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打算明日回蘇家,蘇謹心就細細叮囑了範弋楚一番,讓他別亂跑,乖乖地待在五雲山的別院內之類,範弋楚雖是範老的孫兒,但範老臨走前,曾告訴她,要她幫範弋楚找他的親生爹娘,可範老自己找了九年都沒有找到,憑她這麼個無權無勢的蘇二小姐,怎麼可能找得到。舒駑襻更何況,既然範弋楚的爹娘當初丟下他,必然是不希望再找他回去的,否則怎麼連個信物都沒有留下。
想到範弋楚的身世,蘇謹心也是一陣心傷,她雖有爹娘在堂,可還不如沒有,除了利用她,還是利用。
因同命相連,故而,蘇謹心對範弋楚更視如親弟。
回到屋里時,蘇謹心看到顧六公子正抱著她的錦被,呼呼大睡。
繡床錦被,玉枕,這些都留著她身上的幽香,但顧六公子卻絲毫不顧及,只把她的床榻當成了自己的床榻,枕著她的玉枕,擁著她的暖衾,哪有半點的守禮之心,可他畢竟不是蘇謹心的夫婿,讓一個男子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蘇謹心饒是臉皮再厚,也禁不住此時有些面紅耳赤,好在那三個貼身丫鬟不在,否則她這個二小姐真是在她們面前抬不起頭,這未出閣,就已經讓一個男子睡在了她的床榻上。
蘇謹心無奈地搖頭,心道,巧蘭、晴蘭、芷蘭這三個丫鬟還不知在心里怎麼想她家二小姐,是驚世駭俗,還是大逆不道。
束發的玉簪子被顧六公子隨手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蘇謹心看到,有些惋惜,這用上等玉石雕琢而成的玉簪子,都夠尋常人家一年的生計了,但顧小六向來不懂得勤儉為何物,普通的玉石,他看都不會看一眼,不是江南吳中沈家芙蓉坊所裁制的錦衣玉袍,他是絕不會穿。用膳時,山珍海味,只挑其中一部分最鮮最女敕的,其余的都扔了。
蘇謹心現在雖也是錦衣玉食,但她前世在李家過了三年艱難的日子,李暮舟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還揮霍無度,婆婆更是尖酸刻薄,一不合心意就對她破口大罵,她原以為,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她一心對待他們好,他們便也會對她好。但可惜,這世上有的是那些狼心狗肺之人,無論你怎麼對他們,他們到最後依然能反咬一口,將你說的一無是處。沒有銀子的時候,是她與巧蘭熬夜做針線刺繡,賺錢養家,而李暮舟與婆婆,卻只管開口向她要,若她說沒有銀子,他們就會說她堂堂的臨安蘇家的嫡小姐,連這點銀子都拿不出嗎,騙誰啊。是啊,蘇家有的是錢,但那錢是蘇老爺的,是蘇老爺的兒子們的,她一個背上天煞孤星的女兒,他們嫌她待在蘇家都礙眼,又怎可能給她銀子。若非害怕她留在蘇家,給蘇家招來禍端,想早早打發她,只怕蘇老爺連她的嫁妝能扣下一點是一點。
三年的挨窮受苦,使得這一世的蘇謹心變得貪錢,她最怕的就是身邊沒有銀子,故而,每件衣服的隱蔽處都縫有暗袋用來裝銀票,蘇謹心雖知這一世自己只要過的謹慎小心,自然也不會再有忍饑挨餓的日子,但她殘留在腦海中前世的記憶太深,深得教她無時無刻都放不下對所有人的警惕。即便是顧六公子,她對他,也是存了幾分防備。
緩步走近,蘇謹心將顧六公子幾乎快要掉落地上的外袍撿起。
卻誰知,在她剛靠近床榻的那一瞬間,原本睡得一塌糊涂的顧六公子,卻突然出手抓住她,將她拽到了床榻上。
「顧小六,你做什麼!」蘇謹心微愕,嬌喝道。
顧六公子的雙眸仍是緊閉著,出手抓她,可能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別吵…」顧六公子嘟囔一聲,但他的大手卻環上了蘇謹心的縴腰,隨後,整個人就壓了過來。
蘇謹心當即惱羞成怒,「顧…」
但未料,顧六公子的動作更快,嫣紅的薄唇,即使閉著眼都能分毫不差地堵住了蘇謹心的丹唇上,使得蘇謹心發不出聲,只剩下了嚶嚶低嚀。
那一刻,蘇謹心手足無措,羞憤難抑,惱恨交加,這個顧小六,怎麼可以如此對她。他知不知道,他這樣,會毀了她,也會毀了他自己。雖然她蘇謹心不在乎清譽,比尋常的閨中女子又行徑膽大,但她心里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招惹雲公子,那是因為她對雲公子勢在必得,日後要嫁給他的,而顧小六,她從來都不想與他有半分的牽扯,他當他知府家的六公子,逍遙塵世,處處留情,若能記得她,那也只能是謹心表妹,再無其他。
再世為人的蘇謹心,是一個冷情到可怕的女子,因為她知道,她早已經沒有了心。
但越掙扎,顧六公子就纏著她越緊。
蘇謹心又非未經人事的處子,前世她嫁過人,還懷過孩子,自然知道顧六公子此時對她所做的事,早已逾矩。
顧小六,你真的只是在睡夢中嗎。
對于床笫間的男女之歡,或許因前世的夫君是李暮舟,故而對蘇謹心來說並未覺得它有多美好,再說李暮舟也從未真正的吻過她,三年的夫妻他們在一起行魚水之歡,幾乎是寥寥可數,而在她懷上孩子後,李暮舟就沒有再踫過她了,可能是她平平的相貌實在入不了李暮舟的眼,他為了李家的子嗣,才不得不踫她,後來得知她命犯孤煞,害怕她所生的孩子將來會克死他,竟狠心地連他自己的親骨肉都可以殺害。
清眸迷離,卻只是羞憤,沒有半分的情動。
顧六公子嫣紅的唇,滾燙,仿佛似一團火在灼燒,迅速且霸道地侵吞著蘇謹心冰冷的唇瓣,不讓她有半分的退縮與猶豫。
唇齒相依,顧六公子輕而易舉地攻城略地,在她的齒間游走。
他如墨的長發,散在蘇謹心的脖頸間,妖嬈的俊顏近在咫尺,極盡魅惑。
顧六公子傾身而來,並將蘇謹心緊緊地壓在了身下,不顧她的掙扎,便挑開了蘇謹心的衣襟,溫暖的大手撫上她胸前冰涼的肌膚,引得她陣陣的戰栗,臉頰緋紅。
蘇謹心的姿色雖平凡,但她的肌膚如雪,柔女敕光滑,即使尚未及笄,但青澀中透著一種致命的嫵媚,教人流連。
顧六公子微微動了眼睫,似乎有些遲疑。
而趁著這個時候,蘇謹心一狠心,便用力地咬住了顧六公子的舌尖,立時,一股鮮血橫流,痛得顧六公子當即睜開了眼。
本是一張妖魅到極致的俊顏,如今再添一雙艷如桃李的眸子,更是勾魂攝魄,萬般風華。只是這雙妖冶的眸子一對上蘇謹心清澈含諷的雙眼時,倏然間變色,黯淡沉寂。
驚惶,不安,悔意……連連交疊。
「謹……謹心表妹。」顧六公子看著身下衣衫凌亂、清眸怒視他的女子,慌亂無措,他忙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卻被蘇謹心一把推開。
「顧小六,你真是長出息了,平日尋花問柳,在外風流快活。怎麼,莫不是今日把本小姐也當成了供你玩樂的煙花女子,或是你顧六公子房中的美貌丫鬟、侍妾!」蘇謹心嘴角一聲冷笑,揚起素手,啪得直接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顧六公子的臉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紅印。
原來,他的她的心中,不過是個玩弄女子的紈褲公子罷了,顧六公子心中自嘲,妖冶的眸子黯然失色,薄唇幾次微啟,終是欲言又止,她的嘲諷與輕蔑之語,卻比那打在臉上的一巴掌更痛。
心口泛疼,疼痛加劇後,猶如撕裂了般,卻是愈加地痛不欲生。
顧六公子斂眸,不敢再看蘇謹心一眼,他好怕,她眼中的譏諷,會將他這一身的驕傲都毀盡,隨後,萬劫不復。
「蘇謹心!」倉皇地再次喊住她,卻見那已從容走下床榻的女子,站得遠遠地,是那麼的疏離與不可及。
「明日我就回府了,若沒事,你也早些回臨安書院讀書,眼看朝廷又要舉行科考了,這次若還是考不上秀才,我想大姑母也護不住你。」蘇謹心冷冷地說完,便走出了房門。
外邊天這般冷,她卻只穿了一件單衣,她的身子又不好,一旦感了風寒,是要他愧疚終生,都忘不了她嗎。
顧六公子當即追了上去,並將自己的紫色外袍將蘇謹心清瘦的身子裹著嚴實。
「放開我!」蘇謹心怒喝,她不是任他可以隨意輕薄的女子,更不是他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煙花女子。
「別任性,就一次…」顧六公子低聲哀求,連著紫色外袍,從身後反抱住蘇謹心,悲涼道,「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教你為難。」
這一生,他從未羨慕過別人,但這一刻,他卻對雲澈嫉妒地發瘋。
因為,他永遠都給不了這個女子她想要的。
蘇謹心,為何你是蘇守正的女兒!
為何,你偏偏要姓蘇啊……顧衡毓緊緊地抱住了蘇謹心,妖嬈的俊容滿是哀傷,凝眸深處,仿佛閃著淚光,卻是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