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花怕她的心肝寶貝又偷著去那個大坑里游泳就把白懸鎖到了屋里。因為先前已經被鎖過好幾次了,且這屋子里有電視看,落鎖前吳桂花還塞給兒子一塊融化得變了形的雪糕,這孩子也就不鬧騰了。
白小玲看著店,一邊還在櫃台後面看著課本,中考快要到了,她學習也越來越有狀態了,可這一時卻也無心看書了。因為她嫂子的身體出現了異樣,本也知道單單是中暑並無大礙的,可就是看不進去,也心焦得厲害。
……
「……玲姐姐,我買雪糕,玲姐姐,我買雪糕……」
「哦!——」不知道櫃台前的那個小女孩喊過多少遍了,白小玲才回過神來。
白小玲接過了錢,從冰櫃里拿出一塊雪糕就遞給了那個小女孩。
那小女孩沒有接,卻道,「我要的是女圭女圭頭的,不是這個。」
「哦——」白小玲又趕緊給她換。
打發走這個小女孩以後,白小玲就再也看不進去書了,料想她娘去了地里不會馬上就回來。于是就打開冰櫃,來回翻了幾下還是挑了塊最貴的雪糕。落上鎖就向胡同里走去。
進了院子,喊了幾聲嫂子卻沒有人應答,就徑直進了彩虹的屋,彩虹卻不在屋里。掃視四周,看到椅子上有幾件髒衣服,想來嫂子是去洗澡了,于是就坐等。
不一會兒,彩虹擦洗著濕漉漉的頭發進了屋,冷不丁的看到白小玲著實一驚。
白小玲見彩虹進了屋就迎了過去,說道,「嫂子,我給你捎的雪糕。」
彩虹一看便知這雪糕是白小玲偷偷拿的,若是讓吳桂花知道了,少不了又是要挨一頓罵的,就說,「小玲,你拿著個干啥?嫂子又不是小孩子了。」
村里面好些人都有這樣的觀點,雪糕只是孩子們的零食,是大人們的奢侈品。
白小玲擎著,說道,「嫂子,你吃吧,這個解暑。」又說,「你看看,我拿了這麼長時間都快要化了。也拿不回去了。」
而彩虹卻不接,也不應,抖摟了幾下濕毛巾掛在了繩子上。看白小玲這次又是一個人來的,便又問,「你弟呢?」
白小玲道︰「現在弟弟長大了,我娘知道我看不住,在上地前就把握弟鎖到屋里了。」又說,「嫂子,快吃雪糕吧。」
彩虹還在整理自己的衣物,白小玲心急,一片熱心想不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正色道,「嫂,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扔了它。」
知道白小玲拿來雪糕是專給她吃的,本也是假意推讓的,不曾想白小玲真生氣了,就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說道,「你看看你,像個大小姐似的,動不動就發脾氣。」
白小玲卻委屈道,「我那里是什麼大小姐,連個苦丫頭都不如呢!求著嫂子吃東西嫂子卻不肯吃。」
彩虹笑道,「你這妮子,越來越能說了,我說不過你,你都要比得過你娘了。嫂子吃就是了。」說著,就接過了雪糕。
白小玲說道,「我才不像她呢。我只和嫂子說話,要是別人我才懶得說一句呢!」
彩虹給那雪糕剝去了油紙,香甜的雪糕連樣子都很誘人,彩虹舉著,道,「你先吃一口,嫂子才肯吃。」
白小玲看著彩虹,眼里有些須的迷離不過很快就被自己給打亂了。湊過去臉,小嘴微張,輕輕的咬了一口。這雪糕她也是多日不曾吃過了,在嘴里含了一會兒才肯咽下去。眯了眼,一陣享受的樣子,給周身帶來的不止是清爽。
彩虹也咬了一洶,在外人看來,這便開始他們的滑稽表演了。他一洶,你一洶的,咬的緩,吃得輕,也嚼得慢,好一會兒才吃去小半,這屋里雖比外面清涼很多,卻也是有相當溫度的,因為時間過長,這雪糕融化得很快以至失卻了形狀。
待白小玲再去吃那雪糕時,彩虹冷不丁把它全塞到了小玲嘴里,笑道,「小玲,你全吃了吧。照咱們這個吃法,不知道要吃到啥時候。」
「你——」大塊雪糕含在嘴里,讓白小玲說不出話來。
彩虹站了起來,說道,「要說解暑,綠豆湯最解暑了。我煮些去,等煮好了,就給你爹和你哥送去。到時候,咱們也喝一些。」說著就走出了屋子。想著男人們都在地里忙活,她也是不舍得休息的。並且,她本身就不是一個會偷懶的人。
半塊雪糕仍舊在嘴里含著,白小玲有些傻傻的看著嫂子,心里有些驚奇,她也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嫂子全變樣了。以前是柔弱的,現在是剛強的;以前是陰郁的,現在是陽光的;以前,看似滿月復的委屈,像極了怨婦,而現在就是讓陌生人看來,這個女人從心里面都在向外透露著歡喜。白小玲自然也能看得出來,嫂子現在是幸福的。
做綠豆湯是很簡單的,把綠豆用清水淘過幾次後放到鍋里煮就是了。可是在煮的時候卻是要花費些時間的,特別是消暑用,要把這硬邦邦的小綠豆煮開了煮裂了才好。
幾分鐘的功夫彩虹便回了屋,看白小玲還在屋里坐著,就道,「小玲,你不去看店了?」
白小玲說道,「不差這會兒功夫的,有日子不和嫂子說話了,我想和嫂子說說話。」
「你——」一听這話,彩虹立即變了臉色,以為白小玲又要做出那些事來,吞吐道,「小玲,你怎麼又?」
白小玲笑了,道,「嫂子,你想那里去了,我不是那意思的。我——我早好了。」
經這麼一說,彩虹才釋然,挨著白小玲坐下了,拉著她的手,說道,「嫂子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讓你安心好好學習,將來好有個奔頭,等你長大了,就什麼都懂了。」
白小玲撇開彩虹的手,有些怨氣的說道,「嫂子怎麼總當我是小孩子,我現在就什麼都懂。」
彩虹隨口道,「那你給嫂子說你都懂些什麼。」
這麼一說白小玲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說道,「嫂子,這段日子你過得好麼?」
彩虹翕動著嘴唇,卻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白小玲接著說道,「嫂子雖然瘦了,也變黑了,但我能看得出,嫂子比以前過得要好。是不是——是不是強子哥好了。」
听到這話彩虹不由得紅暈滿面,心里在作怪,這女孩咋懂這麼多事情,卻也說不出口,拿起床前的髒衣服說道,「你這妮子,整天介在想些什麼。不理你了,我要去洗衣服了。」
見嫂子這般形態,知道自己猜對了**分,心里也高興。停了一會兒走了出去,看到彩虹正在屋檐下搓洗衣服。
躡手躡腳走了過去,摟住了彩虹的脖子還猛親一口,說道,「嫂子,把綠豆湯煮好了上地的時候叫給我,我也上地去。」
剛一說完就撒開手,蹦跳著走了出去。
彩虹著實一驚,還未回過神來,等白小玲走了,騰出一只手來,因為手掌上全是沫子,就拿胳膊肘子蹭了下有些酥癢的臉,也笑了。
3)
把綠豆湯煮好以後,日已偏西,拿塑料壺盛了,在水里冰了一會兒,感覺可以了,擰上壺蓋,就要去下地。走到院子里,那日頭依舊毒辣,心里想著,現在是農忙的時候,家里缺勞力,不去的話是說不過去的。
拿手去觸搭在繩子上的衣服,才兩個小時工夫卻已經干了。在夏天洗衣服干得快,恐怕這是酷暑帶給人們最大的好處了。
把外套擱在車把上,在後車座上把塑料壺給栓緊了,戴上帽子推著自行車走出了小院。
本是不想叫白小玲的,但白小玲說過上地的時候讓彩虹帶上她,若是不去叫的話又怕遭她閑話。給彩虹的感覺,這妮子最近開朗了很多,不過嘴皮子也是越來越厲害了。上地又不是什麼大事,她想去的話就帶她去吧。
把車支好了,進了小賣部叫道,「小鈴,——」
白小玲正在看書,見是彩虹,喜道,「嫂子,你等下,我這就去。」
彩虹說道,「不急。」
白小玲把自行車推到了路上,叫道,「嫂子,咱走吧?」
彩虹就走了出去,見白小玲穿得不適宜,就說道,「小玲你這露胳膊,露腿的,咋去地里?」
白小玲有些不解,說道,「咋了,這樣熱的天,難道還要穿棉衣,棉襖不成?」
彩虹笑道,「那到不用,地里的麥茬、麥芒可扎人了,你若是這樣穿到了晚上一定會痛得睡不著覺。」
「那穿啥?」白小玲不解道。
「長褲子和能束袖的褂子就可以了,還不能穿涼鞋,得穿厚底的布鞋。」
彩虹和白小玲地里的時候,白老漢他們已經把麥子捆了大半。
馬被栓在樹旁,吃完了那一塊的草竟把樹皮啃去大塊。這畜生真是清閑,田里的人卻是在熱火朝天的捆著麥子。
「嬸子,歇歇吧!喝些綠豆湯。」吳桂花在最後面,彩虹自然要先叫到她。
「呀!彩虹咋來了,大熱的天兒,再中暑了咋辦?」吳桂花站起身嚷道。嘴里雖這麼說著,心里卻著實希望她能來的,好分擔她一些活計。
看起來象是關心的話,彩虹听著卻有些說不出的刺耳,說道,「瞧嬸子說的,我怎會那樣嬌氣!」又說,「我煮了綠豆湯,來時拿水冰過的,嬸子歇歇喝吧。」
吳桂花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去喝,或者說是灌,脖子一起一伏的,能听得見呱呱的響。
彩虹皺起了眉頭,真擔心吳桂花一口氣把這湯水全喝完。
幸好沒有。吳桂花抹著嘴,笑道,「真不錯哩,比嬸子煮的好喝多了。」見彩虹後面跟著白小玲,立即變了臉色,喝道,「你這妮子咋也來了,不在家好好看著店,跑來撒歡了?「
白小玲說道,「嫂子一個人馱不了水,我來幫她。」
這母女兩一見面就臉紅,仿佛是前世的冤家。
彩虹道,「既然來了,嬸子就不怪小玲了。」
再往前走,輪到白老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上前去,輕聲說道,「爹,喝些水吧?」
白老漢轉過身,見是彩虹,干了這麼長時間真是干渴之極,沒有說話,正要去接。白小玲走過來卻突的把壺給奪走了,臨走時還惡狠狠的瞪了白老漢一眼。或許因為剛才被吳桂花數落了心情不好,或許還有別的因素。
兩人尷尬的很,也驚慌的很,這麼些日子過去了,白小玲還在為那些事記仇。因為地里還有很多人,面面相覷卻也不能說出什麼來。
一會兒,白老漢彎身趕緊去捆他的麥子。
「強子哥,嫂子給你做的綠豆湯,你快喝吧。」
白強說道,「你大伯和你娘喝了沒?」
白小玲不假思索的說道,「喝過了。」
听了這話,白強舉起塑料壺就呱呱灌了一氣,彩虹這次煮的綠豆燙的確有些少了,憑著白強的性子,一口氣喝完它是不成問題的,想到前面的建設叔還沒有喝,感覺喝得不少了,也便止住了。
擦著嘴,一陣得意的嘆息,把塑料壺遞給白小玲,說道,「讓你爹喝去吧。」
很快,這兩個人也加入了收麥的隊伍,果然是先前要子太干的關系,這一次彩虹捆起來得心應手了很多,白小玲負責撒要子,就是把要子一根一根的撒在地上讓他們來捆。
天不是那樣熱了,還有微風吹來,仿佛有些須的涼意,有時風還會突的大一些,象是喝了井把涼水,讓人感覺暢快的很。然而,在田間的夏日,這樣的風是奢侈品,等好一會兒也不會來上一陣。這只是樹陰下在歇息的人們的感受,然而在地里勞作的人們無論怎樣都體會不到這天氣的細微變化的。
天空一如昨日那般洗練、干淨,湛藍、湛藍的,還漂浮著幾朵白雲,朵朵白雲形態各異,能讓望天的小子做出各種有意思的想象來。
總覺得這天空里有一雙眼楮在鳥瞰著大地,他是神的使者麼?在看他們勞作?在等著他們的供奉麼?還是在庇佑著他們?
天上有一個蟠桃園,園里結出的桃子是神仙們宴會時的佳品。太上老君煉丹,他的丹藥也能用來吃。
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天堂里任何能吃的東西了,天堂是不種田的,他們的主食也該是來之人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