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查出來是這花奪了父皇性命,恐怕,在不久的將來,他也一樣,步了父皇的後塵,就連哪一天暴斃都不曉得。舒殘顎
而今,他又怎麼敢相信她?
許久,他才轉過頭去,見得她低著頭,黯然落淚的樣子,心里一軟,可卻始終沒辦法說服自己走上前擁她入懷。
此刻,心底像有兩股力量在撕扯著,一邊是她,一邊是國仇家恨,幾乎將他的身心都撕成了兩半。他想象不到失去她會如何,能想到的是,若放棄國仇家恨,他勢必會淪為傀儡,甚至恐有亡-國之災。
若是沒有心中的仇恨支撐著,他恐怕早已活不到今日,每每行走在生死之間的時刻,他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回響在腦海中,那便是活著,為父皇報仇,將李黨鏟除,還大燕一個太平天下!
而她,是個意外,在最初的怦然心動之後,越陷越深,以至于不能自拔。他原本想她會是陪著自己守護這天下的人,卻不想到那只是個美夢。
他閉了閉眼,輕嘆一聲,轉身離去,卻在玄關處頓住腳,沉悶的聲音徐徐傳出。
「縱然……你是被逼不得已,可你,還是這麼做了。朕一直想信你,卻偏偏那麼難。」
他說完這句話,就快步走出大殿,邊走邊冷聲說︰「皇貴妃出言不遜,忤逆聖意,即日起于重華殿閉門思過,若無傳召不得外出!」
終歸是狠不下心來置她于死,舍不得,更放不下,雖是想象不到失去她會如何,但無論何時,無論她身份如何,他都清楚,自己不能失去她。
殿內,盈琇仍然呆坐在案前,愣愣的望著地上的瑤琴,就連如意進去,也仿若未聞。
「娘娘……」如意先是喚了一聲,但見盈琇只望著那瑤琴出神,就走去將那瑤琴抱起來,重新放回琴案上,盈琇這才轉過眼來望她,卻是默然不語。如意無奈,嘆道︰「娘娘……听到陛下方才的話了嗎?」
盈琇眨眨眼,眼睫上還沾著些許淚珠兒,更顯淒楚姿態,她抿抿唇,秀眉緊蹙,似是在忍耐著某種疼痛,卻是極輕地說了一句。
「將那花兒撤掉,陛下……再也不會來重華殿了。」
怎麼不知道呢,他說的那麼大聲,即使她在殿內,也能听清他的話。更加明白他臨出門前沉聲說的那句話,就如她的心底一樣。
她也想要信他,可卻那麼難,就在她語無倫次的說出那番話時,瞥見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傷痛之色,她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希望,可下一刻,他就出言打破她心中的希冀。
想要信任他,真的好難。
如意原本想要推拒,但見她這副悲愴之態,一時心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點頭說︰「是。」
方才,陛下摒退了宮女太監,包括她,是以,她並不知曉發生了何時,只听得里邊砰砰作響,沒過一會兒,就見得陛下氣沖沖的走出來,接著便是下旨將貴妃娘娘禁足。
估模著是何事惹得陛下又大發雷霆了。但听盈琇說要將那花撤掉,她才猛然醒悟,難道……是陛下知道這花為何物麼?w58v。
雖說,這花鮮少有人知曉,但當年還年少的陛下時常出入先皇寢宮,想必是見過這花,很有可能在後來,也查出了先皇死因。
這麼說,倒是主子大意了,竟然沒料到陛下能查出來。
從和她接手的那人口中得知,這花散發出來的香氣和那香料的香氣結合會令人神志不清,長期吸食恐會暴斃而亡,且當年的先皇便是因為中了此毒而暴斃,在驗尸官們想要為陛下驗明死因時,先皇所居的龍炎閣卻突然起了大火。
一場大火將殿堂里面什麼都燒得干干淨淨,就連先皇的尸體也被燒成了焦炭,縱然驗尸官們再想查,亦查不出什麼。想來,主子也是因為當年那場火,自以為毀尸滅跡了,卻沒料到,陛下仍舊知曉此花。
現下倒好,反到害的貴妃娘娘失寵不說,還被禁足。這下,要再想贏回陛下的寵愛,可就難了。
沉默了一會兒,盈琇淒然地問︰「我娘親會不會遭受牽連?」
如意一怔,忙寬慰她道︰「這次的事情是主子失策,沒料到陛下知曉此花,想必主子不會怪罪老夫人。」
盈琇抬頭,淡淡望了如意一眼,神情透著悲憫,「真的嗎?」無力的笑了一下,緩緩垂下眼去,「他一向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更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雖然從小沒有與那人接觸,但進宮之前,他對自己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像他這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怎會承認是自己錯誤,只將錯推月兌到別人身上。
只怕娘親又要遭受皮肉之苦了。
如意無言以對,正要出聲,盈琇卻搶先她說︰「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子出花暴。如意暗自嘆了一聲,深深望了盈琇一眼,猶豫著說︰「奴婢找人問問看能否打听到老夫人的消息。」
她不是鐵石心腸,看盈琇這幅哀傷的樣子,也忍不住想勸慰她,且,將心比心,她又何嘗不是因為家人被禁,才甘願听命于主子的。所以,她很理解盈琇的苦衷和擔憂,但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在言語上安慰她幾句。
盈琇听了她這話,抬頭朝她勉強一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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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站在重華殿門口的拐角處,見了皇甫霆怒氣沖沖的身影,抿唇一笑,滿臉得意之色,早在他匆忙離開宣政殿的時候,就料到結果會如此,可她還是忍不住想來瞧瞧。
這不,他後腳剛出宣政殿,她前腳就跟了來。
此刻,見了他如此盛怒,真是大塊人心,但伴隨而來的,卻是一絲傷感。每每將他氣極的時候,她就會想到凌哥哥,凌哥哥若是在世的話,見到她這樣攻于心計,定是失落。
「娘娘,下一步該怎麼做?」一旁的元袖問道。
麗妃回過神來,轉身往前走,「去紫霞殿幫我傳句話給惠妃,讓她今晚到湖心亭賞月。」
元袖心里顧忌麗妃和惠妃一向不和,不由問︰「若是惠妃不來該如何?」
麗妃輕笑,篤定地說︰「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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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轉眼間便入了冬。
隨著冬天的來臨,都城也迎來了今天的第一場雪。
皚皚白雪,堆積在琉璃瓦上,在晨光的折射下,反射出不同的顏色的光芒,恍如七色彩虹,絢爛奪目。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雪一停,貪玩的皇長子就嚷嚷著到御花園玩,德妃本是不願,但拗不過皇長子意願,又怕皇長子著涼,便讓皇長子在宮門口的花園里和宮女們打雪仗。
德妃則在不遠處的亭子里坐著,遠遠望著皇長子,一臉的滿足和幸福。
卻在此時,听到一聲輕笑。
「德妃姐姐真有興致,竟然不懼嚴寒帶皇長子出來玩雪……」
轉過頭望去,卻見麗妃與惠妃兩人一同從亭子另一邊走了過來。說話的是麗妃,她一襲粉色宮裝,外罩白色-狐裘大麾,像是這白雪中走出來的雪精靈,而惠妃則是一襲橙色宮裝,披著的是大紅綢緞披風,與麗妃的狐裘大麾,可謂鮮明對比,果然是一個似冰一樣冷漠,一個似火熱情。
德妃彎唇笑笑,「兩位妹妹又何嘗不是。」
麗妃和惠妃走進亭中,也不欠身行禮,麗妃撿了柱子旁的一處坐下,而惠妃也在她身畔不遠處坐下,望著亭子外正與宮女太監們玩鬧成一團的皇長子,悠悠道︰「還是姐姐命好,生下了皇長子做靠山,哪像臣妾這種命薄的人,連個皇嗣都保不住。」
德妃微愣住,不曾想到惠妃會突然說這話,尷尬一笑,說︰「妹妹不必羨慕,來日方長,只要妹妹盡心服侍陛下,想必不久就會懷上皇嗣。」
惠妃接上她的話說︰「是呀,借姐姐吉言,昨日,太醫為臣妾診斷時,可是探出了喜訊呢。」說著,掩著嘴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德妃先是一怔,隨後笑呵呵道︰「是嗎,本宮還不知曉呢,倒要恭喜妹妹得償所願,想必,陛下也龍心大悅。」
話雖這麼說,可德妃心中卻疑惑起來,她怎會懷孕,莫非,是那相見歡失去了作用麼?
「是呀,陛下一歡喜,賞賜了許多珍貴之物給臣妾呢,教臣妾受寵若驚呢,到了今日,臣妾才知道何為母憑子貴。」惠妃輕描淡寫的說著,冷眼望著德妃,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一樣。
麗妃轉頭望一眼惠妃,輕笑著說︰「惠妃可要當心身子,吃的穿的,凡事都要小心為上,以免被人小人做了手腳,哪天造成一不小心小產的慘劇。」
聞言,惠妃臉色一變,卻又極快的恢復自然,「麗妃說的是,臣妾自當小心為上,眼下,紫霞殿的吃穿用度可全是徐公公親自操辦,想來不會出什麼紕漏。」
德妃卻像是心虛了,有些驚慌的望著惠妃,眼底有些飄忽,許久,才道︰「那是……有徐公公是陛下的得力助手,定會照料好妹妹以及月復中龍胎。」13842771
瞥眼見到惠妃身旁的麗妃正譏笑地望著她,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德妃心中一驚,也納悶,為何麗妃會對惠妃出言相告,且剛剛看她們倆走過來時,有說有笑,和和氣氣的樣子,一點兒不似以前水火不容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