲靈寺,到了改革開放方才改回本名。
然這個架空的時代既沒有大清,也沒有大明,反而不必改名,想來有趣得很。
到了大門外,便見兩位僧人迎了出來,口稱施主,兩手合一,微微低頭行禮,賈敏向他們還了一禮,黛玉恆玉見狀也學著賈敏的樣子鄭重行禮。
進了大門,眾人靠左行走,經過庭院來到大雄寶殿,只見得殿內煙霧渺渺,耳听得梵音陣陣,檀香味撲鼻而來,正中坐在蓮花高台上的是釋迦牟尼大佛,兩側是他的十大弟子中的迦葉和阿難,東首坐著藥師佛,西首坐著阿彌陀佛,佛壇背後是海島觀音泥塑群像,兩邊是十八羅漢像。
恆玉抬頭看著這些佛像,心中茫然,眼前發黑,只听得僧人們念經文的聲音慢慢的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最後竟像是打雷一般。
賈敏回頭招手正要叫恆玉上前還願,卻看見恆玉臉色蒼白直挺挺向後倒去,頓時嚇得心神俱裂,撲上前去抱住恆玉,哭叫恆玉的名字。黛玉听見,也忙上前,急道︰「弟弟怎麼了?」看賈敏臉色奇差,又忙勸道︰「娘先別急,快快請了大夫來是正經。」
賈敏听見,忙要喚小廝,一直陪在一旁的那個僧人忙攔住賈敏道︰「大夫來得慢,施主不若先送這位小施主去請方丈把脈。」
賈敏這時方才想起,這大明寺的方丈法號惠安,是個得道高僧,傳說還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忙抱起恆玉跟著那僧人而去,黛玉也緊跟其後快步而行。
剛到方丈門前,就見從房內轉出一個小沙彌,對賈敏行禮道︰「方丈請各位施主進去。」說罷,轉身引路。
賈敏愣了下,也顧不得許多,進的屋去直奔方丈面前哭道︰「求方丈救救我兒」抱著恆玉跪在方丈面前。
惠安方丈念了聲佛號,微微一笑道︰「施主莫急,令郎乃福澤深厚之人,此番並無大礙。」
賈敏稍稍冷靜下來,不解道︰「那為何我兒無故暈倒?」
惠安方丈自袖中取出一串菩提珠手串,親自系在恆玉手上,復又念了一聲佛號,方道︰「這位小施主只因魂魄未牢,又在大殿中被佛力震懾,這才有此一劫,這菩提手串乃佛教聖物,供在佛壇前已有數年光陰,可溫養魂魄,當能為令郎增福添壽。」
不過一會兒功夫,恆玉臉色已紅潤起來,賈敏這才松了口氣,頓時頭暈目眩起來。恆玉這時醒來,看到此景,失聲叫道︰「娘」
黛玉在旁用力扶住賈敏,恆玉也忙從賈敏懷中爬下來。
黛玉跪在方丈面前哭道︰「求方丈為我母親治病。」
惠安方丈望著黛玉,目中似有深意,良久,方伸出手替賈敏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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