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二章宋十三流血
宋十三搖搖晃晃沿著城牆往西走，想著陳七喝酒的時候說「把柄」的情景，心里罵道︰這個老不正經。
他在心里罵陳七的時候，突然地想尿尿，于是解開褲帶走到城牆的垛口。他要迎著南風尿出去，尿得老遠老遠。他希望尿痕在陽光里變成一座金橋，如果走上金橋，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比如自己的村莊，再比如長安。只是方向好像不太對，自己的村莊在西邊，長安好像也是在西邊。
他還突然希望城牆外面有一個女人，比如李二娘。那樣的話，他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尿她一身，然後嘻嘻哈哈跑開去。
後來很多的說書人講到故事的關鍵節點，總愛說這樣的一句︰諸位，話說無巧不成書，這時候——我要說的就是︰宋十三這時候，果然看到了城下有一個女人，並且，果然是李二娘。
她當時身上穿著暗紅色薄長襖，好看而不艷麗；她當時的臉龐很豐滿，白亮白亮的；她當時頭上盤著松散的倭墮髻，頭發在太陽下發散著彩色的光輝。宋十三不知道該尿到她那件暗紅色的長襖上，還是白亮白亮的臉上，還是散發著光彩的頭發上。
李二娘似乎也看到了城上的宋十三，向上揚揚手里的柳條小簍子，意思是自己正在挖野菜。他掏出褲襠里的——也就是陳七說的「把柄」——就準備尿。但她咯咯笑著，向遠處跳開了。其實怎麼尿也尿不到，但她還是向遠處跳開了，然後舉舉手里挖野菜的小撓鉤，意思是︰給你撓下來。
南風還在吹。李二娘一縷細小的沒有盤住的頭發吹到前面來，順著臉龐一直貼到嘴角上。她的嘴唇是自然的深紅色，很鮮艷很鮮艷的樣子。
南風還在吹。宋十三就這樣迎著南風舉著把柄向城下撒尿。在撒尿的過程中，他突然很有感覺，坦率地講，宋十三當時的感覺是很想讓李二娘抓住自己的把柄，就像程寡婦抓住了陳七的把柄一樣，盡管陳七對結果的評價是︰壞了。
城外東南遠處有一座高丘，高丘上長滿高高的楊樹，那些高高的楊樹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葉子，密密麻麻的葉子里正向外揮散著無數的像霧又像煙的楊絮，楊絮順著空氣飄過來，紛紛揚揚彌漫了整座城。
這時候，宋十三以一種很猥褻的姿勢朝李二娘挺挺腰身，然後指指遠處的高丘。她扭頭去看的時候，一陣又一陣白色的風正像低空漫卷的雲，越過高丘浩浩蕩蕩地涌來，氣勢洶洶，令人振奮。
李二娘朝著宋十三搖搖頭，皺皺眉，還他媽的撅撅嘴，意思是︰遠遠的好幾里路呢。但最後，她還是朝著高丘的方向走去了。他看著她的背影很激動，一激動把柄就變成了真的柄，並且有點硬。他此時迫切地希望有一座橋，是不是金橋無所謂，石拱橋也行，只要能從城頭伸向城外，好跨上去追趕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這座城有四道門︰北門，南門，西門和東門。所以，橋是沒希望的，門到有指望。四座門北門可以排除，西門和東門基本也可排除，南門似乎剛剛好，並且還是正門。想想看，光明正大地走正門去辦一件事情，該是多麼讓人自豪的一件事情。
「我操，好大的物件！」
我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有這樣的一個詞，就是︰「我操」。但我堅信，任何年代都有這樣類似的語氣詞，盡管也許不是「我操」，但肯定是「我怎麼怎麼樣」。
宋十三在城頭想著「辦事情，走正門」的時候，能怎麼樣呢？按照道理，宋十三不應該再向西，應該轉身向東，然後下城出南門，一路小跑楊樹林。但是，宋十三既沒有向東，更沒有向西，而是躺倒在了城垛後面的城牆過道上。
相信每一個人在想入非非的時候都不喜歡被打擾，但宋十三不僅是被人打擾了，而且還是嚴重地被人打擾。他被人冷不丁地踹了一腳，那種堅硬的馬靴從側面斜著狠狠踹過來，使身體失去平衡斜著倒下去。他能听到自己的把柄——當時還硬著——沿著青磚砌成的城垛的堅硬的壁面劃過去，發出吱吱的刺耳的聲音，甚至還看到隨著吱吱聲迸發出的一溜火星。
宋十三就這樣倒在了地上，還听到上面一聲︰「我操，好大的物件！」
說話的人是趙羽。趙羽是本城刺史趙抽的兒子，現年也是二十歲，當時做著都知兵馬使的官，雖不知道官居幾品，但在唐城肯定是個極品，專管城池防務，他今天來就是巡城。
按照一個大頭頭下基層調研，後面必定跟著一群小頭頭的官場經驗，趙羽後面肯定還應該跟著一群七、八、九品的雜七亂八，所以相信他們當時必定也都看到了宋十三的「好大的物件」，只是除了趙羽他們都沒有叫出來。
趙羽用右手握著馬鞭，輕輕敲打著左手，敲打了一會兒，慷慨激昂地說︰「‘都統有方，警守無失，宿衛之最；兵士調習，戎裝充備，督領之最’。看看現在的城池，光光的沒一個人影，全他媽的跑了，就剩下這一個，還他媽的穿著麻布袋子，衣著不整。這讓刺史大人——也就是我爹——的臉面，往哪擱？」
跟隨而來的司兵張大人，忙著解釋道︰「他不是我們正式的兵丁，他是南城看守城門的那個那個——」旁邊有人提醒「陳七」，張司兵接著說︰「對，對，陳七，那個陳七領過來的小孩——當然當然，守城門有專門的兵丁，他們也就臨時關關開開地打打下手。」
趙羽說︰「那其他守城的呢？」沒有人應答。趙羽揚揚馬鞭說︰「撩起他的袍子，月兌下他的褲子。」
那一天陽光燦爛，就是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一個二十歲狠抽另一個二十歲的白，一鞭子下去一個紅印子，一鞭子下去又一個紅印子。宋十三起初不敢吭聲，但最後看到趙羽為了抽他抽得滿頭大汗的，實在不忍心，就求饒道︰「我的爺，我實在受不了了。」
當天的情景就是這樣的，宋十三搖搖晃晃地要到城西去，卻在城牆上看到了李二娘，想要跟隨李二娘到城外的楊樹林，但沒去成，沒去成的原因是踫到了趙羽，踫到趙羽的結果是弄得前邊後邊都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