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火一直在她的心里燃著,熊熊地燒著。讓她的心神不寧。她不想讓自己想起那把火以及它燒到後來的結果,但她心里隱隱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後果,她只是不願意想它。但她覺得有個影子在她身後一直追著她,仿佛有一雙眼楮一直在暗處緊緊地盯著她,怎麼躲也躲不掉。就像她躲不掉自己的身影一樣,即使在沒有光的時候都潛伏身邊。這使她養成一個習慣,那就是走著走著就警覺地看看身後有沒有那個影子,當確定身後什麼都沒有就松口氣。可是過一會她還會再向身後看看,這已經成了她的一個習慣。總是不由人的向身後望,仿佛只有這樣她的內心才能安定下來。討不到食物的時候她就會挨餓。運氣好的時候,她會踫上一塊玉米地或一塊豆子地,她折斷一根玉米桿,啃掉上面的皮去嚼著吃玉米桿,那東西很甜,很有滋味解渴又充饑。要是踫到的是一塊豆子地,豆角女敕辦開就那樣生吃,豆角老了就用火烤著吃,沒有火她就用很原始的方法取火。在河溝里選出兩塊能打火的火石,那方法實在不好用,很吃力。河里的石頭也要精細地選出來,需要那青白青白的石頭,而且那種石頭看起來就好像由好多晶瑩的碎塊粘在一起的感覺。她饑餓的時還可以在草叢里找到一些可食用的東西,像村里人常說的那種女乃瓜瓜,巧瓜瓜,有姆指那麼大味道也是很不錯的。最主要是睡覺,每到晚上天快要黑的時候她必須先找好一個歇住,野地里她是不敢的。村子里也沒有個好地方,而且她擔心遭人欺負。她專門找那場院的草垛子,打一個洞鑽進去,扯過一把過來掩了洞口。那感覺就不一樣了,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在里面想她的心事,也可以香香甜甜做上個美夢。她為自己選擇的宿住感到特別滿意。盡管這樣外面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她照樣有些提心吊膽,忍不住扒一個小洞向外面張望。她整天游蕩在村落之間,由于長時間的不梳洗,她的外表看起來像十足的一個瘋子,身上還有一股子嗆鼻的氣味,讓人敬而遠之。就是到人家門口要飯,人家也會掩著鼻子給她一個窩頭,便即刻縮了回去。有時候也實在吃不飽肚子,便尋思著找到點吃的充饑•••••
她說有一次連著兩天沒吃到東西,餓的眼楮發花腿發軟。正好在場院里看到一群雞三三兩兩散在那里尋找吃的,因為饑餓她動了雞的心思。撿起一塊石頭藏在身後,她像平時在家喂雞那樣子,咕咕地把雞喚過來。她打算著給自己弄到些吃的,而那些雞也不怯生,咯咯地叫著,循踫上她的聲音跑過來,以為她會有好吃的喂它們。看著那雞們過來,她緊緊地握住了石頭。一只蘆花雞搶先跑過來,脖子一伸一縮地去啄她扔下來的碎草。等到那雞直跑到她跟前,她瞅準了就是一石頭,石頭正砸在那只雞的頭上。那雞躺在地上蹬著腿,扇著翅膀,瞪圓了眼楮,身子抽搐著,嗓子里哀哀的發出絕望的聲音。這樣一來驚嚇到了其它正跑過來的雞,它們扇著翅膀跑開,咯咯地大叫著表示驚慌。她順手拎了那蘆花雞便朝著場院旁邊的樹林跑去。進了樹林回頭望了望沒有人追來劇烈的心跳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她不敢在附近生火烤雞,撐著饑餓走出有五六里地的光景,才尋了一條夾溝走進去。從溝里潺潺地流出一條小溪,她一直走到溝底里。迫不及待地開始撥那雞身上的羽毛,風一吹那雞毛就紛紛揚揚地從她的手里飛舞起來,紛紛揚揚落在四周。等羽毛幾乎被撥光的時候,她就尋了一塊很尖利的石頭把雞開了膛,整理干淨後又找了根木棍把雞竄上。就開始去找了些干柴,生起火準備把那雞給烤熟了。她說那是她那段時間唯一一次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把人家好好的下蛋母雞給吃掉了。要知道在那會一戶農家人的油鹽醬醋全憑著養幾只雞,靠著生幾個蛋去換來,饑餓讓她顧不了許多。她把雞架在火上,把那只雞在火上不停地翻動著,看著這又肥又大的一只母雞,她用舌頭添著干裂的嘴唇,一副饞樣。那被火焰烤出來的雞油就一點一點地掉進火里,每一點掉進火里都發出滋滋的聲音,火焰也為之一跳,像歡慶的舞蹈一樣美。讓她的口水一口一口地咽到肚子里,那喉結一動一動地吞咽著口水,肚子里一個勁咕咕地叫著。她覺得肚子里空的像能容的下一頭牛。那只雞在她眼里像浴火的鳳凰一樣,慢慢地那雞開始發出一陣一陣的香味兒,她的眼楮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只雞,好像要一下子就吞到肚子里。她說好從小到大連只螞蟻也沒有故意去傷害過,是那難挨的饑餓讓她無可選擇,也是她求生的本能驅使她去獵殺一個活生生命,並把它置在火中燒烤。並傷害了那家人家,無心的傷害。她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它吞進肚子里,以維持她的生命所需和這無奈的流浪生涯。沒有調味的,什麼都沒有,她用手去撕下一條雞腿,也顧不上很燙,幾口就吃了個干淨。然後又去撕下另一只雞腿,她一點不剩地吃掉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雞,還把吃剩的骨頭又仔細啃了一遍。雖然她做了一件無義的事,但那只雞卻保住了她的命,填跑了她的肚子,這總是最現實的,因為那只雞,她撐的幾天不想吃東西,還一個勁地想嘔吐、惡心。饑餓會讓人覺得難受,但吃的太飽了也同樣會讓人難受不已。她沒有過多地責備自己做了件不該做的事,她想不管是誰家的雞,要是想到這只雞是拿去救了人的一條命,肯定也是會舍得的。她說那段日子過得好辛苦好辛苦,人不人鬼不鬼地游蕩在各個村落之間••••••
她幾乎走遍了這方圓幾百里的數百個村落。她做夢也想回家,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過多久?但她知道她不能回去,她怕那場大火燒完後的結果,她擔心那場大火把丈夫連累進去。她在心里恨那個隊長,因她不會說話而欺負她強行地扒她的褲子,佔她的便宜。她有時也在想,其實就是做那事兒,也不會少了什麼!甚于連一根汗毛都少不了她的,為什麼就那麼恨他呢?她想可是做那事總得人家願意吧?強行扒人家的褲子,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別呢?反正在她的心里總是把這些事和那場火一起翻過來翻過去地想個沒完沒了。一種想法抬頭的時候,另一種想法就壓過來,反正每一種想法都好像有些道理,又好像沒有道理。她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理不清楚。她在自己的心障里,如同處于一個巨大的旋渦之中,總是不能平靜下來。那是陽光照不到的一個死角,那些東西既不敢說出來,也只有讓它在心里存著。無法對人訴說的感受,但偏偏只有說出來才會覺得好受些。她只好在寂靜的夜里一遍遍地說給自己听,把所有的理由都充分地講給自己。這是多麼復雜的一種心理,像風中的一支芨芨草,無法決定偏向哪方,只是憑著風的方向來決定到底偏向哪一方。她就是一支被風玩弄的芨芨草,她好像迷失了自己。她說她這一生總和大雪飛揚寒風肆虐的嚴冬傍晚有著解不開的緣份。她說她出身的那天就是這樣的天氣,後來出嫁還是這樣的天氣,就連她初次出走也還是這樣的天氣;後來也是這樣的天氣,她就躺在他家的門口,就成了他的女人。她放火後的流浪生活也是在一個寒風肆虐大雪飄飛的傍晚結束的。由于御寒的衣服極少,夏天秋天都能安然地度過,可是到了冬天,那是她最難熬的日子。白日里還好些,一到夜晚即使是場院里的草垛也抵不住寒冷的襲擊。那天傍晚她沒有找到她想找到的草垛,風嗚嗚地刮著,卷帶著一團團的雪片撲打在臉上,風鑽進她的身體里,如同千萬根鋼針在刺她,渾身麻木,嘴唇凍的連話也說不出來,她憑踫上求生的本能。那種很強烈的求生***,她掙扎著連滾帶爬地來到一處亮著燈光的房外,然後就覺得身體變的輕飄飄地飛起來••••••她覺得她來到一個鳥語鮮花的世界里,那里沒有寒風,沒有饑餓,陽光和煦地照在身上。她說飛起來的感覺真好,她听老人說過人死了後靈魂就離開身體飛起來。她想她一定是死了。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她如同睡了一個長長的覺,慢慢地醒過來。睜開了眼楮,就覺得身上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