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材？」羅姍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是吳知府那個老混蛋呀！他垂涎雲蘿不是一天兩天了，姐姐你怎麼給忘了！」芳菲急著道，又趕緊抓住雲蘿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趟，「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雲蘿揮開她的手，柔美的臉上第一次閃過諷刺的笑︰「我趕著回來，他能把我怎樣？再說，不求他，誰能一句話派這麼多捕快來？咱們那點銀子他才不放在眼里，不過說幾句好話，被他摟一摟，模兩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咱們這樣的人，若不肯才叫矯情了。」
羅姍越听越心驚，她沒想到自己一句找熟人竟害得雲蘿被人佔便宜，頓時內疚不已，「雲蘿對不起，我沒想到——」
「姐姐說什麼呢，我哪有那麼嬌貴？你別听芳菲瞎說。」雲蘿已經調整過來，面上又回復到從前那溫柔如水的樣子，「吳知府真的沒把我怎麼樣，我若討厭他就當自己被狗咬了，跟一條狗去計較什麼呢。」
「是是是，你這樣想就好，別往心里去，惡心著自己。」芳菲忙安慰她，「自從咱們搬到這里，你一直在後院待著，久不露面，我是怕你遇到這種事心里不痛快。」
「這麼大的人了，還用你操心？再說我可比你懂事。」雲蘿笑嗔了她一句。
見她心情好了，羅姍也好過些，可心里仍舊不是滋味，她竟忘了，對女人來說出來做事還要面對潛規則！
從古至今，錢擺不平的事上，不管大企業小公司，只要你要求人，只要你頭上有個男領導，就少不了吃些暗虧。小則陪著喝酒吃飯，大則在語言上動作上被各種調戲。再往上，權色交易、錢色交易，看到的听到的還少麼？
可一樣出來做事，憑什麼女人就要吃虧？而如今，她們的身份又是明擺著讓人白吃豆腐的，反抗？別人不罵你又當*子又立牌坊？
想到這里，羅姍心里只能苦笑。
「今天鬧了一場，姐姐一定累了，咱們先回去吧。」最後還是雲蘿見她不說話，輕輕拉了拉芳菲道。
「還沒吃晚膳呢，姐姐先歇著，我們去廚房看看。」芳菲也看出羅姍心里不痛快，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想了想還是先和雲蘿回去，讓羅姍自己待會兒。
羅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如今不是什麼乖妹子，而是多少年風月場里打滾出來的老鴇，還糾結于這個？豈不讓人笑死。
「別忙，咱們一起去，今天出過力的丫鬟婆子們，都多加幾個菜，咱們也圍坐一處樂一樂去。」羅姍收拾起情緒，綻開一抹笑，繼續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
和笑春風一牆之隔的小樓上，一個略顯富態滿身珠翠的婆子歪在貴妃榻上，正眯著眼听外頭一浪高過一浪的調笑聲。見一個高挑明艷的女子進來，便坐起身子伸手指了指她，笑道︰「瞧瞧，熱鬧沒得看，人卻被鎖進知府大牢里去了。」
高挑女子卻不以為意，「這與咱們有什麼關系？無非是那家和碼頭巷的王家因了個小丫頭結的仇，王家氣不過，小小羞辱一下，吳知府怎會在意，揭過了就了了。」
「今日這事倒不像春三的作風，她從前八面玲瓏的，慣會說軟話，不肯輕易得罪人，若擱在從前，不過將那幫子人請進去，好吃好喝賠些銀子也就了了。今兒這事我瞧著倒是向我們立威來了。」
「我也覺得奇怪，這一個月那邊奇奇怪怪的也不知在弄些什麼？听說把人都打發了？莫不是真要金盆洗手？」
「我可巴不得呢，別說你還舍不得她走了？」婆子捻著手里的串珠，挑高了眉打量她。
「除了媽媽，我還有哪個舍不得的？就怕那邊琢磨著什麼壞主意呢！」高挑女子笑嗔她一眼，自去落座不提。
次日一早，羅姍便讓芳菲備下貴重禮物，給石橋巷的各家鴇母送去賠禮道歉，這兩天笑春風門口又是哭又是鬧的，連帶著給鄰里也帶來不少麻煩。
她們昨晚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在臨州城和什麼人有深仇大恨，所以只能歸結為競爭對手在暗地里下絆子，讓她們出出丑而已。幸而昨天沒吃大虧，為了往後稍微安定一點，這點小虧還是要吃的。
當然，若她們能再快些搬出去，才更安了她們的心。
羅姍已經讓人放出風去，她有意把笑春風的院子賣掉，價高者得。石橋巷乃是臨州第一銷金窟，這里的娼家不知讓多少人眼紅，能在這里開店的一定得有幾分財力，加之做出了名聲輕易不肯搬家。這樣平白空出一個院子來可是極少能踫上的，若能趁此機會來分一杯羹，豈不好事？
果不其然，沒幾天就有人上門打探消息，羅姍模稜兩可地壓了壓，讓這件事醞釀了幾天，引得石橋巷各家都起了興致，才準備出手。
羅姍從春三娘的首飾盒里選出一對赤金纏花鐲子，一對鳳首餃珠金釵，兩件都是分量十足，讓浮夢用雕花小盒裝了，又讓恆大去城中最大的酒樓望江樓訂了一桌酒菜，午後請浣芳閣和倚春樓兩位媽媽過來說話。
那兩位媽**情形羅姍早就從浮夢嘴里旁敲側擊過，否則在同一條街上的開店三年卻對競爭對手一無所知，任誰都要懷疑她這個春三娘有問題。倚春樓的宋媽媽是行中老手，四十來歲年紀，支撐倚春樓的門戶十幾年，倚春樓也是臨州城中最老牌的ji館，人脈關系都很深厚，浣芳閣的媽媽董玉樓則只比春三娘略長幾歲，她曾是浣芳閣頭牌姑娘，當年在臨州城紅極一時，後來年紀漸大又積攢了不少資財，便頂下了浣芳閣的招牌自己做起鴇母。
羅姍懷疑春三娘的本尊和董玉樓就是一個路數，畢竟這世間對風塵女子來說最好的下場不過兩處，一是抬進豪門富賈做妾，享那榮華富貴，二就是自己當家做主退居幕後，從此不用歡場應酬。
倚春樓和浣芳閣資歷都比笑春風深厚，但春三娘到臨州立足不過三年，笑春風就搶了這兩家不少生意，說明春三娘做起生意來一定有她的獨到之處，春三娘如何能干羅姍是沒有學到，所以她只能憑著自己的好惡來接這個盤。
董玉樓接到帖子先去找了宋媽媽，「春三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多半是房子的事。近日不是說有好幾家都找她通氣，要把她那里頂下來嗎？」。宋媽媽道，「別說你也打著主意呢？我這院子正好緊挨著，若能打通擴大，是最好不過。」
董玉樓還沒開口就叫宋媽媽將話堵了，心頭一陣不屑，面上卻不顯，笑盈盈道︰「那就各憑本事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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