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院子里突然傳來敲大門的聲音時,白老漢趕緊馬溜的鑽進被窩里裝睡。
听到敲門聲,怕人家在外面久等,彩虹披著衣服,急急的屋里跑了出來。
剛一開大門,白土山就說道,「強子,拿著手電筒咱一起去打更吧?」
彩虹知道白土山認錯了人,就道,「土山哥……」
白土山見是彩虹,不勉有些尷尬,就道,「是彩虹哦,我還以為是強子開得門呢。」
彩虹說道,「土山哥,你進屋等吧,強哥正在穿衣服呢。」
「哎!」白土山應道,跟著彩虹走到院子里,看到白老漢屋里的燈也亮著,沒想那麼多,就道,「二叔,真是對你不住,把您老給吵醒了。」
白老漢從被窩里探出頭來,他是光顧著鑽被窩了,卻忘了熄燈,急忙說道,「沒,沒事……」
彩虹也停了步子,她竟能從這聲音里听出些異樣來。
彩虹領著白土山進了屋,白強正站在床上穿衣服,彩虹道,「家里亂糟糟的,還沒有收拾,土山哥,你先坐著,我給你倒杯水去。」
「不急,不急。別麻煩了,馬上就要走了。」這麼說著,白土山就坐下來。在彩虹倒水的當兒,白土山閑著無聊,四處打量著家里的擺設,竟無意看到干淨的水泥地上那幾團衛生紙,在細感覺這屋內的氣息,心里想著這小兩口剛才定是做成了好事。
彩虹倒完水回來,看到白土山瞪著地上的那幾團紙發呆,一下子臊得臉通紅,走過去趕緊把那幾團紙踢到了床底下。卻當做沒事的人,道,「土山哥,喝水。」
「哦!哦——」白土山回過神來,趕緊去接水杯。在這當間,看那女人,粉紅嬌面,顯盡女人嫵媚,幾綹亂發更顯女子嬌柔。從開春時時賣菜,便對她有了幾分好感,今日看這女人更是亂了情懷。卻怕在一旁穿衣服的山子看出什麼來,趕緊用喝水做掩飾。
而彩虹除了看到自家的丑事別外人撞見覺得有些許的尷尬,其他到沒覺出什麼來。因為白土山在場,不好再回到床上,又拿起了毛衣毛線,坐在另有把椅子上織了起來,催促道,「強哥,你快些,土山哥正在等著呢。」
「不急,不急。」白土山立即說道。
「這不正穿著呢。」白強說道,「他們都到齊了?」
白土山說道,「到齊了,都在胡同口等著呢。」
白強下了床,提上了鞋就要和白土山一起走,彩虹卻突然站起來把他給攔住了,說道,「夜里天涼,穿這麼少怎麼能行,我給你找件外套……」
「不用了,不冷。」白強這麼說著,但彩虹還是放下毛衣毛線去給他找。
白強有些無奈,沖站在一旁的白土山笑,白土山無甚表情,卻不知道心里面是多麼的艷羨白強。
彩虹把外套找了出來,就幫白強穿上,因為有日子不曾穿過了,她還在背後不停的拍打著衣服上的褶皺。
突然穿這麼厚的一件衣服,白強有些不習慣,說道,「虹,有些熱。」
彩虹卻說,「出去了,你就知道冷啦。」
白強就拿了手電筒和白土山一道出去,彩虹把大門給關上了。走到了院子里,看見白老漢屋的燈已經不亮了。本來沒想什麼,從屋旁走過時,卻突然听到白老漢「哦」的一聲長長的嘆息,彩虹的心突的「撲騰」一下,幾乎要跳到嗓子眼里,剛進屋就「啪」的一聲把門給鎖上了。
今年這是白家莊第一次打更。
路上,白強問道,「打更用的物件都找好了嗎?」
「找好了。」白土山說道,「鑼和梆子用的都是西南角那個吹手家的。天亮了咱還得給人家送去。」
……
按照以前的規矩,村里的漢子們是輪流來打更的,一般是半個多月才輪上一次。白土山這一次組織打更得到了白家莊大多數村民的響應,凡是家里有男勞力的都願意參加。這一夜打更的有白強、白土山、山子、白大川、還有白肚子等八個人。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截長長的手電筒,都是加了電池的。此外還有一對梆子,一面銅鑼。
已經三更天了,他們聚在一起沒有說多少話便開始四處巡邏。
……
「篤——篤——篤……」有人敲著梆子。
「天干物燥,防火防盜,鄰里關系,互相關照。……」有人喊道。
「當——當——當……」有人敲著銅鑼。
「前門撐撐,後門閂閂……」又有人喊道。
……
寂靜的夜,這樣的聲音能傳得很遠,也許會把輕睡的人給吵醒,但听到這樣的聲音,轉個身很快就會美美的沉睡。有的人在枕頭下面藏把斧頭,听到這樣的聲音,就會把那斧頭扔到床下面,然後安穩的睡去。一是這斧子在枕頭下面放著,實在是弄得人難受,另則,有了打更的它便不會再有什麼作用。
到了各個街口,他們會猛敲猛喊,聲音越大越響就越好。這是讓藏在地里的那些君子們听的,告訴他們白家莊的漢子都警惕著呢,要想弄到東西就去別村吧。
巡邏回來,他們又聚在一處。
已經是半夜了,在這大街上風呼呼的響,還真有些冷,于是找來幾快木頭疙瘩在街中間升起了一堆火。這樣的情景,真應了那句歇後語,大風地里烤火——前面熱,後面冷。在這個時節里大部分人還穿著汗衫,獨有白強披了件外套,每個人都哆哆嗦嗦圍著火堆,只要白強在一旁站著。
白土山說道,「咱家的女人都不是東西,只有強子媳婦知冷知熱。」
有些人還不明白,道,「土山,你這話是啥意思?」
白土山說道,「這事不是明擺著麼?咱們一個個披著汗衫,只有白強一個人穿著外套。剛才我去白強家時,彩——強子媳婦讓白強穿這衣服,他還不樂意呢!」
白強听了樂呵呵的笑,這衣服穿在身上的確是即擋風又暖和,確實受用。
可有些人並不同意白土山的話,山子就站出來說道,「我媳婦也給我說過讓我穿外套來著,只是我覺得不冷就沒有穿。」
看著山子要走,白大川抬起頭說道,「你干啥去?」
山子答道,「回家拿衣服去。」
眾人呵呵的笑。白大川說道,「也給我拿一件來。」
山子卻扭身說道,「都三更半夜了,我怎好意思給嫂子要。」
白大川說道,「你嫂子又不是外人,那有啥?」
山子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讓我媳婦多找一件,你就用我的吧。」
「哎!還是我自己去吧。」白大川拍拍,也站了起來。
山子走後,其他人也陸續回家拿衣服去了。看著白肚子還在圍著火堆坐著,白土山走了過去,說道,「肚子哥,听說你家這幾天在灌豬腸子。」
白肚子就說道,「天涼快了,剛開始灌,怎麼著,土山兄弟,讒了?想來幾斤?」
白土山從衣服兜里掏出了錢,說道,「給我稱十斤吧,再拿兩瓶老窖酒。灌腸不要拉開,分成十幾段,一段一段的吃著才有味。」
白肚子有些奇怪了,道,「你家才兩口人,要這麼多干嗎?」
白土山卻說,「我那里是給自己吃的,我看大家半夜里在這兒打更挺辛苦的,你想想要是咱哥幾個圍著火堆吃著灌腸喝著酒那會有多舒坦。」
白肚子站了起來,一拍大腿,說道,「成!我把家里最好的那幾截拿來讓大家伙吃。」臨走時還不住的夸道,「土山兄弟,都說咱販子天生的小氣,你真爺們兒!」
在一旁,白強也由衷的佩服起白土山來。白肚子走後,火堆邊上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這時候,風小了些,而這火堆卻在熊熊的燃燒著,不但覺得不是那樣的冷了,臉上身上反到是被烤得有些發燙。
白強說道,「看得出來,土山哥,你是想當咱白家莊的村支書吧?」
白土山呵呵的笑,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不少明眼人已經看了出來。
白土山站起來,又圍著白強坐下了,拍著白強的肩膀說道,「土山兄弟真是說到我心里去了,這里就咱倆,沒外人,我不妨就把實底交給你吧,就是在前些日子,我給我爹辦喪事時,鄉里的領導還找過我,他說咱村要是沒人管的話會越來越亂的,最後還問我願不願意當村支書。」
白強道,「那你是怎麼說的?」
白土山道,「我想當是想當,就怕沒有人服。」
白強道,「土山哥,你給咱村辦了這麼多實事,又是以前老支書入門的大女婿,咱白家莊沒有一個人能比你更夠格當這支書的。」
白土山听了這些話,心里歡喜得很,說道,「若我真當上了村支書,還真得請你來幫忙呢!」
白強有些不解,說道,「土山哥真是開玩笑了,我能幫什麼忙?」
白土山道,「你不是高中畢業麼?咱村里有你這學問的人可沒有幾個,我是想請你當村里的會計。」
「啊!——」白強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會當干部,今晚見白土山突然這麼說覺得很是突然。
其實,這是白土山早就盤算好的,今天晚上白土山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讓白強先有個心理準備,而看白強這個樣子,就說道,「這事兒八子還沒有一撇呢,咱兄弟倆就是在一塊胡侃侃。」
兩人正聊得投機,這時候山子急沖沖的從家里趕來了。顧不得白強和白土山在說些什麼,興沖沖的拉住了白強就往回走,還對在一旁納罕的白土山說道,「你先在這里看著吧,我和強子一會兒就來。」
白土山站了起來,正要問他們要去做什麼,卻是不見了人影。
路上,白強問道,「山子,咱這是要干啥去?」
山子說道,「我回來時看見孫寡婦偷漢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強驚道,「真有這事?」白強也是早就听說孫寡婦不是個正經女人,暗地里不知道偷了多少漢子只是沒有親眼見過,想不到這一次能抓個現形。
「當然了。」山子說道,「我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親眼看見一個黑影從牆頭跳進了孫寡婦家。」
「那你看見是誰了麼?」白強問道。
「天太黑,看不清楚。」山子說道,「不過,看上去不象是咱村的。」
這時,白強急走幾步,拉住了山子,說道,「山子,這三更半夜的,咱還是別去了。」
山子卻說,「怕啥?他們能做得咱就看不得了?」白強經不住山子勸說還是跟著去了。
這孫寡婦家沒有男勞力,日子過得相當清苦。三間破爛不堪的磚瓦房,一面高不過人的土牆頭,即使十三四歲的孩子縱身有躍,也會很容易的跳進院子里。
山子與白強爬過牆頭,躡手躡腳的蹲在窗抬下偷听,果真听到里面有些人在做得好事。
抬起頭高過窗台,里面烏七麻黑的,什麼都看不清楚。于是就豎起了耳朵听。從屋里傳出來的盡是一些哼哼唧唧的聲音,是人響卻沒有人語。兩個人側耳傾听,除了一男一女急促的喘息聲,卻很難听出別的響動來。即使這聲音也如蚊蠅般響,仿佛屋里還有其他人,怕被那人听到,于是極力壓抑著。即使那男的不小心弄出了大的聲響,孫寡婦都會小聲的罵他,「你小聲些,別讓我妮子听到了。」于是,那男的就憋住了聲音只管使勁動作著。可到最後一刻,那男的卻還是禁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孫寡婦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是不讓你出聲麼,你怎麼還——」
那人也小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能鱉得住。」
這時,屋里的燈「啪」的一聲亮了,嚇得白強與山子趕緊把頭縮了下去。這時從屋里傳來一陣唏唏嗉嗉的穿衣服的聲音。
這陣聲音過去以後,孫寡婦小聲喊道,「拿來!」
那人象是掏出了什麼東西,說道,「給!」
「這還差不多。」孫寡婦道,「明兒把後廟的那塊地薅了草之後,再去窯場里打一遍藥。」
「孫月娥,我可只答應你把玉米地里的草給薅了,沒答應過你還要給花生地里打藥,我地里還有一大堆的事呢。」那人情緒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大。
「你他媽的就不能小聲點。」孫寡婦說道,「我不管,你把給睡了,你就得听我的。」
「話不要說得那麼難听,咱還是有情分的。你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讓我干啥我都願意。」那人說道。
那人說著就把眼楮飄向了一邊,那張小床上,白春梅正睡著,象是在做著什麼夢,頭不停的在晃著。但那人看的卻不是這些,這白春梅雖然傻,十六七的年紀張的卻非常的水靈。
「啥條件?」孫寡婦有些不解。看那人的神情,孫寡婦也覺出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人走過去模著白春梅的臉說,「你這妮子雖然傻,但長得還挺耐看的,要是讓我把她給睡了——」
「啪」的一聲,傳來一計響亮的耳光,孫寡婦破口大罵,「你還是不是人,你的歲數都能當她爹了,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是畜生,你也不是什麼好貨,不是你先勾搭我,老子也不會上你這兒來,你那一身的糙肉,誰稀罕。你以為你妮子還是黃毛丫頭呢,為啥玉米地里的野漢子日得我就日不得。」
兩人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把白春梅給吵醒了,她醒來後,就哭道,「娘啊,救我,娘啊,救我……」
孫寡婦趕緊把白春梅給抱了起來,關切的說道,「春春,又做噩夢了?」
白春梅看到屋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怯生生的說道,「娘,他是誰,他是誰?」
孫寡婦看著那人狠狠的說道,「他不是人,他是個畜生——你還不快滾!」
「唉!——」那人一聲嘆息就走了出去,听到開門的聲音嚇得白強很山子蹲在屋檐底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
「娘,我怕!他們欺負我,在玉米地里打我,扒我的褲子,娘,咱再也不下地了。」
「妮兒,別怕。娘也不下地了,娘一輩子都陪著你。」
……
山子與白強灰溜溜的爬了出去,路上,白強說道,「說過不讓你去的,你偏不听。」
「這——哎——」山子說不出話來了。
俗話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回到大街上,他們那里已經是很熱鬧了。
白肚子看白土山一個人花錢請大家吃酒,而且這些酒菜都是從自己的小食堂里賣出的,若是自己什麼都不出,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于是就多稱了一斤灌腸,還帶來了支架、平底鍋,此外還有半瓶花生油。
「你們倆干啥去了,都等著你們呢,咋才來?」白土山見他二人來了就喊道。
山子見他們圍著火堆喝酒,就說道,「要喝酒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去弄斤豬頭肉。」
白強也跟著說道,「我去掂瓶酒。」
村里人閑暇時在一塊喝酒,總是有很好的分工,有的負責買酒,有的負責買菜,即使某人說了要在家里請客,到了那一天赴酒席時,也是要帶上一兩瓶酒去的。很少有人會無端的白吃白喝,總覺得那會欠下一個人情。不過村子里也有幾個白吃白喝的人,那是無賴,會讓人瞧不起的。所以白強與山子看到他們在大街上喝酒才會有剛才的舉動。
「現在都幾更天了,誰家還賣東西,都過來吧。」白肚子說道。
白大川也說道,「這是土山兄弟要請客,我們也沒有出東西。」
這麼一說,二人才圍了過來。
在其他地方,這深深的夜,安靜得很,而在這一片,在大街口,大家圍著火堆,喝酒劃拳,熱鬧得很。他們熱鬧的聲音能傳出很遠的地方,在玉米地里藏著的那些賊人听見了,估計是不敢挨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