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村 23.第十七章 送禮(2)

作者 ︰ 張六莊

第23節第十七章送禮(2)

2)

城市里人的做事有著「老死不相往來」的風格,不知道對門鄰居姓氏名誰,所操何業,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村子里的人不一樣,比如這白家莊吧,下地的時候,扛著鋤頭,從村西頭走到村東頭,一路走來,也是一路說來。

「哦,您也在呀!」

「在街上溜達呢?」

「要去哪里啊?」

「看這孩子,長的多可愛。」

「明天集上有會,咱們一塊去啊。」

「這幾天不忙啊。」

「化肥多少錢听說這幾天又漲價啦。」

「你打的是什麼藥,莊稼地里的苗子怎麼長得那樣好。」

「呵呵,我去王墳,鋤地。」……

如此等等,一路下來,能說得人口干舌燥,喉嚨發癢。

也正是因為這樣,馬土山才決定晚上去找白得柱的。手里提著專程從縣城里買來的好煙好酒,提著這些東西在白家莊招搖過市的話,那畢竟不算個事情。會招來很多閑話和麻煩的。

給白得柱送禮求情——這就是老支書給女婿馬土山支的招兒。馬土山本想著要把老丈人請出山的,不過,他已經有好些年不問村里的事了,老了,老了,就更要保住名節,為了這件事情而出頭的話,那是不行的。但是上門女婿馬土山做事遇到了困難,他也不能不管不問,一家人還仰仗著他來糊口呢。但這老人畢竟是經事多,見識廣,看到妮子上街買梨後,才想出了「拿梨喻禮」的主意。明里,老支書什麼都沒有做。暗里,老支書的確是給馬土山支出了最合適宜的招兒。

他白得柱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愛佔便宜的貨,死要面子的主,見了錢就忘了爹媽是誰的家伙。馬土山走街串巷賣菜的時候,看到了白得柱都會遠遠的躲著,否則的話,總是被他摞去一些東西,說是給錢,但拍拍口袋又說忘帶了下次再給。下次見面了這馬土山怎好意思和他堂堂大支書要這塊兒八毛的錢?看著他樂呵呵的走了,馬土山也只能暗自嘆息,偷偷告誡自己,下一次再別遇到這樣的主兒就好了。

馬土山來到白得柱家時,白得柱家剛剛吃完飯。他正拿根麥秸邊剔牙邊看電視。看到馬土山提著大盒小盒的,趕忙起身去迎接,和白日里的情景完全是不一樣的嘴臉,這樣的熱情到是讓馬土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對白得柱而言,雖然也是官,但和大干部不一樣,畢竟不是常有人來給送禮的。

白得柱樂呵呵的說道,「你看,你看,來都來了,還拿這麼多東西干什麼。見外了不是?」看馬土山手里還提著酒,就向他媳婦王可英喊道,「媳婦,快炒些菜來,我和土山兄弟喝兩盅。」

「村——得柱哥,不了,不了,我家里還有事呢!」馬土山這麼說著,心里在想,送這些東西就賺來一席酒菜這是不合適宜的,他認定了這是注定要虧的買賣。以為白得柱是和他假客氣,于是自己也推辭著。

看馬土山要走,誰想白得柱一把拉住了他,說道,「咱們哥倆有日子不在一塊聚了。」而實際情況是,他們「哥倆」從認識以來就沒有聚過,又假意生氣說,「你要是真要走,把這些東西也拿走。」那些東西就放在椅子上,白得柱看著它們,卻沒有動手讓馬土山去拿的意思。

在來之前馬土山就想著,到白得柱家里後,和他扯兩句閑話,賠個禮,道個歉,求他放他一馬,然後就走,沒想到來他們家還沒有坐穩,白得柱楞要請他喝酒吃飯。這是馬土山沒有想到的。而這麼快要走,也是有原因的,一則,我知道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怕這白得柱下套,還是先走為妙。二則,反正我已經把東西放在你這里了。老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收了我的東西,你就不好意思不給我辦事了。

這麼想著,所以就決意要走。可白得柱欄的急,又不象是虛讓,馬土山怕這事鬧僵,就又回來了。

事實上證明,待坐到凳子上後,馬土山就完全處于被動的狀態。在這三里五莊的,馬土山也算是個生意精,也算是個能人。但是,他終究還是玩不轉白得柱,畢竟人家是干部。

看媳婦王可英在一旁站著,沒有要動手的樣子,就罵道,「死老婆子,沒有听到嗎?快給我炒菜去。」

王可英心里有些怨氣,嘀咕道,「剛吃完飯,又炒個啥子菜哦。」

這一句話,象是傷了白得柱極大的面子,白得柱豁地站起來,照著王可英就是一巴掌。罵道,「你這個歉操的,當著生人的面兒,我說的話你都敢不听了。快給我炒菜去!」看到王可英沒有要動的樣子,拉扯了幾下,又說,「炒盤花生米,炒幾個雞蛋,前天買的肉和灌腸也都炒了。咋——你听到沒有?」

馬土山看兩口子有要打架的意思,就趕緊去勸。但結果不象他想象中的那樣,王可英使勁瞪了白得柱兩眼,便開始按照白得柱的吩咐去做了。就這一點,馬土山挺佩服白得柱的,在他眼里白得柱真算是個男人,想想自己,自己從來不敢在自己女人面前說句硬話,而什麼時候才能做到白得柱那樣啊。

白得柱喜歡打媳婦,這在白家莊也是出了名的。這王可英不是白得柱明媒正娶來的,而是十多年前,白得柱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好些人都記得那一天是個雨夜,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駛進了白家莊,也給白家莊里五個在著急等待的光棍漢帶來了五個淚流滿面的女人。想當年,這在白家莊也算是一件盛事,他們的到來滿足了這五個男人對女人那長達幾十年的幻想,也給他們為白家傳續香火帶來了希望。

不過後來,有一個媳婦受不了折磨,在夜里偷偷的跑掉了。其他人知道後跟著效仿,王可英也曾跑過幾次,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來,一抓回來就被白得柱一陣毒打。後來有了孩子,為了孩子,再要逃跑的念頭就沒有了。想在這里住一輩子,老死白家莊。

但稍微有些不順心,不管是家里家外的,白得柱就拿王可英出氣。這仿佛就成了他的習慣或是嗜好。

在當今社會里,王可英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在這平原的某個角落或則是那個不起眼的山溝里,不知道有多少個白家莊,在這白家莊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個這樣的女人。

女人把飯菜做好了端給男人們吃,男人們圍著桌子大吃大喝,曾經辛苦做飯的女人們只能在一旁站著。

白得柱當村支書這幾年來,畢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剛一開始說的盡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一會兒說說東家短,一會兒又扯扯西家長。

酒過三旬之後,白得柱看馬土山面色紅潤,說話也有些咬舌頭了。自己點起一根煙,吸了一口,眯著眼,又吐了出來。

馬土山剛好打一飽嗝,看到白得柱那個樣子,有些古怪。沒有太在意,搖了搖手下面的那個瓶子,沒有剩多少酒了。就說,「得柱哥,喝了這一盅酒我就該回了,明天還有一大堆事——等著——等著我呢。」

說著,就要給白得柱倒酒。白得柱抬眼看看他,又是那種古怪的眼光。身體湊過去了,卻沒有把杯子湊到那瓶子跟前。

「咋——咋了?」

「兄弟呀——」白得柱故意大聲說道,「你沒有給哥哥我說實話。」

「啥實話?」馬土山不解。本來就以為這桌酒席來得不尋常,不知道這白得柱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想要使勁捶打一下被酒精麻痹的腦子,當著白得柱的面卻又不能這麼做,可腦子真是痛得厲害。

白得柱看馬土山不著調,有些生氣,說道,「馬土山,有些話還要我明說嗎?」

因為酒精的關系,馬土山在這個時候是真的犯混了,象是傻子一樣彎著腰站著,又象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何處。

到這個份上,白得柱不管馬土山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就把話說了出來,「給老神樹湊錢蓋廟的事兒,你撈了不少好處吧?」

「這個——怎麼會……?」馬土山按照老支書的意思,專程去城里買了百十塊的東西,這些東西送給鄉里的干部,也算是厚禮了。以為白得柱把這些東西收下了就什麼事情就沒有了。可沒有想到他心里還惦記著建廟款。听了他的話,就仿佛是喝了一大口涼水,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要說給白得柱帶來的這一百多塊錢的東西也不算是可惜。這些東西是馬土山從煙酒的彩頭里弄到的錢。可如果再讓他掏錢的話,那是真要動自己的腰包了。又說,「得柱哥,我……」

「你看著辦吧!」白得柱把那瓶子拿了起來,給馬土山的杯子斟滿了,又給自己的倒滿。晃了晃剛好瓶子里沒有剩一滴酒,杯子里也沒有一滴酒灑出來。

馬土山看白得柱自己先喝了,翹著二郎腿,擺出一副要送客的樣子。站起來,舉起杯,一飲而進。

起身走時,白得柱也沒有送他。

馬土山跌跌撞撞回到了家,天應該不是很晚,大概是十一來點鐘左右吧。因為還能隱約的從鄰街住的人家里听到說話的聲音。

馬土山回到家里的時候,白嬌鳳正和幾個人在家里打麻將,這幾天白嬌鳳的手氣真是不錯,晚上這次在自己家里打麻將,也贏了錢。有一回竟一下子好坐了五次莊。剛好玩了八圈,牌友們就不想再玩,唉聲嘆氣的,都回各自的家去了。

白嬌鳳正收拾著麻將桌,見馬土山回到了家,滿身的酒氣,白嬌鳳一臉厭惡的神態,罵道,「喝幾口貓尿看你都成什麼樣了。快把尿盆給我拿來。」

馬土山去了,端尿盆,倒尿盆,這是他每天里必須要做的工作。

馬土山剛把尿盆放到了屋子的角落里。白嬌鳳解開了褲子就去尿,象是憋了好一陣的樣子。這女人不去茅房,卻等著馬土山給她端尿盆也算是懶到家了。

聲音嘩嘩的響,這讓馬土山感到非常的惡心,肚子里的東西如翻江倒海般涌動著,一時間它們在用最大的努力尋找最可能的出口——那就是嘴。當時他就走在去床上的路上,當這一切噴涌而出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肝呀肺呀的全都要出來了,吐出來後頓時感到一種難言的暢快與淋灕。馬土山抿了一下嘴角,知道將要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你——」白嬌鳳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提著褲子說道,「快把它給我掂上,惡心死了。」

馬土山就趕緊走出屋拿鐵鍬從外面挖來了一些土,又從廚房里鏟來了一鐵鍬煤渣倒在了上面。然後又用鐵鍬把它們給弄走了。來回這樣一折騰,酒勁去了大半。

勞累了一天,馬土山洗了手臉,洗了腳,刷了牙就要上床睡覺。

拉了燈,剛一進窩就被白嬌鳳一把抱住了。

馬土山知道她要做什麼,就說,「我今天累了。」

白嬌鳳不听,兩只手在他身上不停的游走著。馬土山不耐煩使勁把她給推開。

「你要干啥?」白嬌鳳起身小聲吆喝著,可馬土山轉過身就是不理她。

白嬌鳳進了被窩又去模,馬土山不耐煩仍把她推開。

如此三番,白嬌鳳使勁揣了馬土山一腳就轉身睡了。馬土山是側著身體睡的,差一點就把他踢到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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