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平白被人磋磨一頓,爬起來後心里又是恨又是怕,都怪那些女子,也不知到底什麼來路,怎麼叫軍爺給盯上了?趙三越想越覺得是個大事,搞不好自己就要被牽連進去,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她們要這屋子,就趕緊賣給她去!他收了錢,鋪蓋一卷,正好帶著全家老小跑路,也免得過這擔驚受怕的日子!
趙三被嚇了一場,立馬就做好了決定,趕緊套起長衫出門去尋那牙人,在牙行立了契,連買家的面都不要見了,只拜托牙人到時將銀子送來就成。
羅姍傍晚就收到口信,說那沙洲的趙三老爺將房子賣了,附帶著還有整個島上的地契。這倒是出乎羅姍意料之外,能買整個島自然是好,雖說多了不少錢,但這麼大地盤都是自己的以後住著就安心了。牙人在她面前將自己的功勞吹得天花亂墜,還幫她還了三百兩的價下來,殊不知那是趙三嚇怕了只求趕緊拿錢走人。這房子買得雖有波折,好在後面一番順利,羅姍自然高高興興賞了他佣金,命芳菲第二日就和他去辦交割。
買好了地,也算了了一樁大心事,接下去就要按部就班地往外搬了,那地方該如何整修,買什麼家具,鋪什麼擺設,都要一樣樣定下來。多買不少地,銀子上緊了些,這邊的園子就得趕緊賣出去套現。最好先在島上整出一個能住的院子,等這邊的屋子賣了就好先搬過去,也清淨神秘些。另外,對院子里女孩們歌舞絲竹的培訓也要趕緊抓上日程,免得到時開張了拿不上台面,那可就成了笑柄。
羅姍晚間躺在床上,興奮地輾轉反側,不由自覺好笑,她就是這操心的命,不弄點事做做還就不踏實了。
永州都尉府,顧北堂麾下小校,也是他遠房堂弟顧鵬正一邊拿眼角瞟著堂兄的臉色,一邊匯報今天的情況,他派出去的小卒雖說找到了那日在百花山腳下出現過的人,但居然把人跟丟了,這可是件稀罕事。
「你那幾個手下倒是長本事了。」燈下顧北堂正就著燭火看兵書,聞言翻書的手頓了頓,頭也沒抬。
「……派人去問了那牙人,說只是受托替她看院子,別的一概不知。又去打听了賣房給她的人家,也是一樣,只知道她們是石橋巷里的人。到了那邊打听,則說是三年前來的,生意做的不錯,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按理說,幾個女子怎麼會懂制圖?再者,我知道跟丟了人不光彩,可是一個女子,若沒幾分頭腦膽色,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若人沒有問題,說不定就是那院子里有貓膩。不如我去將人抓來拷問?」顧鵬想了想又道。不是他想推卸責任,實在是覺得一個能甩了盯梢的女子不是一般人。
「若真是敵國的暗樁,你已經打草驚蛇,暗樁變明樁,還留著證據給你去搜?」顧北堂合上書,一雙冷眸朝顧鵬瞥去,顧鵬頭一縮,連忙避開眼神。
「罷了,派人繼續盯著,除非她成了廢樁,是魚兒總有一天要上鉤,便是死遁,尸體也挖出來查清了再說!」見顧鵬那副不動腦子的樣子,顧北堂恨鐵不成鋼。
「是!」顧鵬趕緊抱拳答應,趁著丫鬟進來上茶的功夫,還沒等顧北堂叫退下就一溜煙閃了出去。他這堂哥,就是一冷面煞神,生氣起來那不苟言笑的樣子,多看一眼都覺得心驚,趁著還沒拿軍法處置他,趕緊走為上策。
顧北堂搖搖頭,端過茶,目光卻落在桌邊木盒上,那里還放著當日撿回來的臨州地圖。一個會制圖的女子?倒是有趣。
羅姍一夜好眠,第二日起得早,便先去後院看受傷的小韻。
小韻頭上包著帕子,面目浮腫地倚在床邊,見羅姍進來,連忙擦了擦眼楮要起來。
「別動,躺著吧。」羅姍摁下她,「我知道你心里難過,但事已至此也要想開些,你不怪我昨天逼你母親又簽了你的賣身契吧?」
小韻含淚咬牙,堅定地搖了搖頭︰「正像三娘說的,有那樣的爹娘,我只當投生到畜生家里,從此再不會認他們!從今天起,三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一心一意伺候三娘。」
「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好,放心吧,我不圖你什麼,好好在這里做事,我就一定不會虧待你的。」羅姍笑著模模她的頭。哎,小韻才十三歲大,不過是個孩子,就要經歷這樣的事,不過也好,至少在她這里,只要她還有飯吃就不會忍心叫底下的人挨餓。
小韻感激地在床上磕了一個頭,「勞煩三娘替我向朱嬤嬤告假,等我好一些就和姐妹們一起練功去。」
「不著急,你好好歇著,也不要多想,養好身子要緊,到時落下病根就不好了。」羅姍安慰地拍拍她手。
從小韻屋里出來,羅姍循著咿咿呀呀的唱曲聲走到後頭臨河的院牆下,那里朱嬤嬤和雲蘿正安排小丫頭們練功。
雲蘿是因材施教,剩下的七個小丫頭除了要練身段、妝容、禮儀規矩這樣的大課,又因了各自的特長分別學習絲竹歌舞。這會兒,有四個在朱嬤嬤的指導下唱曲,令三個正跟著雲蘿學描妝。
這時代,對藝ji妝容的標準是嚴妝,不見客時還好,清湯掛面或是朱唇半點,都憑自己喜好,但要見客獻藝就必須花上一個時辰好好梳妝打扮。先搽上雪白的鉛粉,用黛筆描好柳眉,再用深紅的胭脂點了唇瓣,淺紅的胭脂染紅兩靨和眉眼。整個妝扮下來,各個丫頭都是一個模樣,雪白臉上頂著兩坨大紅,反把各人的五官都模糊了。
羅姍看了半天也體會不出其中的美感,索性讓她們都卸了妝,這樣清清爽爽的看著才舒服。
「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畫上白妝太老成了,別說風韻了,一點驚艷都沒有。」羅姍搖搖頭。
「這是她們還小呢,等過幾年身量長開了就美了。」朱嬤嬤笑道,「三娘看雲蘿姑娘,這妝配著烏雲鬢不是美得很嗎?」。
羅姍看了看小丫頭,又看看雲蘿,搖頭道︰「那是雲蘿本就標致,身段又縴細,才不顯得面目浮腫,便是這樣,我打量著還覺得不如她從前多矣。」
「姐姐說笑了,這妝扮可是時世妝呢,若不畫倒讓人笑話咱們家沒見過世面了。」雲蘿笑道,那意思就是要隨大溜。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羅姍只想到這兩句話,可見大家流行這個妝面並不一定是出自審美,只是單純從眾心理而已。「所謂時世妝也是有人先獨創出來的不是?和這滿石橋巷的姑娘一樣有什麼好?我這會兒就瞧著不妥,不如咱們自己改一個,往後就是咱們的獨家特色。說不定喜歡的人多了,還就成下一個時世妝了呢。」
「不畫這樣還能畫怎麼樣的?」雲蘿和朱嬤嬤都有些納悶,怎麼最近三娘點子多了不少。
羅姍想了想,問道,「咱們的香粉胭脂都在哪里買?」
「都是用熟的貨郎從京都和南方的繁華城市帶來,半個月來一次,幾家的姑娘都搶著買呢,若去晚了還買不到。」雲蘿道。
「臨州城有沒有做香粉胭脂的鋪子?」
「有是有,但樣式不多,也不如貨郎販來的新鮮,像從京城里流行來的東西,都是那邊富貴女眷愛用的呢。」
臨州同京城隔著十萬八千里,這些東西和京城里流行的是不是一樣還是兩說,但絲毫不妨礙女人們追求潮流前線的心。看來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愛美的女人都是一樣的,殊不知量販的雖好,高級定制不是更好的多麼?
「去和恆二說一聲,三娘我得空要去逛香粉鋪子,讓他先挑幾個手藝好人本分的出來。」羅姍拿起化妝的粉盒仔細瞧了瞧,微微一笑,「我也不大改,只是改完了,保準你們瞧著比現在好看。」
「那我可要跟去瞧瞧,看姐姐有什麼好法子,能叫咱們臨州城的香粉鋪子變出花兒來。」芳菲正好打著扇子走過來,听了這句話也來了興致。
「什麼熱鬧都少不了你的,不是要去牙行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雲蘿打趣。
「正要來回姐姐,那趙三早把一應契約都立好了,我只過去付了銀子,再去衙門領回文書就拿到了地契,不知多省事,可不就緊趕慢趕地回來了。正好,還有熱鬧可以瞧!」
三人說說笑笑,打點了正要出門,就見恆大腆著肚子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道︰「三娘,門口來了個王婆子,說是替碼頭巷那邊來領人的。」
碼頭巷?難道小韻娘沒有把銀子退回去?羅姍皺了皺眉,「你沒把昨天的事跟她說?」
恆大回道︰「小的說了半天,那婆子就是不肯,她手里也有一張小韻的賣身契,說什麼也要討個說法。」
「莫不是趁機來訛銀子的?畢竟昨天的事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雲蘿皺眉。
「嘿,還真有那麼不長眼的東西,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芳菲手一叉腰,脾氣立馬就上來了,嬌艷的面孔上恨不得寫上三個字——不好惹。
三人走到門口,果見一個高瘦的婆子被恆二攔在門口瞎嚷嚷,好在這個時辰石橋巷各家多在關門睡覺,路上也沒什麼行人。
羅姍只當那婆子是為錢,才沒興趣搭理她,只轉頭對芳菲道︰「你留在家瞧瞧,拿上昨日那惡婦寫的欠條和賣身契給她看,務必把事給我了了。咱們可沒有有那麼多閑心天天搭理這些人。」
芳菲點點頭,又作勢撅了撅嘴,玩笑道︰「姐姐就偏疼雲蘿,這種吃力活盡給我做。」
「你就能者多勞吧!」羅姍笑嗔她一句,也不搭理那婆子,兀自帶著人走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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