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文章修改,本章與前一章有重復,將在凌晨時分恢復正常。「哎。閣老,您往常也是個心細如塵的人,怎麼今兒個對萬歲爺的事情如此草率,府中竟是連個將書冊分門別類的人兒也沒有麼?」
嘉靖一笑,「呂方,你大驚小怪了。這些書朕是向閣老借閱,又不作查詢檢索之用,分類之事,若是閣老府中下人做了,你們這些宮人,又做什麼?」
呂方只一愣,隨即笑道,「萬歲爺說得是。」
嘉靖拿起那本手邊的《博物志》,走到書案的跟前,俯身去看眾多書籍的目錄,一面瀏覽一面輕聲道,「抄錄過如此之多的書冊,難怪楊閣老博古通今,事事洞明。」「皇上謬贊了,不過是年輕時候的癖好投了巧罷了,臣以之為好,做起來也不困難。」
嘉靖嘴角略提,隨口便道,「是麼,若朝臣皆能以楊閣老為楷模,那我大明便——」
他忽然頓了聲音,目光落在一處不再變動,一旁呂方好奇地圍上來,順著嘉靖的目光而去,卻沒有看出什麼眉目。
「皇上?」
嘉靖伸手,示意呂方不要多嘴,他忽然覺得,這些書的排列很有意思。
雖然粗看來雜亂無章,但其間卻有些微妙之處。比方說《哀時錄》的一旁放著《艾草集》,哀艾二子乃是諧音,且先平後仄,秩序井然。這絕非巧合,嘉靖隨意一掃,便見《芳草客箋》、《房氏家訓》、《紡織局十三年實錄》、《放翁詩集》四書連成一排,彼此音音相合,平仄有序。
期間排列雖似無心,細看卻精妙。只是令嘉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艾草集》後跟著的就是《博物志》,而《放翁實錄》之後,便是《高唱古國實記》呢?這些個書目之間又有什麼關系?他默默看了許久,始終不得門道,抬頭見楊廷和也同樣疑惑地望著桌案,便忽然笑起來,道,「閣老,看來府上有高人啊。」
楊廷和冷冷掃了一眼嘉靖,隨即將目光移開,他心中波瀾漸起,在這當口,府中誰人如此大膽,竟然敢以書冊博皇帝側目。
他向嘉靖投去一瞥,見這個青年皇帝正靜靜地站在案前,對著一桌的書冊良久不語。
一刻之後,嘉靖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即轉過頭,輕聲對他說道,「閣老先回吧,今日這棋,朕不想再下了。」
第二日一早,嘉靖便帶著一行人,浩蕩回宮,楊氏父子一同隨行,在內閣候了兩個時辰,等來黃錦帶來的一道旨意,默許他二人已可以回府了。
楊慎與楊廷和共乘一車,終于在這一日的傍晚,回到府邸。
二人走在府中的長廊之上,楊廷和腳步忽然放慢了下來,他目光不轉,沉冷而低聲地問道,「用修,昨日整理書冊的人,是誰。」
楊慎想起康老說過,書冊乃是顧尋揀出的,但听父親此刻口氣如此嚴肅,他不由得問道,「那些書引起聖上不快了嗎?」。
楊廷和搖搖頭,「沒有。此人究竟是誰?」
「是…顧尋,三弟門下的門客。」楊慎輕聲道,「父親問他是要——」
「你讓他現在來我書房一趟。」
楊慎一愣,楊廷和聲音雖然不大,卻篤定非常,不容半點詢問。
楊廷和初出宮廷,立刻就要傳見顧尋的消息陡然間便揚得全府皆知。孫瀟不明就里,只是透過自家門院,看見不遠處顧尋的院落之中隱隱似有人出門,妒火便燒的滿心皆是。
陸秉曾問過顧尋,她可有什麼地方招惹過孫瀟,顧尋回憶了半天,也沒找出絲毫線索,于是陸秉感嘆,世上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吧,顧尋听了,一時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是了,世上何止有無緣無故的恨,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猝不及防的惡意,總是應接不暇地從生活的各個角落里冒出來。
顧尋早已習以為常。
她與陸秉二人走至長廊,顧尋好笑地看了陸秉一眼,「喂,你干嘛非得送我過去?現在是首輔大人要見我,就算有人心存歹念,也不會傻到挑這時候啊。」
「這你怎麼知道?」陸秉淡淡地開口,「反正我呆在房中也沒有事,干脆和你一道去看看也無妨。」
「哎,隨你。」顧尋搖了搖頭,心中依然感激陸秉的好意。
陸秉走在顧尋的身旁,望著她側面的倩影,忽然開口道,「你不喜歡孫瀟。」
顧尋奇怪地回望他一眼,「當然啊。」
「但你並不討厭楊謹。」
顧尋想了想,忽然一笑,「是誒。」
「這是為什麼?」陸秉皺起眉頭,臉上卻是似笑非笑的疑惑神色,「你不討厭他,卻又出手打了他,也不再做他的門客。」
顧尋放慢了步子,笑道,「良禽擇木而棲,我不願做他的門客,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陸秉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不能理解這個女人的行為。
若她是寬容的,願意原諒楊謹的一切頑劣,又為什麼對孫瀟一輩她卻憎惡有加,從來沒有半點寬恕的意思?
若她是誠摯的,初見時便願與自己以真心相交,卻又為什麼,在燃放信號簽的第二日,便拿著一張恰如其分的藥方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能用莊子秋水里的故事揶揄楊謹,卻連最簡單的握筆寫字也捉襟見肘。
她是來自家境殷實的顧家,從小長在深閨,卻有莫名的勇氣去夜會情人,和從未見面的男人私奔。
陸秉怔怔地望著眼前人,只覺得無比矛盾、掙扎,卻又覺得極為神秘、有趣。
顧尋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笑著瞪了他一眼。
「你看什麼?」
陸秉一笑,「你頭發放下來可比現在好看得多。」
「你怎麼也油腔滑調了?」顧尋搖了搖頭。
「我是說,真的。」陸秉認真地看著她,「你的方式,總是很特別。」
顧尋撲哧一聲笑了,陸秉這樣木訥地夸著自己,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低下頭,又抬起看了陸秉一眼,「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媽**故事?」
陸秉搖了搖頭。
「我六歲的時候,隔壁住了一個獨身的婦人,她人有些聒噪,但總是很熱心地幫我們。」
「嗯。」陸秉望著顧尋,輕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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