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香燒到盡頭,火光一滅,青鸞手中的筆也正好停下,她抿著唇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本來只想畫個一副來過過場面的,哪知腦內銀色面具男子的身影就像幻燈片一般,在她腦中輪回播放,手下的筆也就跟著一起勾勒,描繪。
車夢兒一臉憤憤然,跺跺腳走回了季沐歌身邊。
姑娘們的畫依次被傳了上去,放在長公主等人面前,等他們定奪出個優勝劣汰出來。
過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長公主等人面前只擺了三個人的畫,有宮女宣布道,分別是非茵,暖玉,及蘇北悅。
青鸞皺皺眉,原本只是隨意一畫,哪知會被挑中,但她心下也不是多慌,被選出的三副畫還要再從中選出一副最優秀的,才能爭奪今日的百花宴主。
她們三人被叫喚了上去,青鸞這會才注意到,原來先前在她左手邊的那個幾筆出牡丹的姑娘便是非茵。她的臉很白,身子很小巧,穿著女敕綠的綿繡羅裙,讓人一眼看去,就會忍不住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暖玉已經先站在了上面,正笑意盈盈的睢著她,不過青鸞看人一向心細,她瞳孔內的隱隱得意還是泄漏出了她此時的情緒。
靠近暖玉身旁而站,剛站定就听到她的聲音傳過來,聲音很細,輕的只有她一個人能听見,暖玉說,「北悅表妹,姐姐想嫁給太子,希望妹妹能成全。」
青鸞有點不明所以,暖玉想嫁給太子是她的事,自己也不會去阻擋,要怎麼來成全之說?
暖玉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又低聲傳了話過來,「姐姐若是得了百花宴主,便可讓長公主到皇上面前美言幾句,這太子側妃的頭餃不就手到擒來了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青鸞懂了,她點點頭,下一刻就看到暖玉眸子成了彎月,而當非茵上來時,她的眸子立馬轉換成了厭惡。
青鸞暗笑,這棋逢對手,不是兩兩相惜,便是兩兩生厭,而暖玉同非茵的情況則是屬于後者。
長公主讓她們幾個介紹一下畫意何來,非茵站在第一個,她便先開口,她畫的是牡丹,牡丹素來有花中皇後之稱,再經過她的一番說辭,更是讓人多了份欣賞之意,長公主等人自是滿意的,還讓人賞了小禮物。
暖玉的兩眼似要冒出火來,再看到車子軒的目光停駐在非茵身上時更是燒的旺盛。她畫的並非是花,而是先前她們所身處的亭子,四周亭子以白紗圍住,亭子四角的鈴鐺在她手中也是栩栩如生,被風掀起的白紗,映出亭內男子朦朧的身影,依昔能看到是一身明黃。
而這個天下,有資格穿明黃衣飾的人,唯獨有二。暖玉畫的是車子軒。
輪到青鸞時,她沒有用華麗的詞澡,而是簡簡單單的幾句,但有些人,即便不爭不搶也依然能將別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長公主一臉好奇的問道,「北悅,你這畫是算做什麼畫法,本公主還從沒見過。」
暗自低笑了一聲,她能回答這是素描嗎?好像是不能呢。尋思了兩三秒,她才開口,「回公主的話,北悅幼時因家境貧寒,所以沒有資格去學堂,但又很是羨慕,便整日里呆在學堂外面偷听,先生說什麼,北悅便用樹枝在地上記錄下來,這久而久之的,便學會了用樹枝寫字做畫。」
听她說完,有人發出稱贊聲,是車子軒,他的一雙桃花眼正停駐在自己身上,讓青鸞心里有不好的預感。太子都開口稱贊了,一些趨炎附勢的人也紛紛夸起了海口。
長公主則是一臉疼惜的瞧著她。
高位上幾人神色各異,有喜、有疼、有笑、亦有憤怒。
長公主摘下了手中的玉佛珠,讓宮女轉交到了青鸞手中,玉佛珠由十八成渾圓珠子所成,粒粒成色碧綠,一看便是上品,青鸞哪好意思接,連忙推辭,長公主卻是溫溫柔柔一笑著開口,「接著吧,就當本公主送給寒煙孩子的。」
寒煙?這兩個字在青鸞腦子里一瞬而過,快的讓她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听過。眼下也不在推辭,接過玉佛珠戴入手中,一股涼意便透進皮膚,在這炎熱的盛夏為她去除了身上的燥熱。
玉佛珠何等寶貴?長公主何等尊貴?現在竟然賜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頓時掀起了某些人內心隱藏的不甘。
更何況,青天白日的還臉覆白紗,這容貌便讓人覺得耐人尋味了,一些嫉妒青鸞的人心下紛紛如是緋謗道,就連她身側的暖玉也是一臉不甘。
姨娘突然冒出來的外孫女她可以不去在乎,長公主賞賜她玉佛珠她也可以不去在乎,但她不能容能的是,車子軒也開口稱贊了她,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開口便稱贊人,即是要稱贊,也是該稱贊自己,自己的畫功明明比這個蘇北悅來的好。
她不甘心。
三人的介紹都已經結束,長公主等人皆是一副左右為難之色,三副畫各有千秋,都是畫中之極品,然而百花宴主卻只有一位,換言之,這三副畫中必需得選出一副來。
車夢兒指著那副牡丹圖道,「依夢兒之見,花中皇後屬牡丹,這牡丹最能體現出高貴,夢兒覺得還是選這副的好。」
也有人選了暖玉的亭子美男圖,畢竟那畫中的人可能就是太子,若是沒選,豈不會惹了太子不高興。
青鸞的畫稀奇是稀奇,但跟她們兩人的比起來就稍顯的單調了些,再加上她畫中沒有其它愚意存在,那些趨炎附勢的官員便紛紛投了那兩副的票,而更多的人也是選了暖玉的那副亭子美男圖。
暖玉一時滿面春風,腦中已經在想著以後的幸福小日子了。
還余下三人沒選,有季沐歌、車子軒、及長公主。其他人雖然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做出決定的卻還是當前幾人。
季沐歌往青鸞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指著那副牡丹圖道,「這副。」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听在其他人的耳中自是被理解成了,這副好。
車夢兒一樂,嘴角彎了起來,因為她也是選的那副牡丹圖,從某種意義上講,就似季沐歌對自己妥協了。而只有季沐歌自己知道,他是不想青鸞在百花宴中勝出,若是勝出的話,同皇室就會再度牽扯上,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車子軒手指來回摩擦著下巴,目光在案幾上幾副畫前來回觀看,然後抬頭,目光也盈盈望向縴縴身影立于眾人中的白紗女子,雖沒見著白紗下的真面容,但就那份清雅氣質,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嘴唇略掀,選了青鸞的美男圖。
暖玉一時怔在了那里,她以為車子軒認得那畫中的明黃身影是他,她以為車子軒會選她的畫,哪知……看到車子軒的目光依舊停在青鸞臉上,她心內驀的閃過一絲不快。
一個想法也在腦子內快速閃過,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她抬起手臂,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的將青鸞用來固定覆面白紗的珠花給摘了去,嘴中同時也不忘道,「北悅表妹,摘了白紗是否會涼快些?」
暖玉正自得意,在她想來,這大白天的還以白紗覆面,不是容貌丑陋,便是禍可傾國,她沒有往禍可傾國那方去想,按她向來的想法,這女子容貌長的傾城的又豈會藏著掩著,早就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美貌了。
所以,她犯了個特大的錯,並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同她一樣的。
當她同那張傾城臉容對上時,她的心也被恨恨怔了一下,她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嘴里一直嚷著不可能,不可能……
青鸞的眸子冷上了幾分,嘴中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涼意,「好表姐,你真懂得體貼北悅。」她的眸光帶上薄怒,白紗即已被摘下,再戴上去也是妄然,只是因為她的面容暴露而引起的不可知麻煩卻讓她很是頭疼。
高位上的車子軒突然站起,語聲不容一絲拒絕,他道,「這個女人我要了。」
隨著車子軒的話落,又有幾個人心里翻起了大浪?季沐歌?段景遇?車夢兒?暖玉?長公主?他們的心中又在想什麼?
這些青鸞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心里現在很亂,腦中閃過的畫面皆是車子軒對她有意非禮的那一幕,畫面不停的來回播放,心卻突然沉澱了下來,她不能栽在車子軒手里,絕對不能。
還有一點,她現在是蘇北悅,並不是帝都的六王妃。
「這個女人是我的。」車子軒已經從高台上下了來,大著步子踱到了青鸞面前,下一刻就要伸過手來拉她,青鸞沒來的及避開,左手被他捉了個正著,頓時心里升騰起一股厭惡之感,恨不得拿把刀將其爪子給跺掉。
眼見著青鸞被人當面欺負,季沐歌紅了眸子,也要站起身子去阻攔,卻被車夢兒依偎過來的身子給阻攔住了動作,車夢兒抑著一張小臉,說道,「太子哥哥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姑娘,六王爺還是別去阻止的好。」末了,她又低低追加了一句,「六王爺可別忘了,這里是北風國,並不是你們的帝都哦。」
她這話里明著暗著都在訴說一個事實,季沐歌,這里是北風國,並不是你們帝都,不是什麼事都得由著你來的,若是你出面,等著你的後果就不堪設想。
季沐歌听懂了,他坐回位置上,臉上神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變的很安靜。
暖玉卻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悔恨,她後悔自己去摘了蘇北悅的白紗,若是知道摘去白紗會是這個局面,那她是死也不會去摘的。
而她現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睜大著眼,看車子軒眼里對蘇北悅深深的佔有欲。
「北悅並不屬于任何人,太子請放手。」青鸞清澈的眸光直視著他,車子軒心下卻是一漾,即便是薄怒,那神情也是勾人心魂的。他笑著道,「不管你是容青鸞,還是蘇北悅,今日,你都逃月兌不出本太子的五指山。」說完,他還特意伸出了另一只手在青鸞面前比試了一下。
青鸞眸光暗沉,淡聲道,「那可末必。」
「本太子說了算。」他停了停,然後大聲道,「來人,將這女人給本太子請到府上去。」隨著他的話落,從角角落落里飛奔出數人來,皆是往青鸞這個方向而來。
就在這些人快要接觸到青鸞的身體時,從空中傳來陣陣破空之聲,練武之人身手敏捷,知道這是有人在用暗器,便紛紛避開了身子。
車子軒一時沒察,竟生生中了一招,他低頭看去,明黃色衣袍上沾著一片柳葉,柳葉一半在外,一半在內,離他的皮膚也僅僅只差寸許。
車子軒大怒道,「誰!」先前避開的幾人也紛紛圍攏了過來。做出一副嚴正以待的模樣。眾家千金小姐也是一副惶恐的模樣,那先前發出柳葉當暗器的人卻並沒有出現。
車子軒面子上過不去,他臉色難看的再度下命令道,「將這個女人帶到太子府去。」此時的他已經懶的去偽裝,
那些人在車子軒的命令下,分出了兩人前去拉青鸞,在手就要接觸到青鸞時,柳葉再度飛過來,這回不再是擦身而過,而是直直射進了對方的手腕。
就听到那兩人一聲痛呼,便抱著被傷著的手滾到了地上,抽出柳葉,那血便從細小的傷口中流出,如小溪。
男子的狂妄笑聲便在這驚人的一幕中傳來,眾人順著笑聲看過去,青鸞自也是隨同,看到發出狂妄笑聲的男子,她心下有點詫異,但好像也不是很驚訝,總之,是種很奇怪的矛盾。
著紅袍,戴銀色面具的男子步子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只不過是幾個眨眼間的功夫,他人已經站到了青鸞面前。
因為戴著面具,跟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如何,那雙沒被面具遮住的眸子卻勾人至極,很好看的一雙眼,青鸞一時卻想不出她究竟在哪見過。
「九弟,剛才是你!」車子軒臉上帶笑,問道,心內卻早已恨不得讓眼前人消失殆盡。
手中把玩著余下的幾片柳葉,段景遇歪著頭開口,「太子你說呢?」
竟然是北風國默默無名的九皇子,但說他默默無名卻也有人要忍不住跳出來反駁上一兩句。在經過上次清風寨一事,九皇子便不再是北風國的無名皇子。
更何況,還有上次皇上五十大壽時,九皇子送的五谷雜糧,自那之後,九皇子時常被人提起。如今見著這身狂妄身姿,當場就有幾位千金小姐紛紛往這邊探過頭來。
段景遇就站在她面前,一股淡淡的龍涎香飄自鼻間,青鸞當下便蹙了蹙眉,先前她為銀色面具男子做畫時,便覺得那身姿有點眼熟,只是一時沒想起來,現在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龍涎香,終于讓她確定了一點。
她所熟知的人當中,唯有一人喜愛穿紅色,也唯獨只有他才能將本是紅艷的袍子穿成如此驚艷效果,也唯獨他身上才有淡淡的龍涎香。
在醉月樓與段景遇相遇。第二日如倩便失蹤,先前盈雪消失的方向,及他臉上戴著的面具,似乎種種都指向了他的身分。
段景遇,是你嗎?
將這些事情全部連在了一起,青鸞的臉色也慢慢沉澱了下來,她很討厭被隱瞞、被欺騙,真的很討厭。
車子軒呵呵一笑,開口道,「九弟莫非也是看上了此女,若真是如此的話,本太子這個做哥哥的自是會成全,只不過……」他話頭一停,然後接著道,桃花眸中射出來的眼光卻曖昧之極,「九皇弟可能要多等個幾天,等本太子玩厭了,這女人就歸你了。」
如此赤果果的污辱,讓青鸞的眸色更是冷上了幾分,段景遇一邊玩著手中的柳葉,一邊漫不經心的道,「這柳葉可真是不听話,不知道等下會不會飛出去,這要是飛出去了倒也無事,若是傷著了人,那可就不好了。」
車子軒臉色一僵,他自然听出了段景遇話語中隱藏的意思,那是赤果果的威脅,先前射向他身上的柳葉若是再重上一分力,今日他非死即傷。
兩邊在僵持著,車夢兒不大不小的聲音也傳入了眾人的耳,她道,「公主姑姑,這個女人竟然讓太子哥哥同九皇子大打出手,若是讓父皇知道了也不好,不如就按太子哥哥先前說的來照辦,可好?」
長公主听完一皺眉,聲音有點不悅的開口,「夢兒是指等太子玩厭了,再轉送給九皇子嗎?」
車夢兒沒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話,便跟著點頭。長公主的臉色當即就拉下了,語氣清冷,「公主真是好智謀。」長公主沒在以夢兒稱呼,而改公主之稱,明顯她已經起了怒氣。
堂堂一個太子出口如此無妄之言便罷了,更過分的是,就連一國公主還稱此主意甚好,讓她一時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鸞被摘下白紗,那容貌她自也是瞧的一清二楚的,她也震驚,但她的震驚卻不似其他人的驚艷,而她是因為,那張臉。
她也算是明白了為何任夫人要將其收做外孫女了,因為那張臉容同任寒煙有八分之相似,將北悅收在身邊,即可寬慰兩老的思女之心。
長公主自小便同任寒煙交好,自是不願見到與她相似臉容的主人受此委屈的,她揮揮手,正要開口調停,而那站在人群中本一聲不響的青鸞卻開口了,听到她的問話,長公主一愣,然後笑著應呈道,「本公主說的話自是說到做到的。」
青鸞問的問題是,「這得了百花宴主,長公主便會許個能力範圍之內的承諾,可當真?」
車子軒再度回到原先坐位上,只是臉上神色不是很好看,他的臉色能好看才奇怪了,他堂堂一國太子,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羞威脅,這讓他顏面何存?心下滑過一絲殺意,段景遇,不殺你,這太子之位我便妄坐了。
段景遇則看了一眼青鸞,然後眯眯笑著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手中依舊拿著那壺竹葉青,他搖了搖酒壺,里面沒有傳來液體聲,他手隨意一拋,酒壺便遠遠的拋到了假山後,沒有傳來預期酒壺落地的清脆聲,倒是傳來一聲悶哼。
听到這聲悶哼,段景遇樂了。車子軒的臉色則更難看了,他的人就躲在那里,姓段的別的地方不扔,偏偏往那里扔,這不是明白著打他的臉嗎?
見公子手中沒酒了,盈雪立馬送上了一壺竹葉青,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但是為時已晚,她乖乖退到一邊,心里在為公子暗自祈禱。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出青鸞的眼,也讓她心下更是肯定了段景遇便是綁匪的身份,她不怒反笑,嘴角的淺淺笑容竟慢慢揚起。
「大家都已經選了哪幅畫,你憑什麼去爭取百花宴主?」車夢兒一臉嗤笑,對容青鸞的恨,她表露在臉上,並沒有去刻意的隱藏。
青鸞不惱,而是踱著步子走到高位上,將她的那堆畫拿在手中,然後一頁一頁翻過去,翻頁的動作並不是很快,就同翻書差不多,下一刻,奇跡便出現了。
看到畫的人皆是露出一副震驚之色,眼里有深深的震憾,段景遇本是眯眯笑著的眸子也是精光剎那閃過,那畫中的人是他。
形似,神更似。
長公主也好奇了,這畫他們先前便看過,驚奇有之,卻沒有底下這些人來的那麼驚艷,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下一刻,青鸞便給了她答案。
那由十幾幅畫連在一起的一本小冊子,在青鸞如同翻書的動作下,那畫中的男子便似活了過來,淺笑、仰脖、飲酒……
看著這畫便如看到了真人一般。長公主內心在驚嘆,同樣的畫,看的方法不同,卻有著如此天大的差別,她敢說,出自北悅之手的這十幾幅美男圖全場沒有人比的過。
當下她親開口,「好,好!」即便先前已經發表了意見的眾大臣也紛紛叫好,這局面一時扭轉了過來,本是暖玉勝算最大,如今卻是一邊倒。
不說高位上的大官,就連作畫的千金小姐們也紛紛贊同青鸞的這幅勝出,這讓暖玉有了種到嘴的肥肉被人搶走的不甘。
就在長公主宣布百花宴主花落誰家之時,暖玉突然開口打斷,听到暖玉的話,任夫人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嘆道,這孩子啊,你這不是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長公主問道,「還有何問題?」
暖玉開口,「今日百花宴比試了兩場才藝,一場是琴技,另一場則是畫技,暖玉先前不才,在琴技中尚得長公主賞賜,不知可算是琴技的勝出者?」她停了停,又接著開口,「畫技暖玉雖沒勝,但兩場比試,勝出者各不同,暖玉在想,這百花宴主是否也……」
後面的話她沒明說出口,但眾人自是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的,兩場比試,她勝出一場,這百花宴主的稱號似乎不應該歸蘇北悅一人所得。
這話講的也有幾分道理,長公主一時有些為難,私心里,她是偏向北悅的。
听暖玉將話說完,青鸞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笑了,唇邊的笑很淺,但是看在暖玉眼里卻似她在嘲諷自己。她心下里也有幾分心虛,必竟先前的彈琴之人並不是她,但她心里也在賭,賭,蘇北悅不會說出真相。
她與青鸞才相處幾個時辰,她並不了解青鸞的為人,所以這個賭,她將會輸的血本無歸。
青鸞的銘言是︰他人欺我一分,我便十分奉還。先有她替暖玉彈琴躲過一劫,後有暖玉私自摘除她的覆面白紗來回報于她,才導致她現在要面對這番場面,她又何需心軟?也想不出理由去心軟。
這個百花宴主她是一定要得到的!不然的話,今日一事將如何完美落幕?
長公主為難之跡,青鸞笑盈盈著開口提意見,「長公主無需為難,暖玉表姐說的對,兩場比試有兩位勝出者,這百花宴主歸誰與對方都是不公平的。」
暖玉一喜,然後听到青鸞接下去的話,她還沒完全揚起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角,只听青鸞如此說道,「但今日這百花宴主北悅也是一定要得到的,表姐也不願放手,既然如此,那就為求公平,在比試一場,如何?」
眾人覺得青鸞這個提議可以,不欠公平,便紛紛稱贊,長公主也點頭示意可以。
青鸞笑著朝暖玉道,「暖玉表姐,那我們就比試彈琴吧!」
暖玉的臉色一白,其他人卻覺得這個蘇北悅是傻的,先前暖玉便在琴技中勝出,此時再同她比試彈琴,豈不是自動認輸嗎?
暖玉心里一慌,突然想到自己食指受了傷,她連忙抬起手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北悅妹妹你忘啦,先前彈琴的時候姐姐弄傷了手指,現在恐怕是不能再彈了。」
青鸞抬頭看看天,一朵朵烏雲從頭頂飄過,有下雨的跡象,她輕輕開口,「表姐手受了傷可以不用彈,北悅彈一首便罷,是輸是贏便听眾人的定奪。」
青鸞的這個提議在眾人眼中就是個傻主意,必竟暖玉前面的琴技是擺在那里的,這蘇北悅不是明擺著會輸嗎?
長公主也有此意,想開口換個比試法子,青鸞卻突然說道,「快要下雨了,目前彈琴最快。」
眾人也隨著她的話語往天上看去,天上果真烏雲朵朵,比剛才還沉了幾分,下一刻,便似要下下雨來。
暖玉雖然心里焦急,但依舊抱著一份狡興之心,口中也沒在反駁。見雙方比試人都已經達成了協議,長公主也沒再開口試圖去改變什麼。
古琴很快被人送過來,青鸞抿唇一笑,將縴縴十指放于琴弦之上,手下食指略動,一聲尖銳響徹雲哨,接下去眾人腦中便浮現出了一副金戈鐵馬,快意恩仇的畫面。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從開頭的毛毛細雨漸漸轉變成傾盤大雨,長公主在宮女的服侍下進到了一旁的走廊上,其他人也紛紛躲到了走廊下避雨。
本是聚集了滿園的人一下子便消失了,若大的園子唯獨余下青鸞一人,豆大的雨水砸在她頭上,砸在手臂上,砸在臉上,她卻似無所覺,心里涌出的是說不明的情緒。
許是十面埋伏的氣氛激勵了她的心中所想,琴弦在她的十指下,更是多了驚心動魄。嘴角弧度微微上揚,來到異世,她在人前總共彈過四次琴,唯有今日這次,她彈的最是暢快,也發揮出了少有的水平。
雨水滴進眼楮,讓她的眼瞬間朦朧了幾分,但手下十指卻沒有絲毫停頓,她微微瞌上眼,在腦中回想著十面埋伏中的劇情。
琴聲停了很長時間,園子里除去雨水的滴答滴答聲,便無其它,安靜的好像全世界唯獨留她一人。
雨水停了,她耳邊卻依舊听到清脆的「滴答滴答」聲,睜開眸子,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卻顫動了。
一柄紅傘,一襲紅袍,一張銀色面具,兩眼的寵溺,唇角的淺淺笑意,一個個微小的畫面,湊在一起,卻讓青鸞的心在這一瞬間顫動了。
這股顫動,來的莫名其妙。整了思緒之後,青鸞將其歸為這是受了天氣的影響,她最愛雨天,覺得雨天是風霜雪雨中最美的一種天氣。
而青鸞不知道的卻是,撐著紅傘的段景遇成了她眼中的驚艷,而在雨中,共撐一把雨傘的兩人卻成了別人眼中的一副畫,還是精致之極的。
男子一身艷紅,卻不妖艷,一手執傘,銀色面具下的眸子滲著能擰出水來的溫柔,長發翩翩,唇角含著淺淺的笑,正低頭凝視著傘下之人。
而女子容顏傾城,一身素白衣裳,肩膀處的朵朵紅艷梨花成了本是樸素的衣裙最別致的裝點,縴縴十指置于琴弦上,她抬頭望著頭頂男子,眸子水光盈盈。
一人低頭,眼里眸光溫柔之極;一人抬頭望上,眼里水光盈盈,身後的花朵成了他們的裝飾,傾盤的大雨為他們配了樂,兩人便成了一副畫。
一副精致之極的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