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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玉壺月.一夕成玦.夕夕都成玦.
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情」這個詞不好.他不應該觸踫的.
將自己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中許久.蕭勁寒終于說服自己想通了這件事.
宮里一直沒傳來消息.跟著去的鈴蘭也沒回來.所以.事情是按照自己設想的路子走了吧.
那個女人.那個告訴我燈籠上畫著笑臉的女人.就這麼.就這麼走了.是吧
他不知不覺中踱步到清芙園.像是好久之前那樣.抬頭看向了園子口掛著的兩個燈籠.
時光翩然輕擦出多少痕跡.她來這個園子已經兩個多月了.園子的燈籠早不知換了幾次.那兩個畫著據說是笑臉的燈籠.該是早就被丟去當柴火了吧.她畫的笑臉.是什麼樣子來著.
「參見將軍.」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費勁的思緒.
他看了過去.認出是她身邊的丫頭小蠻.
小蠻見了蕭勁寒.趕緊小跑著請了安.也不等他讓自己起來.就急急說道︰「將軍.夫人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啊.是留在宮里了.那奴婢還要不要在屋子里再生一個炭盆了.」
「什麼.」他沒太理解她的話.
小蠻解釋道︰「這麼晚了.夫人要是留宿在宮中的話.奴婢就不用再多生一個炭盆了.夫人怕冷.夜里總要多生一盆炭火的.」
「她很怕冷嗎.」他不由地就說了這一句.然後似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又說︰「去多生一盆火.」
死的時候會很冷吧.阿鸞.你會不會很害怕.怕的話就來你的屋子吧.我為你多生一盆火.讓你能和如衣一樣.笑著離開我.
小蠻以為夫人晚上還會回來.便利索地抬了炭塊進了屋.看著那間屋子散發出的盈盈燭光.他又一次控制不住.走了進去.
一進屋.他就注意到了桌子上凌亂的布頭.一堆布中赫然挺立的.是一坨紅色的棉布.從露出的幾塊棉花看來.像是枕頭這類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輕聲問.像是怕驚到什麼.
小蠻驚呼一聲.連忙過去收拾了幾下.才訕訕道︰「奴婢不敢欺瞞將軍.夫人這些日子以來.都在和奴婢們一起為邊疆的戰士們縫制棉衣.還剩了點布頭.夫人就想為將軍做一副暖手捂的.只是.咳.還沒太做好.夫人本想著從宮里回來以後連夜做完.明天送給將軍.順便給將軍一個驚喜的.不過.看今天這時辰.怕是」
「是給我.暖手的.」
蕭勁寒奪過她手里捂著的東西.細細端詳了起來.
這哪兒是沒做好的.這根本是做不好的.哪兒有這麼丑的針腳.哪兒有縫東西還露出棉花來的.還繡著幾個字.這麼丑.都認不出來是什麼字了.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雖然丑.他還是艱難地認出了每一個字.並且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
是啊.他和她的初相識.是在他們成親後的兩年.對她來說.就是一場「故人歸來」.他還記得她曾經在微風中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對他說︰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眼楮怎麼了.又酸又脹.阿鸞.是你來了嗎.你生氣了.過來打我的眼楮了嗎.
「將軍.將軍不好了.」一道尖細的哭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蠻嚇了一跳.看進沖進屋的人是鈴蘭後.氣道︰「鈴蘭姐.好好的日子.你尋什麼晦氣呢.」
沒看咱們將軍正為夫人而感動呢嗎.我瞧著將軍堂堂七尺男兒.眼圈紅紅的.都快哭了呢.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
鈴蘭卻是沒理會小蠻.徑直走到蕭勁寒跟前.舉起手里的東西.哭道︰「求將軍救命.夫人被定了弒君的大罪.打入天牢了.」
蕭勁寒感覺自己胸腔里什麼東西一震.全身突然涌出陣陣熱流.似是什麼東西重新生長出來似的.感覺過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似是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她還活著.」
鈴蘭聞言一震.接著狠狠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又哭道︰「奴婢該死.奴婢沒有告訴夫人用蛇簪.將軍.一日夫妻百日恩.夫人深陷險境.還請將軍設法拯救.畢竟.這次的罪名.就算是夫人自盡了.將軍也會受了連累的.而且.奴婢相信夫人是冤枉的.夫人生性良善.怎麼會弒君呢.」
蕭勁寒終于覺得自己找回了該有的冷靜.心中像是一塊沉重的東西終于落地一般.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看著鈴蘭手上的東西.問︰「你拿的什麼.」
鈴蘭細細觀察著他.見他神色緩和.暗暗嘆道自己賭贏了這一場.她將東西遞給他.說道︰「奴婢和夫人進宮.皇後的宮女說皇後在臥龍殿等夫人.奴婢和夫人就跟著去了臥龍殿.後來見那宮女進去通報許久也不出來.夫人起了疑心.便想自己先進去看看.她怕奴婢跟著進去會受了連累.便讓奴婢去上陽宮等她.免得在外面凍著.奴婢一直等到了近酉時.也沒等夫人過來叫我.還是晉王的魚良娣不放心.才領著奴婢過去看的.」
說到這里.鈴蘭指著蕭勁寒手上的東西繼續道︰「奴婢到了臥龍殿的時候.就發現殿門是大開著的.進去走了沒幾步.就發現了夫人這雙靴子.奴婢怕夫人出事.就沖了進去.結果就發現內殿全是侍衛.夫人被押著跪在地上.皇後在哭著指責夫人弒君.奴婢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說夫人為了將軍被貶的事情來找皇上理論.結果語出不遜將皇上氣死了.魚良娣也听了那些話.就掩護著讓奴婢跑了出去.叮囑奴婢回來向將軍報信.奴婢回府的時候.又遇到一個老翁.自稱是秦府的管家.在牢里看望兒子的時候遇到了夫人.夫人還托他將這件馬甲帶給將軍.」
蕭勁寒一邊听著鈴蘭的敘述.一邊研究起來慕蘇的靴子和馬甲.半晌過後.他對著她倆問道︰「夫人靴子上的燻香.可是你們倆負責的.你們聞一下這個味道.看是不是夫人平時用的.」
小蠻率先接了過來.吸了吸鼻子.搖搖頭道︰「這上面的香氣這麼濃.才不是夫人平時慣用的藤蘿香呢.不對啊.這靴子是奴婢今天早上剛剛為夫人縫制好的新靴子.按說連藤蘿香都不應該有呢.現在這味道」
蕭勁寒點點頭.又捏著那馬甲道︰「這件馬甲.夫人平時」
「咦.這不是夫人說要縫個口袋的那個馬甲嗎.」小蠻不禁驚呼道.
「什麼口袋.」
小蠻拿起那件馬甲.將里子翻了過來.對著上面一個有一圈針腳的地方說道︰「夫人說.這兒的衣服放東西不方便.要是在里面縫一個口袋就能裝東西了.將軍你看.這里面咦.這里面有一枚玉佩」
蕭勁寒眸中的亮光瞬間就捕捉到了小蠻手里拿著的那枚黃色的玉佩.
那是.他當年曾經許過她.護她安好的玉佩.是他給過她的諾言……
「小蠻.你去叫無意過來這里.鈴蘭.你去找博山過來.」男人突然心里一亮.語帶堅定地安排了起來……
同樣的月光下.秦府一片燈火通明.
樓長樂知道秦江正又在書房處理公事.自己也照例從廚房端了一份八寶面茶.準備送過去給他當夜宵.
剛剛走到他書房的門口.她就听見了秦貴例行公事給他匯報的聲音「皇後應該是命人封鎖了消息.二小姐現在已經在天牢了.」
樓長樂一听他口中的「二小姐」.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誰了.
端著面茶的手一哆嗦.「 當」一聲巨響.倒是把屋里的人震了出來.
秦貴一見她站在門口.就知道她一定是听見自己說的話了.又怕夫人不明實況地瞎想.因此搶在她發問之前就又細細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樓長樂也不知道听沒听懂事情的具體情況.只是一臉梨花帶雨地沖了進去.抱著秦江正就啼哭道︰「我不管.我就阿鸞這麼一個孩子.你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出事.她要是有什麼」
「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不活了是不是.」秦江正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樓長樂抹了一把眼淚.哭著說︰「你又嫌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這回可來真的了.阿鸞都進了天牢了.孩子哪兒吃過那種苦啊.我不管.你明天就把她弄出來.皇後這是怎麼了.阿鸞到底怎麼惹下她了.要把她打入天牢.」
秦江正幫她擦了擦淚.又將她攬入懷中.讓她看不到自己眸中滿溢的厭惡之色.繼而低聲哄道︰「秦貴還沒有調查清楚情況.宮里現在消息封鎖得很緊.我不是在想辦法嗎.你先別鬧了.你這樣一直哭.我是先想法子哄你高興.還是先想法子救阿鸞呢.」
樓長樂這才破泣為笑.道︰「你還把她放在心上就好.我還以為你一直心里有疙瘩.不肯好好待她呢.你去找一下晟戟那孩子吧.我看那孩子也心疼阿鸞.他手里兵權不小.皇後投鼠忌器.沒準他攙和進來比咱們還管事呢.」
秦江正點頭.道︰「他是阿鸞的夫婿.當然是要找他的.只是現在宮里情況還不明.明天你起個大早.就說想看看皇上的病情了.先去見一見皇上.看看皇上知不知道這件事.長樂.你明天要多加小心.千萬別讓皇後看出來咱們听到什麼風吹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