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漢合時掌上珠?這是個什麼東西?」
小胡子給我解釋了一下,西夏文字本來已經是死文字了,所以從明朝之後,歷史學家在考研西夏文化的時候,受到了極大的阻礙和困難。、.
一直到俄國人二十世紀初盜運西夏黑水城的文物文獻的時候,才從海量的文獻里意外的發現一部名為蕃漢合時掌上珠的典籍。
這個東西其實算是一部西夏文與漢字通譯的字典,以此為依據,大量西夏文字終于被重新解讀。不過,西夏文字實在是太復雜(這個我深有感觸,西夏文字好像是專門挑戰人類眼力和記憶力的東西),據說能夠熟記于胸的人全國也不會超過三十個,我相信,小胡子絕對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如果沒有蕃漢合時掌上珠的話,這兩本從班駝古城帶回來的羊皮書對一般人來說,簡直就象天書一樣。
但是箱子里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就更加離譜了,上面通篇都是很古怪的符號,比西夏文字還要晦澀,我連一個也沒有見過。這些東西既然被隱藏在壇城里,就說明它們有被保存的價值。這本古舊的小冊子里,應該承載著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你也看出來了,前後有不少人都冒險趕到班駝的壇城,想取走這只箱子,所以,我有一種直覺,羊皮書應該和西夏銅牌這件事整體有關。」小胡子收好了箱子,說︰「我們要解讀這兩本羊皮書。」
小胡子表示,會在很短的時間里以蕃漢合時掌上珠去解讀羊皮書,然後我們一起研究一下。一時間我就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在我的印象里,小胡子是屬癩蛤蟆的,你拿棍子戳它一下,它才會叫一聲。如果他一直保持著冷靜沉默的態度,我不會感覺意外,但他主動的說出一些事情,就顯得比較反常。
果然,我們交談了一會兒,小胡子就把話鋒指向了曹實。和尚大概跟他說了我在路上和曹實密談的事,所以小胡子問我具體的談話內容。
曹實的講述里究竟包涵了多少我能理解的信息,我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是這個時候再讓我把所有內容一五一十告訴小胡子,肯定不可能。
我不太擅長撒謊,所以在組織語言的時候就顯得猶豫,小胡子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猶豫,他沒有追問,淡淡的說︰「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不管你信或不信。」
「什麼?」
「做這件事的人很多,但是每個人所掌握的信息都是片面而且有限的,所以導致了誰都做不成。也就是說,得到的信息越全面,成功的幾率越大。我們是互益的,我得到好處的同時,你也會得到相應的好處。」
我又猶豫了一會兒,曹實臨走之前再三告誡我,不讓我再插手這些事。但是我現在這個狀況,如果離開小胡子,會有什麼後果?他這個人我暫時看不透,不過有一點,我和麻爹都默認了,小胡子很有能力。
所以我想了想,撿著一些可以說的而且不算太重要的細節告訴他,象老頭子斗薛金萬期間的具體內容就省略了。
小胡子靜靜的听完我的話,身體慢慢靠在沙發的靠背上︰「曹實說,衛長空是從九三年開始接觸到這件事的?」
「他是這麼說的。」
「那我來告訴你。」小胡子把上身探了過來,看著我的眼楮,說︰「曹實在撒謊!」
「你怎麼知道他在撒謊?」
「別的暫時不提,單從時間上來說,曹實的話就是個大玩笑。」小胡子收回他的目光,說︰「衛長空九三年才開始接觸這些事嗎?他兄弟九個,至少有四個是死在這件事上的。」
「你說什麼?」我立即有些詫異,很想當即反駁小胡子,但是再仔細想想,好像我真的拿不出切實的證據來反駁他。
很多人都知道,衛家九重門,除了老七老八,其余的都死的很早,但是他們是怎麼死的,沒人知道。我從來沒有問過老頭子這些事,老頭子也沒有提過。
關于衛家兄弟的傳聞,早已經被時間淹沒了,但是小胡子一說出來,就是分量很重的話。我不由的斜眼看了看他,他才多大?最多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怎麼可能這麼了解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隱秘?
其實我心里很清楚,曹實並沒有把事情給我講的很透徹,在他說出的隱秘中,許多話說的非常隱晦,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有關西夏銅牌的事情都很復雜,而且很危險,讓我不要亂湊熱鬧。
尤其在曹實講述的時候,情況特殊,他受了重傷,覺得自己熬不過去了,才會善意的提醒我這些,他沒有欺騙我的動機,同樣也沒有欺騙我的必要。
我該相信誰?
這些事本來已經過去了,而且和我的關系不大,但是冥冥中就讓我產生了一種很孤獨的感覺。我不會懷疑曹實,不過周圍那些我看見的看不見的人,總讓我覺得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我們休息了一段時間,把透支的體力完全恢復。老龔和白音都不知去向,最讓我感覺好奇的槐青林也不見了。等到一切都歸于正常的時候,小胡子帶我們動身,從這里趕到了銀川。他要在銀川再停留幾天,把兩本羊皮書徹底解讀。
一到了銀川,我整個人的身心完全就放松了,從荒無人煙的大漠回歸車水馬龍的都市,就好像流浪許久的人回到了故鄉。小胡子跟和尚也顯得非常輕松,只有麻爹每天都在暗中和我念叨,這次小胡子他們撈到了不少好處,一定要厚厚的給我們兩個分一份。
我們在銀川住了兩天,小胡子沒再提解讀羊皮書的事,不過我猜想他肯定在暗地里已經有了安排。這天晚上,他帶我們出去吃飯,嘗嘗雪花羊肉。我們在飯店里要了一個包間,四個人坐著十二人的大桌子,空曠但是顯得很有氣派,麻爹就愛這種感覺,拿著菜譜把帶肉的一口氣點了下來。
菜做的非常不錯,至少很合我的口味。麻爹一邊吃,一邊不住的給我打眼色,要我說說分成的事。中國人一直有這種概念,酒桌上方便談事情。
我不會去找小胡子他們要錢,麻爹就在桌子下面踢我,裝著咳嗽,拿手遮住半張臉,跟我擠眉弄眼,埋怨我臉皮不夠厚。我倒了杯酒端給他,要他暫時把嘴閉上。
正吃著,包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剛才替我們上菜的服務員說了聲抱歉,然後告訴我們,隔壁房有個客人要見衛天。
「隔壁是誰?」麻爹立即問了一句,上下打量這個服務員。
「不清楚,我只負責替客人帶話。」服務員避開麻爹的問話,輕輕帶上房門離開了。
我們幾個馬上把筷子都放下,隱隱有種緊張的氣氛。隔壁會是誰?不但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們的行蹤,竟然一路跟到飯店里來了。
「和尚,你這個保密工作是怎麼做的,讓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麻爹起身在牆壁上來回的找,想找個小洞去窺視隔壁。
「我先去看看。」和尚拉卡椅子就要站起來,小胡子示意他坐下,不要亂動。
這個時候我就在拼命的想,會是誰在隔壁?我的交際圈很窄,除了江北的人,幾乎沒有任何朋友。
「他們應該沒有敵意的。」小胡子說︰「否則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過來喊人。」
「那怎麼辦,要不要見他們?」我一亂就沒主意,只能咨詢小胡子。
「和尚守在這里,我陪你去看看。」
我們拉開了房門,這個飯店生意很好,一樓人聲鼎沸,二樓的包房走廊上到處都有匆匆忙忙穿梭而過的服務員,還有客人喝的面紅耳赤,在包間門口說話。我穩穩心神,在這種地方,不會有人動粗。
但是我下意識的就有些緊張,說實話,小胡子某些地方讓我很佩服,泰山壓頂而其色不變,始終都能保持鎮定,這是做大事的一個先決條件。
小胡子回頭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叫我不用緊張。然後他敲響了隔壁的房門,不到一分鐘,房門打開了。
房間里有三個人,一個坐著,另兩個站著,他們只象征性的點了幾個菜,坐著的那個人連筷子都沒動。這三個人到這里顯然不是為了吃飯,而是專為了見我。
有人替我們拉開了椅子,小胡子和我並排坐在那個人的對面。到了這時候,我心里就不住的嘀咕,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找上我?
我沒說話,暗中猜測這個人的來歷,小胡子不動聲色,悄悄在我手心寫了一個名字,讓我立即輕輕打了個哆嗦。
在我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之前,心里只有奇怪,但小胡子寫出這個名字之後,我就多了一分壓力和猜疑,還有深深的意外。
這個人來頭很大,圈子里的人都這樣形容過,如果說雷英雄是個傳奇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個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