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粉底縷金海天霞色粉紫緞面的褂子,料子是極好的,模在手里柔軟異常,讓人舍不得放下。
「這是老太太喜歡的顏色!」翠玉眼中透出幾分神彩,「昨兒個戚媽媽讓人送過來的那幾件衣裳,不是鵝黃就是蔥綠,連個喜慶的花紋都沒有!」
白槿十分明白,年紀大的人,都喜歡喜慶,老太太自然也不例外,何況她要認祖歸宗,也算是一件喜事。
只是,七娘送這樣的一件衣裳來,難道只為了裝模作樣的摔了她的晚飯?
取過衣裳,白槿翻來覆去仔細的查看,除了胸前三顆白玉般的扣子不能打碎了來看,實在找不出什麼問題。
「既然老太太喜歡,那日便穿它就是!」
與其在這里想破頭,不如就穿出去,見招拆招,大夫人不過就是想打壓一下自己,名聲什麼的對自己並不重要。
反正早晚有一天要逃出府去,過自在的生活,自己跟正宗的白家嫡女是不一樣的。
由著翠玉給自己換上了這件衣裳,雖然感覺稍肥了一些,從外面也看不出來。錢媽**眼光果然毒辣,七娘的確比自己豐韻。
面對著打磨的不算光滑的銅鏡,白槿仔細端詳著自己的臉。
還是剛剛穿越過來的那幾日,綠柳偷了劉媽媽那面巴掌大的破舊銅鏡給自己,瞧過一眼自己的樣貌。
瓜子臉,桃花眼,一雙柳眉不濃不淡,也算是個美人胚子了。只是鼻子高挺,看起來不溫婉,不過,她的確不是個溫柔的,從前世到今生,若不是太過耿直,不懂低頭,也不會落到年近三十還孤身一人。
「槿兒!」綠柳進了暖閣,卻被翠玉狠狠瞪了一眼。
「哎呀,我又忘了,應該叫九小姐!」綠柳吐了吐舌頭,過來幫著翠玉收拾衣裳。
翠玉嘆了口氣,拿出大丫鬟的語氣,「這是九小姐人好,若是大夫人听到了,還不揭了你的皮!」
綠柳嘻嘻笑道,「是,翠玉姐姐,綠柳一定記住!」轉過頭來對著白槿又是一副得瑟的模樣,「別吃鴨湯泡飯了,我去二門上轉了一圈,讓成婆子去找劉媽媽,給你做了碗雞絲湯面!」
剛剛七娘「一不小心」把白槿的晚飯砸了個稀爛,只剩下一碗鴨湯,一碗碧梗米,翠玉要去廚房再要一份,白槿卻攔住了,昨兒個已經鬧了一出,今天還是能少一事少一事。
綠柳回來見了跟翠玉嘀咕了幾句便出了門,原來是去給自己弄吃的去了。
熱騰騰的湯面端到了白槿的面前,白槿只覺得心里暖暖的,「你們也輪換著去吃飯吧,別在這兒都陪著我!」
丫鬟們的飯食是隨去隨吃的,但越到後面,菜就越少,飯也越涼,白槿做過小丫鬟自然知道。
隨著翠玉出了門,綠柳輕松的坐到了白槿的身旁,讓白槿格外舒服,以後吃飯的時候還是由綠柳陪著吧,翠玉實在是太規矩了。
「這鴨湯還不錯,你吃了算了!」白槿發話,綠柳自然端起碗來,兩個人一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白槿想起前幾日,她也是這樣,跟小丫鬟們一起搶飯吃,不覺得嘴角堆笑,這一次出逃雖然失敗了,卻也不是沒有改變,至少讓這幾個好姐妹都吃上了飽飯。
「不管巧兒是不是把我逃走的事情告訴了她四姐,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她也不容易!」知道綠柳還因為這件事情為自己不值,白槿拉了綠柳的手囑咐道。
總覺得自己欠了巧兒的,是因為當時睜開眼楮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巧兒。
白槿依然記得清楚。
當時巧兒蹲在自己的床前,一臉著急的看著自己,讓白槿的緊張與害怕一下就消失了大半。沒等自己開口,巧兒便又取了水過來給自己喝。
而後巧兒的娘進了門,見到這情形把巧兒罵了個狗血噴頭,巧兒哭著被她娘帶走了。
到了晚上,下了差的綠柳才帶了飯食過來找自己。
「還好這回巧兒被戚媽媽分到了內廚房,若是不然恐怕她娘又要打她的主意了!」巧兒的娘生了六個孩子,只有最小的一個是個男孩,寶貝的不得了。于是上面的五個姐姐便都成了賠錢貨,說親只看彩禮,巧兒的四個姐姐,三個遠嫁,只有四姐長的好一些,這才嫁到了府里。
是夜,翠玉吹息了燈,輕輕關門,去了外間,白槿這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從床下翻出一個極舊的雕花暗紋的匣子,這是陶媽**女兒給自己的,一直沒來得及打開。
翠玉是大夫人派給自己的人,綠柳剛進內府,更是什麼都不懂,自己凡事還是要小心才行。
雙魚紋的玉佩,除了看起來色澤極好以外,實在看不出什麼。
還有就是一封泛黃的書信。
打開窗戶,對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白槿打開信紙,那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看的白槿羨慕不已。
「槿娘吾兒︰為娘身患重疾,恐不久于人世。身後之事,只能托付于陶媽媽。為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往下看去,便是交待了她的母族,「……方家本是大族,你祖父也曾官居二品,只因當年蘇煌言一案受了牽連。為娘被你父親所救,得以保全性命,可惜你母親舅卻殞命荒山……」
原來是個冤案,白槿心中唏噓,若不是這冤案,說不得自己的前身槿娘是真的大家閨秀。
「……你父親外放之時,為娘不忍他為難,這才離開。之後方知有了你,你出生之時,院中有一株木槿盛開,便取名槿娘。你自小乖巧,天資聰穎,只可惜性子柔弱。為娘已交待陶媽媽,待為娘走後,便帶你去尋你父親,只盼著你父親能念及舊情,將你寫進白家祖譜,嫁個好人家,為娘便再無牽掛!」
一封信看完,白槿已是淚流滿面,她想起了前世的母親,何嘗不是想讓自己嫁個好人家?好在她前世有兄有弟,可這位母親卻只有一女。對于那位便宜父親白相爺,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好想法。
下面的署名是「方如萱」原來這位槿娘的母親叫這個名字。
柔軟而朦朧的月光射在身上,卻透著一份清冷,讓白槿的心如同掉進了冷水,越來越冷,悲傷隨著月光撒了一地。
白槿深深呼了口氣,對著空氣喃喃的道,「槿娘,你現在是不是跟你母親在一起了呢,你放心,我會以你的名義好好的活下去,不但要把你的名字寫進白家的祖譜,還要讓你母親享受白家的香火供奉。當然,我也會讓陶媽媽過的很好,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
從今天起,她就是槿娘,她會繼承槿娘的生命,完成對槿娘的承諾,而以前的白槿,早已經隨著那場車禍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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