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年代的權力   性和陰謀 39.第39章︰探幽好古

作者 ︰ 嚴少言

第39節第39章︰探幽好古

夜涼似水,月色如銀,在京郊一座十分幽靜別致的深宅大院里,夜氣如嵐,夜靄深沉。無產階級司令部的「左派大理論家」曹生的臥室︰窗明幾淨,燈紅窗綠,環境幽雅,居住舒適。窗外月色溶溶,庭院里,處處茂林修竹,花木扶疏,儼然就是一座世外的桃園,人間的仙境。

曹生高瘦的身材,穿一件法蘭西細絨長睡袍,正在自己的書房里興致勃勃地鑒賞著從各處抄家得來的一大堆烏七八糟的破爛古董。

泛著朦朧紅光的房間里,仿佛就是一座藏匿著無數文物古董的大倉庫。到處擺滿了一冊冊古書,一幅幅畫軸,一個個銅雕塑,一台台古硯台,一件件陶器,一枚枚玉印,一顆顆金章,一方方玉石,一本本的碑帖,琳瑯滿目,光怪陸離,房間里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霉味兒。

他守著滿滿一桌子陳舊的仿佛剛剛出土文物似的圖書古藉,興高采烈地逐一甄別鑒定。古物上,擺放著三枚碩大精美的青金石印章,曹生用雙手十分珍貴地捧起一幅古畫,一邊眯縫著雙眼陶醉似地欣賞著,一邊搖頭晃腦地對站在一旁的妻子符向貞講解道︰

「向貞啊,看看吧,這幅《臘梅三詠,》是宋代大詩人黃庭堅的真跡手墨,傳世的佳作啊,難得,難得,十分地難得!」

身材干瘦,皺紋滿面,膚色黃白相間的符向貞,含笑道︰「我的大學問家,再難得,不也讓你得到了嗎?」

曹生將那幅古畫極珍愛地鋪放在桌面上,拿過那枚碩大的青金印章,顫巍巍地在古畫的下端用力地蓋上了「歸公」和「大公無私」以及「曹生」的大紅字體印章。他那黃瘦的面孔上泛出了興奮的微微紅光,一面將古畫「唰唰唰」地細心卷起來,一面對妻子眉飛色舞地說道︰

「紅衛兵小將們真是了不起啊!只要一采取革命行動,就把這個舊世界鬧得天翻地覆,把牛鬼蛇神打了個人仰馬翻,什麼封建的余孽,什麼妖魔鬼怪也無法藏匿,統統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現出了它們的原形。」

「哼哼!」`

符向貞鼻子里冷笑了一聲,嘴角不屑地朝曹生撇了一撇,,半是譏諷半是逗趣地說道︰「這些封建的余孽,反動的妖魔鬼怪,它們到了你手里,可是一件件都變成活寶貝了。」

曹生拿著一面放大鏡,在明亮的台燈下精心致志地鑒賞著一尊小巧玲瓏的古銅鼎,頭也不抬地說道︰

「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嘛,吸取精華,剔除糟粕呀。這些封建階級的‘廢物,’到了我們無產階級的手中,都是可以變廢為寶的嘛,哈哈哈哈……」

夫妻倆正在說著私房話,桌頭上的電話機小紅燈亮了,發出「咕咕咕咕」的響聲,符向貞拿起听筒听了听,然後小聲對曹生說︰

「喂,老曹啊,你賞識的那個叫丁立仁的人來了。」

曹生神情一怔,感到有點意外,他放下手中的那尊小銅鼎,猶疑地說︰「天這麼晚了,他來干什麼?」但又很快地說︰「既然來了,哦,那就讓他進來吧。」

符向貞指指滿桌子的「廢銅爛鐵,」文物古董書畫字紙線裝書亂糟糟的一堆破爛玩意,擔心地說道︰「這些破破爛爛的東西讓他看見了影響不好吧?」

曹生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問題不大。丁立仁是自己人,對我的喜惡癖好都知道,無需瞞他,快叫他進來吧。嘿嘿,他現在可是個少壯派啊,如日中天!」

符向貞一溜蓮花小碎步地出去了。曹生看著她那有點做作的扭動身腰,那干癟的缺乏肉感的臀部,便不悅地轉過臉去了。

不一會兒,彬彬有禮、面含微笑的丁立仁身穿工整的藏青色中山服,手提一個黑色的牛皮公文包,神情十分謙恭地出現在曹生的面前。

若論起革命資歷,曹生要比丁立仁老得多了,論起在黨內的地位影響,丁立仁更是比不上曹生。與曹生相比,丁立仁當屬晚輩。

「哦,首長還沒有休息啊?」

丁立仁面露謙遜之色,身體站得恭恭敬敬,向曹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象一個日本人那樣注重禮節。

「啊,是立仁來了,坐下,快坐下吧。」

曹生面對這位比自己年青十多歲,此刻正象大鵬鳥一樣扶搖直上的「少壯派,」格外的器重。盡管丁立仁此時來得不是時侯,但是,曹生仍然親切地握住丁立仁的手,親親熱熱地把他拉到寬大舒適的猩紅色金絲絨大沙發上坐下來。

曹生按響了叫人鈴,吩咐道︰「泡茶,就泡那盒剛剛送來的福建鐵觀音。」

「立仁啊,夜晚來訪有事嗎?」

曹生舒適地將花白的腦袋仰靠著大沙發,身體半倚半坐,十指交叉,安祥的互相輕摩緩動著,目光微露笑意,親切地看著丁立仁。

「啊,我輕易不來打擾首長,因近日搞到了一套清代秘藏的古藉孤本,乃稀世之寶,天下無雙,只此一部。我昨夜已經過一遍目了,此書文筆寫得老辣,語句洗練,結構也緊湊,韻味深沉的很啊,堪稱一部中國封建社會宮闈野史中的上乘之作。」

丁立仁稍稍傾低自己的身體,觀察著曹生的神情變化,因見他正在注意地傾听,于是便壓低了聲音,將自己腦袋靠近了這位「左派理論家,」頗為神秘地含笑說道︰

「首長,就是那本專門描寫唐代女皇武則天跟男寵宮闈穢事的《濃情快史》。」

「啊,就是那套專寫唐朝女皇帝武則天跟她的面首們私情的《濃情快史》嗎?你把它帶來了?」

曹生干瘦的下象是裝了一根彈簧,他倏地就從大沙發上被彈了起來,又重重地坐了下去,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之色!

丁立仁面帶笑容,將手上的那只黑色公文包輕輕地放在面前的茶幾上,他輕輕拍著光潔的皮包,善解人意地說道︰

「首長,帶來了,我把它給您帶來了。」

曹生仍然不放心地追問︰「立仁啊,真的就是那套清代的秘藏孤本《濃情快史》嗎?」

丁立仁邊拉開包鏈邊微笑道︰「是真是假,首長一看就知道了,首長的文史知識那是很深奧的喲。」

話音未落,他已經從皮包里拿出那套六冊紙頁已經變黃的線裝古書,頻頻抖動著對曹生又笑道︰

「首長啊,瞧瞧吧,就是這套書,被紅衛兵小將從反動文人傅惜華的家里抄出來的。」

曹生眼里立刻就射出兩道貪婪的光線,他緊緊地注視著那堆已經散發出淡淡霉味的發黃古書,睜大兩眼看著那發黃的封面,便急速地、「唰唰唰」不停頓的翻動著一頁頁發黃的紙張……

他剛剛看了兩頁,便難以抑制心頭的狂喜,眉飛色舞的顫抖著聲音說道︰

「不錯,不錯,果然是它,果然就是它,將做了唐朝一代女天子的武則天跟男寵薛懷義的宮闈婬穢情狀,描繪喧染得淋灕盡致,入木三分。據史料考證︰這部書應該是明代的文人之筆,據說《金瓶梅》的作者還是以此書中的婬穢情狀為參考,這才寫出了《金瓶梅》這部天下第一的**。」

丁立仁插話道︰「首長,由此看來,這部《濃情快史》比起《金瓶梅》有過之而無不及嘍?!」

「嘿嘿嘿……」

曹生很不自然地一笑,淡然地說︰「《金瓶梅》寫得是下層百姓的民間風俗生活,是一幅中國明代的風俗畫卷而已,而這部《濃情快史》則涉獵的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女皇帝武則天的宮闈秘事。這兩本書取材不同,在房事的描寫上,《金瓶梅》側重于艷詞麗句,而《濃情快史》卻偏重于婬句褻語和武後的猥褻情狀的描繪。嘿嘿,燕瘦環肥,各有千秋吧。」

老奸巨滑的曹生並不想在這部格調極其低下的婬穢小說上和下屬多加談論,他謹防著流露出自己心靈上的陰暗齷齪的一面,于是,他忽然就將話頭一轉,便輕輕地扯到了自己年輕時窮酸落魄的情景︰

「解放前,國民黨統治時期,啊,不,不是……」他拍拍腦袋,搖搖頭,仿佛一時陷入了苦苦的回憶中,想了一會,接著說道︰

「那還是在北洋軍閥的統治時期吧?我在北京讀書,在榮寶齋的舊書店見過這套書,是東安巿場大收藏家劉鳴可的書。那時侯他要價太高,一張口就喊十個大洋!我當時是囊中如洗啊,別說十個大洋了,就是一個大洋也掏不出來啊。身穿破竹布長衫的我,一介寒儒呵!腰里只有十個銅板,那是中午買五個小燒餅的午飯錢。我皺皺眉頭,連聲說著‘太貴了!太貴了!’劉鳴可拿起一冊書,連連地拍著書本,擠眉弄眼地說︰‘看看這是什麼書啊?!清代宮廷里的孤刻本《濃情快史》,舉世無雙,惟此一套!是真正的皇家珍藏的秘本。看一遍,比逛一趟八大胡同還值啊!解饞,過癮,有回味啊!幽深的很哩。’我見他說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便拿了一本,翻了幾頁,當時心頭便‘突突突’的亂跳,滿面躁紅了,丟了書本,竟然跑得無影無蹤。啊,我那時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年青學生,白玉般的純潔呵!四九年我來北京後,曾托了很多人找這部書,一直沒找到。真沒想到這部書今日落到你手上給我親自送上門來了,感謝,感謝你啊,立仁同志。」

丁立仁情知曹生此刻的心思已全在這部古書上了,與他敘話已經是禮貌性的敷衍應酬,于是,他又稍坐了一會,扯了些閑話,便與曹生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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