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山賊窩
青鸞一笑,不管這夫人說的是真心話,還是門面話,最起碼她保護過她,為她出過頭,她也覺得值了,兩人本就萍水相逢,她也不會真去奢望她會回來,「勞娘親費心了。舒駑襻」
直到任夫人的馬車身影消失,青鸞才將目光收回來,有兩小山賊要上前綁著她走,被她一個清清淡淡的眼神掃過去,那兩人一愣,顯然沒料到一個俏姑娘會有這麼凌厲的眼神。
青鸞語氣很淡,「寨主怕什麼?難不成還怕你們十幾個大男人看不住小女子一人?」
刀疤男一听,惱了,他朝著先前的青衫男子不滿道,「塵卿,你也太小題大做了,一個小娘們還能起什麼大風大浪,讓人看了惹笑話,還以為我們怕了一個姑娘不成。」
被喚塵卿的男子不滿的瞪了一眼青鸞,然後一人帶頭往前走去,青鸞當做沒看見,垂著頭,嘴角勾出一個無聲的微笑。
跟隨眾人去了山寨,青鸞一路上看似無意,實則已經用眼角眉梢偷偷打量過周邊地形,看了結果,忍不住讓她秀氣的眉頭全皺到了一起。
這山路曲曲折折,分叉口還特別多,四處青衫環繞,她被帶著一下往這條小道轉,一下往那條小道轉,轉的暈頭暈腦,她本身就有點識路不清,這下即便是想記得路線,也是惘然。
她也索性不記了,眉目淺淺的跟著一起去了山寨。她不知道任夫人會不會來救她,但刀疤男說過他只等三天,所以,她只有三天時間。
山寨取名清風山寨,牌匾上的字跡透著股文氣,青鸞就不明白了,一土匪窩竟然也用這麼文氣的寨名。
青鸞被關在山寨的茅草房里,讓她驚訝的是,茅草房里已經有數位同她一樣的年輕女子,有些甚至年齡比她還小上幾歲。
那些女子听見開門聲時,門外的陽光透射進來,青鸞看到她們臉上有驚慌,有害怕等諸多不安情緒閃過。
「進去。」領她來的山賊一聲吆喝,就要過來推她,被青鸞一個淡淡的眼神看過去,那山賊不動了。
山賊的表現很合她意,青鸞笑笑著抬步,在山賊的錯愕目光中,她淡定從容的踏進了茅草窩內,那山賊也確實驚詫,哪次剛捉來的姑娘不是死乞白賴著不進去,這次的倒好,還能臉上帶笑。
等那山賊走了之後,青鸞才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她隨意打量了四周,這個茅房除了先前進來的那扇門之外,也就只有她頭頂上的這扇窗戶了,可以說是全封閉,外面又有山賊把守,看來想逃出這里會很難。
正在她思緒之間,察覺到一道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青鸞向來不喜歡被人這麼直直盯著看,她也順著那道目光回看過去。
離她不遠的地方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大紅嫁衣,大紅嫁衣卻已經很凌亂,頭發也很亂,形容憔悴。她正抬著頭,目光也不避,青鸞就看到了她的那雙眸子,本是形狀好看的桃花眼,此時卻是眼楮充血,眼下眼圈黑濃。
而青鸞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跟本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她身後的那扇窗戶上,眼里有著向往外面的自由。
一聲嘆息自身旁傳來,青鸞一怔,什麼時候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嘆息之人也是名女子,從她眉眼間的縐紋,便可看出她的年紀比先前那女子大上幾歲,那女子一臉風霜,語氣也是看破紅塵的蒼桑感,她道,「如倩這個樣子已經有五天了,被捉到這里來,等的不就是這個結局嗎,她卻是看不開。」
如倩,是那面容憔悴的女子嗎?青鸞下意識問道,「什麼結局?」
那女子瞄了她一眼,接著道,「被山賊捉到賊窩里來,還能全身而退嗎?」那女子接著又是一聲嘆息,「命苦就苦在眼看著就要嫁為人婦了,卻在路上出了這麼檔子事,怕是以後再也不能嫁個好人家了。」
青鸞不問了,她猜到女子話中的意思,怕是叫如倩的姑娘迎親隊伍剛經過此道,被那群山賊給瞧上了,這劫財劫色的活計就被攬下。
女子貌美,又怎麼逃得了那群山賊的色目,就這麼被白白給毀了。從新嫁娘跌至山賊窩,這的確算的上是個驚天巨變,怪不得如倩會是這副模樣。
女子又回了她自己的原位,臨走時留下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每次山寨有新姑娘到,都會被老虎招去過夜。」
「老虎是誰?」青鸞問,但心下已經有了答案,果真,那女子答道,「就是臉上有長長刀疤的那個男人。」
青鸞道了謝,就不再開口,她閉著眼,將頭輕輕靠在牆壁上,如倩飄過來的眼神對她來說也成了種煎熬。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隨著夜幕的降臨,那些女子也焦躁不安了起來,因為她們不知道今夜將會是誰被老虎召去。
然後在女子的一句話中,那些姑娘又回歸了安靜,臉上甚至還有了淡淡的喜悅笑容,青鸞卻是眉頭微蹙,因為那女子說的那句話是,「今天山寨里有新姑娘到。」
山寨里新來的姑娘也就只有她一人,那女子口中的倒霉人就是她。
她皺了眉頭,閉著眼也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掃射過來的眼神,有諸多種,最多的卻是幸災樂禍,青鸞嘆了口氣,這些女人啊……
自己不好也見不得別人過的好,倒是叫如倩的沒什麼大反應,不喜不悲,依舊是那副模樣。
夜正式暗了下來,茅房的門自外被推開,兩個山賊進入,他們的目光在眾姑娘身上巡視了一回,其中一人指著青鸞道,「這妞是新來的,今晚就讓她侍候大哥。」
山賊a的話就好似聖旨,本是焦躁不安的姑娘听到這話,便都暗暗慶幸,青鸞卻是心下一跳,老虎說過會給她三天時間,她不敢保證一個山賊也會講誠信,但她依舊心里存了奢望,希望能有三天時間讓她想出應對之策。
她落出一個苦笑,為自己的幼稚想法失笑,她竟然去信一個山賊會講誠信。
在眾人以為今晚的安排已成了定局時,先前沒開口的那個山賊b卻開口了,他道,「這妞踫不得。」
「為何?」不只山賊a好奇,就連青鸞也是好奇的,更別說那些姑娘。
山賊b道,「這是老大下的命令,三天之內此妞踫不得。」
原來如此,心下的那塊大石頭落地,青鸞的嘴角微微扯出個笑容,看不出來那個叫老虎的山賊頭頭竟然也會講誠信。
山賊a雖不解老大的命令,但向來老大命令他服從,便沒在再說什麼,而是接著道,「那不是得重新物色對象了?」
「嗯。」山賊b道。
隨著他們的話落,本是暗暗慶幸的眾姑娘心下又如小鹿亂跳了起來,山賊a隨意指了一姑娘,「就你了。」
被點到名的姑娘一下子便嚎哭了起來,此種場面眾人顯然見慣了,兩山賊一左一右挾持了姑娘往房門口走去,那姑娘轉過頭來,目光狠狠瞥向青鸞,青鸞被她的怨恨目光給深深震憾了一下。
「為什麼不是你去!為什麼?」女子的身影消失,但她說的話卻留在了茅草房內眾姑娘的心間。
為什麼她有特殊待遇?為什麼?
微扯嘴角,青鸞對這群本是苦命的女子沒有好感,落井下石是她最不喜事情之一。心下也回道,因為本姑娘比你們值錢。
現在的容青鸞等同于十萬金子。
先前那個女子又移了過來,青鸞用眼尾掃了她一眼,就將目光轉了過去,那女子卻是看不出青鸞的不樂意搭理,而是一改先前的蒼桑感,一臉諂色,「姑娘貴姓,想來身份不低。」
青鸞閉著眼,沒出聲。那女子接著道,「小女子姓屈,到這寨子里已經有大半年了,若是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僅管開口,當然了……」她接著笑道,「當然了,若是小女子有勞到姑娘的也還請姑娘多多幫忙。」
青鸞睜眼,掃了她一眼,原來說了這麼多,最後一句才是她所說關鍵,對這屈姓女子也越發的厭惡了。
不需要你時對你落井下石,需要你時巴結諂媚,屈姓女子被她一個淡淡的目光一掃,便訕訕的退回了原位。
青鸞就在沉思中慢慢睡著,半夜她被吵醒,一睜眼,外面的月光很亮,透過窗框照進來,落在女子蒼白憔悴的臉上,青鸞心下狠狠一跳,不管是誰,在半夜三更時,當你睜開眼見到這副場面還能淡定從容面對的。
那她只能佩服,只有聖人才有這個定力。
如倩正直直站著,她的目光透向窗戶外,無絲毫靈動,那股驚嚇過了之後,青鸞便沉靜了下來,想到白日那個屈姓女子說的話,她不由的同情起了如倩。
從待嫁新娘跌至山賊女人,這其間的落差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形容的。青鸞的同情心頓起,她聲音輕微,道,「如倩姑娘,世間沒有跨不過去的坎,只有你願意不願意,對于女人來說,失了清白固然是大事,但相比于此,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
如倩的目光依舊停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