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行,一路無語。舒殘顎
來到白雲村,已近夜色,先去找了村長,給他布置好了明天的工作,然後才去了李夢想家。
鄉村的夜,一片靜謐。三三兩兩的燈火,稀稀疏疏,點映在高高低低的山坳里。偶爾幾聲犬吠,時斷時續地打擾了寧靜。涼風習習,已有些微露。
李夢想家院門虛掩,屋檐下亮著昏暗的燈。
走進院壩,听見里屋有嗚嗚咽咽的抽泣。
輕輕喊了幾聲,未見回音。
推開門,才看見是李媽媽躺在床上傷心地哭著。
見有人進來,她也沒有起來的意思。蒙著被子不願意搭理誰。
白雪輕輕走進去,坐在床沿,拉著李媽媽手,不說話。等她平靜一會才輕言細語地問李夢想去哪了。
老媽媽帶著哭腔說「兩爺子在羊圈里坐一天了,水都不喝一口,我的娃呢,咋這麼命苦,我的天啊,咋不爭眼,偏偏啥倒霉的事都輪到我家頭上來啊」。
這時候,她突然一跟頭坐起來,一把扯住白雪,急切地問「他們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家羊今天還活蹦亂跳的啊,你們是領導,你們幫我問問,是不是有人想整我們冤枉啊,想害我們娃是不是哦?」。
王子和歐陽趕緊上前說話,替她解釋一番。
李媽媽依然有懷疑。想不通為什麼。
氣心頭上,也可以理解。
王子給白雪遞了一個眼神,暗示她留下來,陪老媽媽說話。
他拉上歐陽,去了養殖場。
羊圈里,燈火通明。李夢想呆呆地坐在這,懷里抱著羊,心里裝著淚。看著這些可愛的伙伴,想著這些不諳世事的精靈,正在怒放青春的生命即將無情地被剝奪,無辜的它們,天真遇上了無邪。
見王子和歐陽突然走過來,李夢想愣了,
然後他站起來,默默地走出羊圈,在走廊里握住他兩的手。
三個男人,彼此一言不發地握在一起,語言已是多余,他們用心在交流,在相互溝通,在相互安慰。
李夢想老爸從飼料間里出來,看見三男人抱在一起,突然老淚縱橫,隨即驚動了默契的這三個男人。
李夢想松開王子和歐陽,跑去爸爸面前說「爸,你就別再哭了,哭一天了啊,你的身體怎麼能吃得消嘛,人比羊要緊啊,羊沒有了大不了是錢的事,還能掙回來,哭啥嘛,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王子走過來,握住老爸的手「老爸,你娃說的對,人比羊重要,信心比錢重要。今天我看見了,你娃沒有被磨難壓倒,我相信他不會倒在在一場暴風雨里。有我們政府撐腰,他也倒下不了。听我一句話,老爸,愛惜自己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一副好身體,是對你娃的最大支持,你的堅強,才能堅定他的信心」。
知道他們兩爺子一天沒有吃飯了,王子轉身對李夢想說「兄弟,咱們回家吧,我們也沒有吃晚飯,一起回家去弄點吃的行不?」。
對這個要求,他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幾個人收拾收拾,關了門,一起回家。
白雪還坐在老媽媽床沿,柔情似水地陪她說著話。
李媽媽氣色好多了,也不哭了。見他們幾個男人回來,就要下床來,白雪趕緊拉住她說「媽媽,你還是躺著吧,我煮飯去」。
但李媽還是起床了,一起和白雪下了廚房。
白雪麻利地生起火,準備先燒點開水,給泡點茶。李媽媽忙著在灶台上和面,說是要給大家包餃子吃。
兩個女人默契而融洽,儼然一對母子。白雪感覺回到了自己家。看著灶台上忙碌的背影,灶膛里 啪啪跳躍的火苗,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都是那麼溫馨。
不知不覺中,卻替這個家擔心起來。他們柔柔弱弱的肩膀不該遭受這麼大的磨難,飽經風霜的老人更不應該再受風雨的摧殘,這個家,似乎已經風雨飄搖。
白雪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她盡量避免談起明天,她怕那個血腥的場面讓老人家一輩子無法忘記。
水很快開了,白雪忙著泡好了茶,端出去。
坐在院子里的幾個男人們,似乎是輕松了很多,剛才還一個個神色嚴峻,垂頭喪氣,這會兒功夫,好像都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
白雪感覺事情有了轉折,也不多嘴問。但有些納悶,搞不清楚王子使了什麼魔幻,轉眼就讓李夢想父子從巨大的悲痛中走了出來,還相約明天一起去爬鳳凰山。
這是演的哪一出,她沒有聲張,因為她相信王子。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餃子端了上來。都很餓了,圍在一起津津有味,狼吞虎咽,舒舒服服地吃了遲來的一頓晚餐。
夜很深了,王子們沒有回鄉政府。在李家住下來。
白雪和李媽媽擠在一起。
歐陽和李爸爸住一張床。
王子和李夢想住另一間屋。
白雪和李媽媽又拉了一會家常,才熄了燈,睡下。但她始終沒能入睡,憑感覺老媽媽也沒有睡著,都沒有打擾誰,都閉著眼裝睡。都明白彼此心里在擔心什麼。
後半夜,白雪悄悄起了一趟,看見李夢想屋里還沒有熄燈,听見王子還在嘀嘀咕咕說話,說什麼也不便打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作了一次徹夜長談。
雞剛剛叫鳴,王子率先起來了。
讓歐陽書記留在養殖場,負責協調今天的工作,而他約上李夢想和白雪去爬鳳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