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你快去把你哥找回來,我快撐不住了。|」性情溫和的沈心面對眼前紛繁混雜的場面,不禁大喊。
清河縣縣衙,前來告狀的百姓擠滿了衙門,吵架的,打架的,爭執不下的,甚至前來興師問罪的,喧鬧得幾乎要將衙門屋頂給掀了。吵嚷聲比菜市場還要喧嘩,幾只老百姓帶來作為證物的雞飛上桌案,撲稜著翅膀沖向沈心的臉龐,沈心抬起手臂招架,那雞倒好,一驚嚇順勢在沈心的臂膀上拉了一坨屎。
沈心捂著鼻子大叫救命,正手忙腳亂的司徒燕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天龍他們忙著阻擋如潮水般涌向沈心的老百姓,一面應付老百姓的責問。但僅憑八個捕快又怎能擋住這如潮洶涌的百姓呢?
「快叫司徒大人出來,快請他出來……」
「我要告狀,那不要臉的老家伙偷殺了我家的牛。我要請司徒大人主持公道……」
「我已經來好幾次了,沈主簿,司徒大人到底何時上公堂審案呀?」
「對對對,司徒大人到底去哪里了?今天再不把司徒大人交出來,我們就不走了……」
司徒燕喘著氣,跑到沈心身旁,小聲嘀咕︰「臭沈心,死沈心,明知道哥哥去那種地方,我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去嗎?天龍腳程快,你快讓天龍去叫啦!」
「對對對。」沈心恍然大悟。奮力擠過如潮的人群,挨到天龍身邊吩咐。
天龍領命而去。他一離開,那地兒就變成一道缺口,如潮的百姓將沈心壓到了地面,「啊!」沈心大叫。|瞪著大眼楮無語問蒼天︰這是我的錯嗎?
是的,已經四個月了,從睢陽回來,司徒羽再也沒上過公堂審過案子。公堂上案件早已堆積如山,百姓的忍耐也到了極限,每天都要跑到衙門來爆發一通。
在皇太子李豫的保奏推薦下,唐肅宗李亨果然下旨封司徒羽為四品縣令,品階比知府還高。兩個月前,聖旨及頂戴花翎從天而降,沈心急忙命人將衙門上下布置得喜氣洋洋,百姓心中甚為祟拜司徒羽,自動夾道歡迎,鑼鼓助陣。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當傳旨太監隨同所轄羅知府來下聖旨時,司徒羽居然嗤之以鼻,不願去跪迎。沈心三番兩次去催請,但他依然不理不睬,還是任性地醉臥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沈心無奈,只得以司徒羽閉關修煉武功為由,代他接下聖旨,熱情款待羅知府及陳公公,又送了許多錢財堵他們的嘴,免得他們回去後亂嚼舌根,為司徒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遠道而來的官員好打發,這同住清河縣的老百姓可不好打發。他們是那麼愛戴司徒羽這個父母官,怎麼能讓他們失望?況且,來報案的可不是只有一些雞鳴狗盜的小事,其中還牽涉一樁命案。人命關天,怎麼能坐視不理?
天龍持刀快步闖入怡香院。最近幾個月,天龍這樣匆匆而來的次數太多了,老鴇及門口迎賓的鶯鶯燕燕都已經見怪不怪,禮貌地打個招呼後就自顧自去忙了。因為她們都知道天龍捕快是為何而來。
天龍「蹬蹬蹬」跑上樓,來到走廊盡頭最南邊的房間,這間房是怡香院里最大最僻靜也是視野最好的一間房,里面住著的正是怡香院的花魁玉芙蓉。天龍也不敲門,知道敲門沒用。他徑直推門而入。
芳氣氤氳的閨房內,長得花容月貌嫵媚動人的玉芙蓉正在彈古箏,而司徒羽則蹺著腳倚坐窗台,仰頭飲酒。他依然白衣勝雪,俊若妖孽,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憔悴,因為醉酒,那雙狹長如狐狸般的桃花眼顯得更加迷離,更加邪魅。
「大人,沈主簿請大人快回縣衙審案。衙門快被老百姓掀翻了,老百姓再也忍耐不住,一定要沈主簿交出大人。請大人回去主持大局。」天龍抱拳稟告,神色極為焦慮。
司徒羽飲了口酒,不發一語,似乎沒听見天龍的話,也不看天龍一眼,桃花眼半眯著,只管瞧著窗外波瀾微現的湖面。這片琴心湖真美,湖畔楊柳依依,燕兒呢喃低語。
天龍重重嘆了口氣,無奈提高嗓音再勸︰「大人,已經四個月了,案件堆積如山,老百姓都盼著大人為他們解決難題呢?何況,昨日發生了一樁命案。大人,人命關天,你不能夠坐視不理啊!」
司徒羽神情微微一動,卻依然不發一語。天龍跪了下來,誠懇地勸道︰「大人,四個月前,從睢陽回清河縣的路上,您帶領著我們找到天龍的殺父仇人萬榮春,幫助天龍殺了他為父母報仇。從那時起,天龍就決定,這輩子不管大人去哪里,做什麼,我天龍都要誓死跟隨,為大人鞍前馬後做牛做馬,決無二心。可是,如今眼看大人這樣醉生夢死,自暴自棄,而卑職卻束手無策。大人,卑職心里實在難受。卑職等人都知道大人所為何人?卑職想那人的心應該是同卑職一樣,倘若她知曉,一定也不願意大人這樣自甘墮落,醉生夢死,置百姓于不顧!」
「住口!」司徒羽猛地一撩白袍,站了起來,啞著嗓子低吼,「你知道什麼?少跟我提她!回去吧,本官自有分寸!」
越說越激動的天龍還想再勸些什麼,但司徒羽似有預見似的,揚手制止︰「天龍,別再多說一個字,本官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你回去告訴沈心,就由他升堂審理案件,那些小案件一點兒也難不倒他。至于命案,他也可以的,實在不行再說吧。」
「什麼?」天龍愣住,舌頭也打了結,「哪……哪有這樣的?從……從來沒有主簿升堂審理案件……這,這怎麼可以……」
「可以的!」司徒羽邪魅的桃花眼逼近天龍,輕佻的薄唇流露一絲譏誚,揚了揚劍眉。
「那……那好吧,可是大人……」
「好了,回去,現在就回去,別再多說一個字。」他的語氣漸漸不耐煩了。
天龍只得長嘆一聲,領命而回。
玉芙蓉早已停止古箏彈奏,默默聆听他倆的對話。她早知司徒羽並不會听話乖乖回去,卻不曾想意外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他竟是為了一個人才變成這樣的,那個人是他,亦或她呢?她思索片刻,便斷定了,那一定是個女子。只有真心喜歡的另一個女子才能使司徒羽面對美色而心如止水。
她玉步款款上前,溫柔如水地探問︰「天龍所說的人,是……」
「別問。倘若問了,連你這里本官也不來了。」司徒羽語氣輕飄卻堅定,不容辯解。
玉芙蓉微微低下頭,莞爾一笑,道︰「是,大人。中秋佳節到了,玉芙蓉想親手做月餅給大人品嘗,大人可否賞臉?」
司徒羽邪魅地笑笑,點點頭,轉身又跳上窗台喝酒了。玉芙蓉姍姍離去,離去的眼神里深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