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忘情地將感謝沈珍珠的話念出來時,吟風與弄月驚得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似的盯著她瞧.)獨孤靈輕咳一聲,從床上跳起來,正色道︰「我警告你們,以後在這听雨軒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不許說出去。明白嗎?」
吟風與弄月對視一眼,用力點了一下頭。獨孤靈眉開眼笑,一手摟過一個,柔聲道︰「這才乖嘛,我們是好姐妹,是不是?你們一定不願意看著靈兒死。在這太子府,妃妾眾多,關系復雜,以後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千萬不要跟別院里的丫頭嚼舌根。讓我知道了,就割掉你們的舌頭。」
兩人用力捂緊嘴巴,眼神透著誓死效忠的堅定。獨孤靈流露出滿意的微笑。
「來,吟風、弄月,你們坐。」她一手拉一個,至桌旁同坐。認真而誠摯地凝望著她們,緩緩道︰「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早逾主僕之距。今天,就實話對你們說了吧。其實……我,暫時不想同太子殿下圓房。」
「什麼?」吟風弄月驚呼,眼楮瞪得更大了。「噓……」獨孤靈忙以食指示意噤聲。
弄月嘆道︰「真不明白娘娘怎麼想的,太子殿下可是多少女子心怡的夢中情人啊!從小,娘娘心心念念不都是要嫁給太子殿下嗎?如今得償所願,怎麼反倒不想同他圓房了?奴婢實在想不明白。」
「其實,我又何嘗明白。」獨孤靈低頭,羽睫微合,聲音如水般柔情,「只是在我還沒徹底忘記之前,在我還沒準備好全心全意接受太子殿下之前,這樣做,對太子殿下反而才是真正的公平.)放心吧,你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通的。」
「忘記什麼?娘娘,你要忘記什麼?」吟風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獨孤靈凝噎,一笑以代之︰「忘記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要幫我。別再像今夜這般,布置個洞房讓我驚喜了。說心里話,我實在喜不起來。也許今後,在某些關鍵時刻,像寶蓮那樣,想辦法做點什麼,我會很感謝你們的。」
如此直截了當的暗示,倒令吟風弄月面面相覷,不過,姐妹之情,主僕之恩,比天高,比海深,豈有不幫之理?吟風與弄月雙雙點頭︰「放心吧,娘娘,奴婢明白了。」
此時,一個小丫頭進來稟報︰「啟稟靈妃娘娘,方才太子殿下差人來報,請娘娘早點歇息,已快天亮,太子殿下要去早朝就不過來了。太子妃吐血已止,肚痛亦已平歇,沈太醫說待休息一兩日便好,太子殿下請靈妃娘娘放心便是。」
「知道了,退下吧。」
待那小奴婢退下後,獨孤靈就掩飾不住笑意了︰「真可惜,倘若我親自去幫太子妃診治,便可知道她用的是何妙藥,能造成吐血的假象又能月復痛難忍,到最後,于己身又無大損。真該好好研究一番。又或許,她吐的並不是真的血也未可知!」
「不是真的血?」吟風弄月奇道。
「嗯,其實有些小技巧也可達到如此功效的,只要用……」獨孤靈話音未落,突然一只漂亮的羽鴿穿過打開著的窗戶飛了進來,徑直飄落在獨孤靈枕在桌面的手腕上。
「哇,好漂亮的鴿子呀!」吟風弄月齊呼。
瞬間,獨孤靈突然迸出晶瑩的淚光,激動得櫻唇都有些顫動了。她呆若木雞,不可置信地凝望著那雙紫羅蘭的眼楮,像它們的主人一樣,閃爍著深邃的琉璃光芒。是圓圓,圓圓來了,難道它的主人也來了嗎?
她溫柔地著那翠玉般的綠色羽衣,啞著嗓子喚道︰「圓圓,你怎麼來啦?你……」她忽然噤聲,眸光被圓圓爪上的紙條吸引住了。
信?原來圓圓是為它的主人送信來了!
莫名其妙的狂喜頃刻間彌漫心底,他不辭而別,四個月沓無音訊,終于想到她了嗎?他要說什麼?解釋一下為何不辭而別嗎?
她急急地解下那疊好的紙條,抖抖索索地展開閱讀,可是沒有字!一個字也沒有。
「啊!?怎麼是一張白紙?」吟風奇道。
「怪了,真是白紙耶!會不會是搞錯了。」弄月也很奇怪。
獨孤靈愣了半晌,嬌艷的唇邊流露出一絲苦笑︰「我想,我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吟風弄月,你們把圓圓帶下去,好好照顧它,喂飽它,讓它休息一會兒。對了,別叫人看見了,你們親自去辦吧。」
吟風弄月抱著羽鴿領命而出。
憑窗而坐,獨孤靈親手研墨,一邊陷入冥想。四個月前,他在睢陽不辭而別,她一直覺得,是他欠缺了解釋。不曾料想,真正受到傷害的是他,她一直隱瞞著他,待他知道原來皇太子李豫就是她的夫君時,他心里一定很受傷,這樣想來,不辭而別,沓無音訊,豈非正常不過的反應?是的,她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卻恰恰忽略了他的感受,他才需要她的解釋。所以,他托羽鴿寄來一張白紙,要她解釋。
那麼,她該寫什麼呢?第一個涌上心頭的想法便是傾訴心中的思念,可是這樣,行嗎?訴說綿綿思念之後,以司徒羽灑月兌不羈的個性,他才不會管她是誰的妃子,他一定會不管不顧任性妄為。那麼之後呢?帶著她逃走,置她父兄于不顧。而司徒羽呢?他好不容易苦讀高中進士,又以赫赫戰功當了四品縣令,給司徒燕一個安定的家,難道要他從此棄下功名棄下安穩的生活,隨她亡命天涯嗎?
不,她不能這麼自私。她忽然埋首痛哭起來,握著毛筆的手不停地抖動。為何?別離難,相戀亦難?四個月來,第一次哭得這麼徹底這麼放縱這麼痛徹心肺。
良久,她勉強扼制住心底的疼痛,終于提筆寫信。
如果不曾開始,便讓它結束,或許傷害便不會那麼深,愛他,看著他幸福,或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