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靜萱是個極懂得分寸之人,未再多言,當即謝恩退出養心殿,待得到了外面,毛貴嘀咕道︰「皇後分明就是存心挑事,就算真甜了一些又如何,太醫當時也只是提醒一句,又不是說真的一點都不能吃。」
魏靜萱冷聲道︰「她從來都不願見本宮痛快,本宮已經習慣了。」
「只可惜了主子一片心意。」面對毛貴的嘆惜,魏靜萱咬牙不語,只扶了他的手乘上肩輿,離開才待了片刻功夫的養心殿。
至于養心殿內,在魏靜萱離開後,氣氛比剛才活躍了許多,永笑道︰「皇額娘,您可有去看過十二弟獵得的猛虎,好大一只呢,兒臣初初听聞之時,都不敢相信是十二弟一人射殺的呢!」
瑕月睇視著永,輕斥道︰「你啊,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永輕吐著舌頭不敢言語,倒是弘歷道︰「身為阿哥,應該要膽大一些,難道要是像永瑢那樣事事不敢才好嗎?」。
永瑢比永小了幾歲,前兩年也已經開牙建府,不過他性子懦弱,膽子又小,難當大事,弘歷只讓他在工部領了個閑差,每每提及永瑢,弘歷都多有不滿。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應思慮周全,不可憑一時沖動行事,好比這次狩獵,萬一永沒有射中猛虎,遭其反撲,便會有性命之憂。」
面對瑕月的訓斥,永恭聲道︰「兒臣謹遵皇額娘教誨。」
永笑著替他解釋,「皇額娘誤會了,當時十二弟身邊有十數名一等好手,即便猛虎反撲,也傷不了十二弟分毫!」
弘歷開口道︰「好了,你們剛剛從圍場歸來,奔了一路也累了,各自歇息吧,晚上的家宴莫要晚了。」
待得永二人退下後,弘歷示意瑕月來到身邊,旋即拉著她的手,一臉正色地道︰「謝謝你!」
「謝臣妾?」瑕詌uo等恢缸拋約旱潰骸盎噬餃拊滴薰試趺此燈鷲食襖矗??我?懷兼?俊包br />
弘歷笑道︰「自然是謝你為朕生了一個好,又將他教的這麼好,永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勇有謀,連永、永瑢這幾個比他年長許多的兄長都服他。」
听得這話,瑕月柔聲道︰「永還只是一個孩童,哪里有皇上說得這麼好,至于四阿哥他們之所以讓著永,乃是出于愛護幼弟之心罷了。」
弘歷緊一緊掌中的柔荑,「你不必自謙,永是朕的嫡子,也是朕所有子嗣之中最出色的,朕相信,以後……」他抬頭,眸光異常明亮,「必不會讓朕失望!」
瑕月豈會不明白弘歷之意,當初弘歷擬寫密詔之時,她就在一旁磨墨,所以她也是除弘歷之外,唯一一個知曉密詔內容的人。
許久,她輕聲道︰「臣妾會好好教導永,讓他將來有能力負起皇上交托給他的擔子。」說到此處,她神色黯然地道︰「都怪臣妾不好,若永璟還活著,皇上就會有兩位嫡子,臣妾對不起皇上,更對不起永璟。」
弘歷起身攬了她肩膀,安慰道︰「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永璟自己命薄。」
瑕月哽咽道︰「如果臣妾能夠早一些他身上的不妥,早些讓太醫醫治,或許他不會死,每每想起,臣妾都覺得很對不起永璟;皇上,您說永璟會不會怪臣妾?」
弘歷輕斥道︰「胡說!他那麼懂事,怎麼會怪生他養他的額娘,還記不記得永璟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瑕月點頭,顫聲道︰「臣妾記得,他說自己不疼,讓臣妾不要哭。」
「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記得安慰你,你自己說說,他哪會生你的氣。」永璟兩歲之時,身上很容易出現瘀青,因為他當時走路容易摔跤,所以瑕月只當他是自己摔的,未曾往心里去,直至快要滿三歲之時,原本應該走路穩當的永璟竟然比初學走路之時更容易摔跤,且口鼻極易出血,本該是最活潑的年齡,卻總是懨懨的沒有什麼精神;瑕月覺得不對,當即傳了宋子華為永璟診治,當听到結果之時,瑕月猶如五雷轟頂。
永璟內里氣虛不攝,火熱薰灼,血液不循常道,乃是得了血證,得此病者,因血液異于尋常之人,經常會溢于口鼻,或下泄前後兩陰,又或滲至膚下,形成瘀青,永璟當時身上所出現的瘀痕,就是因此所致。
此病極為罕見,宋子華行醫這麼多年,從未遇見過,一切皆是從醫書中得知,之後又請來年逾古稀的徐容遠為其診治,結果相同,永璟所得,確為血癥。
若是在永璟剛剛出現病癥,尚不嚴重之時,加以救治,或許還有希望,可是這會兒情況已是惡化,縱然所有太醫想盡辦法,也救不了永璟的性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出血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永璟很乖,雖然因為各處出血很難受,但他極少哭鬧,偶爾哭了,只要瑕月抱住他,便會安靜下來,靜靜倚在母親的懷抱中。
永很疼這個弟弟,為了讓永璟不那麼難受,他每天都會做一樣新鮮的玩具給永璟玩耍,還編許許多多的故事給永璟听,每次看到永璟笑,哪怕只是扯一下嘴角,他都會特別開心。
可惜,不論他們做多少事,最後都挽留不了永璟的命,而永璟留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句話,就是「皇額娘,兒臣不疼,您不要哭。」
永璟死後,瑕月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陷在悲傷與自責之中難以自拔,甚至一度抑郁成疾,生出尋死之念;弘歷怕她做出傻事來,日夜陪伴,又不停地與她說永,這才慢慢好轉。之後,弘歷怕瑕月再受打擊,嚴令宮中上下,不許提永璟之事,這兩年總算是沒再出什麼亂子。
望著弘歷緊張的面容,瑕月笑一笑道︰「皇上放心,已經這麼久了,臣妾沒事,只是每每思及,心里有些難過罷了。」
「別想了,咱們還有永,他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大。」看到瑕月因自己的安慰而舒展眉頭之時,弘歷心中卻是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