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六章酒坊街的酒館
雖然春有桃花，夏有桑葚，但宋十三還是在不久後就離開了里村，來到了唐城。唐城也有唐城的好，比如，唐城有李二娘。他剛來唐城就是在李二娘店里做跑堂的小二。
李二娘的家，確切地說是朱貴的家，在城南東西走向的酒坊街，也緊靠南北走向的中心街，距南城門也不遠。南城是屁民集聚地**絲歡樂場，南來北往的客也多從此過，也多在城南駐足留宿，為本來就熱鬧的城南市井，更添繁喧。
李二娘家是二層住宅，樓上樓下都特別寬亮，雖為土木結構，但怎麼說也是樓房，可見家道殷實。李二娘家道殷實可能和李二娘的男人有關。李二娘的男人叫朱貴，是個虎背熊腰的中年壯漢，一看就是個殺豬的好胚子。事實上朱家的確是殺豬世家，到朱貴這代，殺技更是爐火純青，所以朱貴的肉攤前一直人流不斷，生意紅火。
盡管李二娘家道殷實，但處在容易生錢的黃金地段，當然還想再折騰一把，所以就把底層粉抹一新，雇了個廚子還有一個跑堂的小二，就開了家酒館，提供餐飲。當然，這都是李二娘的主意，朱屠夫依然做屠夫，還在門口賣肉。
李二娘人雖長得好，生意卻做得不咋地。轉眼間，酒坊街酒館客棧越來越多，什麼四季財客棧，六六順客棧，快倒酒客棧，他們都比她家開張得晚，但生意卻比她家興隆。他們俱是專門為經營客棧而建築的客棧，規模要大，服務要周全，通常一樓經營餐飲，二樓提供住宿，後院還留有馬槽。這是李二娘所不能比的。
它們的服務也各有特色，比如「四季財」的葷腥菜就很有一套。四季財的紅燒驢肉比較好，將驢肉切塊，再放水煨爛，起油鍋蔥姜蒜爆炒，然後放入肉塊用紅燒汁什麼的慢火收攏，收汁後再翻炒一下便可裝盤上桌。據說味入十家，香飄白步，嗅者垂涎，食者稱絕。還有「驢血白」，是用驢血加工制成的，形狀似腦非腦，似蛋非蛋，白而細女敕，色味俱佳，養血安神，老少皆宜。再就是驢鞭湯，按照秘方配制的香料加湯炖雄驢大鞭幾晝夜，鞭爛溶湯，鞭湯不分，此時湯色白似人乳，香味濃郁、余味悠長。听說此湯大補元陽，久喝的男人**會滋長過尺，成為女人追捧的極品，所以凡路過唐城的達官貴人，經商大賈，漫游騷客，甚至鄉野閑夫，都以在唐城市井地喝過驢鞭湯為人生一重大經歷。
「六六順」的野菜有特色。比如燒蒲菜，以當地特產蒲子下端的女敕蕊為原料，加配佐料燒制而成。燒出的蒲菜，色白如玉，鮮女敕可口，清香繞喉，別具風味。還有涼拌黃花菜，六六順的倪掌櫃說，本店黃花菜是在野地精心尋采的七蕊黃花，與別家不同，別家都是六蕊黃花，這是兒七蕊的，所以六六順的黃花菜的色澤就特別金黃，質地就特別筋脆，營養就更加豐富，味道就更加鮮美，久吃的兒童要長倆腦仁，聰慧異常，久吃的翁媼要皺紋舒展，顯現二八容顏。六六順的倪掌櫃還說了，鑒于六六順的黃花菜是七蕊，適當的時候會把六六順改為七七順。
「快倒酒」的特色不在吃食上下功夫，專在酒和女人上下功夫。快倒酒雖不自釀，但自稱網羅天下美酒，什麼滎陽土窟春，富平石凍春，杭州梨花春，雲安曲來春，還有劍南燒春，都是春。我**也不知道為啥唐朝人喜歡把酒叫作春，只知道小貓發情時愛叫春。據說快到酒還有異域的美酒，什麼高昌葡萄酒，大食馬朗酒，還有從波斯進口的三勒漿。不過快倒酒和其他客棧一樣，賣的最多的還是廉價的大高粱。至于女人，多是在花柳街請的歌妓，瑯瑯琵琶一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客人便不管酒是不是真的那個什麼春，那個什麼漿，還是那個什麼大高粱，百杯千杯下肚，醉醺醺樂不思蜀。花柳街燕春樓的杜寒娘有時也會到快倒酒為客人助興。
總之，凡到唐城的人要先在四季財吃驢肉喝驢鞭湯，再到六六順嘗蒲菜品黃花菜，最後到快倒酒醉眼迷離看歌舞，這才算不虛此行。當然，後來由于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四季財就有了蒲菜炒驢肉；六六順的驢鞭湯上漂著幾枚黃花菜；快倒酒不光有歌舞表演，也有了驢鞭湯，還有驢鞭和蒲菜黃花菜等一鍋燴，炖出驢鞭野菜滋補湯。
以上說了這麼多，反正要說明的是，李二娘的家庭作坊式的小酒館，在自身經營不濟和外部競爭慘烈的雙重擠壓下，生意是越來越清淡，門前人流雖浩浩蕩蕩，但都是奔街里邊其他客棧的。這種情況下，自家廚子手閑的發癢，就跑路了，剩下跑堂的小二叫宋十三。這時候，盡管宋十三只會吃、不會做，但掌櫃李二娘還是對他委以重任，讓他既當小二又兼了廚子。
生意就是這樣，偶爾有幾個客，也是對李二娘擠眉弄眼的熟客，當然，李二娘也對他們擠眉弄眼。宋十三經常能看到她坦露著半個胸脯斜倚在櫃台外，下邊的臀部歪向一邊，從正面依然能看到突出的側面把裙子托成一道圓滑的曲線。這時候，她對著熟客眼楮飄忽，白白亮亮的臉龐上蕩漾著神秘的笑意。宋十三很是氣不過，一個人干兩份工無所謂，反正也沒幾個客，關鍵是李二娘好像從來沒有正經看過他一眼，更不要說對他擠眉弄眼了。
有一次不知怎麼的，宋十三就和李二娘耍起橫來，原因可能是菜里鹽放得多，咸得食客只嘖嘴。食客剛走，李二娘就說，鹽那麼貴，家里又沒有私鹽販子。李二娘還說，放那麼多鹽，把客人都咸跑了，難怪生意越來越清淡了。李二娘還說——反正李二娘吧啦吧啦了很多，但他一聲不吭，一聲不吭是因為一句沒听。他早讓李二娘在面前晃悠得心煩意亂了，最後只好朝她胸脯上夯了一拳跑掉了，工錢也不要了。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宋十三突然伸出右拳在李二娘的胸脯上搗了一下，她就突然失聲蹲在了地上。這時候，宋十三的耳朵突然管用了，听到門外朱貴用大砍刀砰砰剁肉的聲音，渾身打了一個寒顫，撒腿就向門外跑。在門外還偷看了肉攤後面朱貴一眼，誰知朱貴也正從大鐵鉤吊著的兩條豬大腿中間看過來，這讓他又打了一個寒顫，一溜煙跑出了南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