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論道
吳仲簡見是個小和尚前來,便也雙手合十道「小師父請了,卻不知主持可是也困在了石洞里面?」
小和尚垂首道「老施主所言不差,我師父及一眾師兄弟便在洞中。舒駑襻」
江遠諾听方才那人使用傳音入密之功,內力修為自然不弱,卻不知因何竟被困在了這石洞之中。在四人中他的年紀最輕,心中雖好奇,卻也不便相問。只有站在了一側。
江遠諾向洞中看去,卻看見了一樁奇事。只見鐵柵欄底下竟然有一只臉盆般大小的烏龜。只因那烏龜龜殼也和土色一樣,它被嵌在了欄桿之下,因此並不引人注目。那烏龜听到人聲頭頸伸出來左看看又看看。見沒什麼動靜,便又把腦袋縮進了殼中繼續大睡妍。
紀小風個子矮,也同時看見了這只大龜。奇道「奇怪真是大大的奇怪。你們這些和尚被關在這里也不是寂寞的,竟原來還有這大王八在這里陪你們啊!哈哈……倒也不寂寞!」
這時那個小和尚听了紀小風話語不敬,心中有些不悅「你這位施主可真是會說話,那便把你關在這里面,讓這只老龜陪著你來試上一試,看看你是不是寂寞呢?」
紀小風方要發作,卻听石洞中一聲渾厚的佛號響起「阿彌陀佛,施主慣會說笑了。世事皆有命數,有因才會有果,想我前世曾持貪念,今世必遭此果。」話音方落,洞中走出一個和尚愨。
這和尚長的慈眉善目,眉毛胡子皆白,身穿一襲灰色僧袍,在肩頭披了一襲紅黃相間的袈裟。腳步輕捷便似足不沾塵一般。
老和尚雙手合十道「這一路山高水長路途遙遠,諸位施主辛苦了。方才這位紀施主言及寂寞。可老僧我卻覺得得以在此洞中修習,才是老僧的福分。心中若有桃花源,何處不是水雲間?我等師徒十個在此洞中‘打禪七’倒也清淨。」說完老僧走到了烏龜邊上伸手撫了撫烏龜的背殼。那烏龜顯然是久在此地,與老僧熟了,便把頭重又伸了起來。
紀小風落了個沒趣,便蹲子去逗弄那只老龜。可是紀小風待得看清,卻是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這不可能的。怎麼的這只烏龜卻是沒有腳爪的?」
這時從洞中又走出來一個瘦和尚,這和尚卻是托了個缽盂。他走到了烏龜的近前,把缽盂中的清泉倒在了龜殼之上,剩了些水便擺在了烏龜的近前。那烏龜探頭探腦的看了看左右,如豆的小眼楮張了張,見沒有什麼異常便低頭喝起水來。
江遠諾心中也是萬分好奇,待他走上前去細看,不由皺起了眉頭。這時紀小風便想伸手去模烏龜,卻听那老僧說道「施主請勿動手,手下留情!」
紀小風心中不悅「我這殺手難道模一模烏龜都不成嗎?不把這老龜拿走,怎麼救你們這些大和尚小和尚出來?」
邊上那個小和尚急道「你這施主真是奇怪,我們主持對你極盡禮數,你卻總這般強詞奪理卻是為何?你若一踫這烏龜,那豈不是枉費了我們這些日子的苦心了嗎?」
紀小風越听越糊涂,方要張嘴申辯,吳仲簡卻是瞪了他一眼。這吳仲簡年紀大他許多,不笑之時自有一股威嚴。是以紀小風把剛要月兌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江遠諾看著烏龜低低扒在地上,那鐵柵欄就在他的龜殼之上。江遠諾道「若是這烏龜有腳爪就能自行離開了。可惜腳爪都沒有了,真是可憐!」
那老和尚微笑著道「這位施主倒是宅心仁厚,即便這烏龜腳爪還在,也是不能走動一步的。」
江遠諾微笑還禮「不知大師此話何解?小子也是大膽推測,是不是這烏龜受制于此?大師們因此也受制于此呢?」
那和尚微笑額首「施主果然是人中龍鳳,一語中的。半年前,一群惡人趁我等在此打禪七之時,把我等困在此處。」
江遠諾奇道「打禪七?我只听說過坐禪。這打禪七卻是什麼?」
老和尚神色肅穆道「打禪七本身就需要一種閉門清修的狀態,不能被打擾。打禪七,與一般的坐禪不同,不是寺廟里每個僧人都能夠進禪堂打禪七的。打禪七要具備一定的條件︰有一定的修持;有一副好的身體,好的腿腳,就是要有我們盤腿的功夫;這個時候,要是有人來打閑岔,不但自己修不好,也會影響別人,我們稱那是背因果的事情。
一個禪七下來,僧人們從氣度上、心態上,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那種自在,那種禪悅是不可用語言來描述的。在七七四十九天中,盤腿打坐,聆听著鐘板法器聲,觀想內心,了生月兌死,尋求開悟的境界。
那時我與眾師弟心無雜念的打禪七,即使天塌下來我等也是置之度外,待得打完禪七便那些惡人卻把我等困在了這里。而這只烏龜被他們砍斷了腳爪,置于此處。並告戒我們。這鐵柵欄底部有一利器,穿在了龜殼之上,只要我們動一動鐵欄桿。這烏龜便會腸穿而死。幸而這洞中有一股清泉,每日有飲用之水。那些惡人偶爾會送些果品,我們這才得以活命!」
二頓悟
紀小風再也听不下去「你們這群禿驢,只為了一只畜生,任由惡人作惡,你可知道,你這一念之仁。害了多少的良家婦女?」
那老和尚面不改色,依然淡定「事事皆有定數,這只老龜也是生命一條,眾生皆是你我前世父母。前世不曾盡孝,今世才需供奉。」
紀小風搖了搖頭「真是迂腐,那咱們此番救你,你是肯出來還是不出來?痛快說吧!」
老僧閉起眼楮念聲佛號「阿彌陀佛!若是以一命換一命,我倒寧可終老此洞。」說完就地坐下,手捻佛珠念起了經來。
無為道人哈哈大笑「無念大師果然是高僧。這見解獨到,貧道是自嘆不如了。」
紀小風氣不過道「牛鼻子,就你愛捧這臭腳。這麼多的人竟都不如一只半死的烏龜的命值錢。這烏龜定能活上千八百歲,等你們這群禿驢都歸西了。我看誰來繼續喂這老龜,到時還不是落個餓死渴死嗎?」
邊上那個小和尚道「到時或許就有好心人救了烏龜出去了。你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何知道咱們出家人的慈悲胸懷?眾生平等,在你眼里這只是一只烏龜,可在咱們出家人的眼里這卻是六道輪回里的眾生。六道分為地域、惡鬼、畜生、阿修羅、人、天。這烏龜處在三惡道里,而你處在三善道中。該當知道感恩,度三惡道中生靈,免受輪回之苦才是!」這小和尚年紀也就在十五六歲,可是講起了佛道來卻是頭頭是道。無念老和尚听了心中暗暗欣慰。
紀小風感覺若在要繼續待下去,用不一會兒就能被逼瘋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們想辦法救這群禿驢吧!我還是回到寺里去對付那賊人余黨。痛痛快快殺上幾個惡人那才過癮。回見!」說完再不去看眾人一眼,揚長而去。
這紀小風久在江湖做殺手,為錢殺人,早把生命視同草芥,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雖殺得也並非大仁大義之人,卻也是滿手沾滿血腥。現在卻突地遇見這麼個怕傷了烏龜,寧可自己被終身關在石洞之中的無念大師,真是讓他難以接受。其實在他的內心里,方才無念大師這番話在他心中也是深深的被觸動了。難道自己以前所做的都是錯的了嗎?即使殺的都非良善之人,可是畢竟一條鮮活的性命,是真真切切的斷送在了自己手中了,從此之後他決意再也不去做這殺生的買賣了。原來一個人只有在親身遇到事物,心生感悟之後才能大徹大悟。
吳仲簡對著無念大師雙手合十「無念大師莫要見怪,我這紀老弟性子直,可是心眼卻並非大惡之人。無念大師不要見怪!」
無念大師面含笑意「阿彌陀佛!善惡一念間,渡人先渡心。佛法無邊,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願紀施主從此向善。」
江遠諾一直在看著這個鐵欄桿,上下打量著烏龜。果然有一根匕首樣的利器穿入了烏龜的背殼之中,也正好因為誤打誤撞,烏龜的四只腳爪被切去了,不然它若是撲騰起來早就沒命了。
江遠諾掏出了匕首,他這柄匕首原可銷金斷玉,可是此時拿在手中卻是舉棋不定,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才是。
無為道人道「這可真是棘手之事,除非咱們撅個地道讓老和尚們從地道出來。可是和尚們出來烏龜卻還是出不來的!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