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我定定搖頭,譏諷道,「姐姐的消息竟這樣靈通,當時並沒幾個人在場,你居然也知道。」
她淡淡的笑「要想百戰百勝,自然要知己知彼,宮中哪里沒有我們的眼線呢,所以,婕妤娘娘,您若聰明,就別跟我們玩花招。」
我譏諷更濃,「放心吧,我哪里敢呢。」
「哈哈哈,」皇帝大笑,正要說什麼時,就听趙大全在外面回,「皇上,清王殿下求見。」zV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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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容華等人便跟著點頭,「是啊是啊。」
我看了她一眼,笑問道,「怎麼說?」
她向來冷若冰霜,鮮有笑容對人,竟兒倒這樣客氣,麗嬪頓時受寵若驚,忙見禮,「謝娘娘惦記,嬪妾不像娘娘,日夜操勞後宮事宜,平日里吃吃睡睡的,氣色自然就好些,」說到這兒,她看看楊雪,「還請娘娘為皇上,為後宮眾姐妹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太過操勞才好。」
我只覺好笑,「讓內務府直接送去關雎宮就好啊,怎麼卻送來這里,平白攪得皇上煩心。」
我縱有滿腔恨意,也只能摁耐住性子向她行禮,「給皇貴妃請安。」
「痴心錯付?」阿諾的眼淚落得更凶,她無聲的笑,「是了,是了,我和她都錯付了人,錯付了人……」
安心?
阿諾淒厲的聲音還在耳邊,她說,她們都錯付了……
永曦宮外,麗嬪張容華等都到了,見我齊齊見禮,口稱,「給婕妤娘娘請安。」
楊雪便斥道,「放肆,你倒是會偷懶,還使喚起婕妤來了?」
更何況皇帝拿朝中的平衡來相壓,若再不從,便是不忠不孝,他受不起。
阿諾笑得咯咯響,「何止,更說他是中了邪,才被你這麼個狐狸精給迷住;又說是你姐姐的陰魂使的祟,蒙住了他的心……」
當中的桌子上,一溜放著好幾個朱漆大木盤,盤中整整齊齊碼放著金線織錦的禮服,和珠環翠繞的鳳釵頭飾。皇帝道,「內務府把你的品服做好了,你試一試,覺得哪里不妥的,再叫人改去。」
清王滿臉激憤不甘,他微微的轉一轉頭,目光恰恰落在我的臉上,分明有著火一樣的煎熬和痛楚。我才一怔時,他已經轉過頭去,對皇帝嘆道,「臣弟……謝主龍恩!」
皇帝並不在寢宮,將養了這些日子,他精神已大是好轉,便命將奏章都搬回御書房,開始親自問政,只礙于身子到底沒有大好,讓清王隨時在身邊侯著,繁雜些的事,都讓清王去辦。
她擺擺手,「罷了,坐罷,」轉頭向邊上的麗嬪笑道,「麗嬪妹妹今兒氣色倒好。」
她這句話明擺著就是在諷刺麗嬪的阿諛奉承,麗嬪的臉上頓時紅漲起來,楊雪卻笑,「恭妹妹的嘴里幾時竟這樣鋒利了,倒叫本宮坐不住了呢?」
我頓覺頭皮一麻,自從太後命我伺候皇帝後,我便檀木手珠不離身,他日日聞著喚情香,對我依戀越來越深,雖然這是我要的結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看到他含情脈脈的眼光時,我便總要想到那日他和皇後說的,他親眼看著她毒殺了那個叫芊兒的女子……
「是。」
想到清王,我心里就突的一跳,只覺得有一股細細的溫暖,從心頭慢慢的蔓延至全身,他幾番救我性命,他是宮中唯一一個對我全無敵意的人,有他在,我便覺得安心!
這該是何等的心硬如鐵?
清王大婚的旨意第二天果然就頒了下來,金鑾殿上,清王一反之前的激烈反對,接旨後,便走到華丞相的面前口稱岳父,大禮而拜。華丞相之前雖為清王拒婚失了面子,此時見清王恭謙有禮,極是尊敬,不免面子里子全賺足了,當下哈哈大笑,雙手扶起,口中叫一聲「賢婿,」皆大歡喜!
才回到關雎宮,內務府的人便流水般的進來問詢請示清王的大婚事宜,我其實哪里懂這些,便讓他們先將皇族大婚的規矩先細細的說給我听了,再讓銀蝶細細的記下,便按那本流水賬命他們逐一準備。皇族大婚上自是比我的冊封禮更繁瑣,這樣忙起來後,我竟將自己的冊封禮給忘了,還是銀蝶提醒我,三天後,是我被冊封的日子。
至此,我成了一宮主位,宮中妃嬪分為三等,娘娘,主子,小主,以三品以上的娘娘為最尊,六品以下的小主為最低,秀女入宮多只被封小主,許多人煎熬一輩子,也只掙到個主子,而我一年不到,便有最底下的小主,躍至最尊貴的娘娘,這在宮里,除了楊家姐妹,我是第三個傳奇。
大婚的日子定好,後面便是內務府馬不停蹄的準備,如此大事,按例太後和皇後都要負責過問的,但太後身子依舊不見大好,皇後被禁靜安宮,這樣的事,便落在了楊雪身上,偏楊雪卻來求見皇帝,道自己整日忙于後宮事務,又犯了頭疼,精神實在短缺。清王大婚乃是大喜事,亦關乎皇家的體面,她唯恐會出疏漏讓人笑話皇家沒有體統,力辭此事,要皇帝選其他人專心負責。
我在邊上又驚又怕的看著阿諾,直覺得心下驚雷陣陣,听她的語氣,那歐陽芊兒分明是皇帝心頭一等一的人,可皇帝卻薄情如此,眼瞧著她被皇後下毒,卻救也不救……
我本就心煩,听得此言只覺他甚是無聊,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得低了頭做嬌羞狀,「皇上……」
阿諾轉過臉時,影影綽綽的燈籠映照下,她臉上滿滿的全是淚。她向我道,「為什麼我們女人就這樣命苦?一片痴心換來的只是男人的無情拋棄,江山社稷皇權天下,就那麼重要嗎?」
抬頭看楊雪時,卻見她臉上並無陰謀得逞的得意,相反,卻是兩眼微紅,分明,有哭過的痕跡……
「是,」我只覺心跳得更急,腿像灌了鉛般的挪不動,就那麼怔怔的站著,看著清王進來,他先向皇帝見了禮,又向我問安,我深吸口氣,強讓自己平靜,「王爺不用多禮。」
皇帝道,「昨兒那事,怎麼樣了?」
也由不得他不妥協,聖旨如山,抗旨者,死!
恭姐姐邊給楊雪請安,邊笑道,「嬪妾便是嘴里有刀子,也不敢對著娘娘使不是,嬪妾方才說的可是真心話呢。」
越想越覺得這對姐妹之間詭異,倒想得腦仁子疼,我揉一揉額角,繼續看向楊雪恭婕妤等人的說說笑笑。楊雪擺這一出,明顯的是在給我下馬威,後宮之中到底已是她一人獨大,便是眾妃不敢得罪我,當著她的面,卻更不敢得罪她,從頭到尾,沒一個人敢來和我說一句話。
「你說,他親眼看見皇後毒死了一個叫芊兒的?」阿諾雖激動,卻並沒有那日的癲狂,「你怎麼知道的?快說,快說。」
眾妃便都圍過去說笑奉承,我硬是被晾在了那里。拿絹子拂一拂袖子,我施施然去我的位置上坐下,看看手邊的桌上,別說雪山銀芽,便白水也沒一杯,我心下只覺得好笑,將絹子在手里絞來絞去的玩著,也不管他。
「哦,」我猛然回神,頓時臉上火辣辣的發漲,忙不迭對鏡子照了照,扶了一扶鬢邊的珠釵,便就起身,「走吧。」
這等阿諛奉承,若是在我初入宮時,我自是十分厭惡,然而此時此地,在我幾番至閻王殿上回來後,再听這樣的話,我只覺暢快至極,我終于明白了人為什麼要高高的站在眾人之上了,原來,俯視果然比仰望更讓人開心。
皇帝頭一回,便看見了我,點頭道,「如此,這件事就交順婕妤去盯著吧。」
回到關雎宮,我因心里煩,便關了門不想見人,小七卻來回,「皇上傳娘娘乾華宮覲見。」
眾妃便都起身告退,我慢吞吞走出來,外面的太陽已是極高了,熱烈烈的曬的人難受,我扶了銀蝶正欲上轎,就見麗貴嬪在邊上低低的道,「娘娘,方才,皇貴妃著實過份呢。」
「哈哈,哈哈哈……,」阿諾手一松笑了起來,壓低著嗓子仰天嘶啞的叫,「歐陽芊兒,我只當你是他心尖尖上第一等寶貝之人,卻沒想到,他居然會任由你被人毒死,他親眼瞧著你被人毒人也不救你,哈哈,哈哈哈……,你又比我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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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皇帝點點頭,「可以用刑,撿那種毀人意志卻只傷筋骨不傷五髒內腑的刑具,在他開口前,不可讓他死了。」
「罷了,你坐罷,」楊雪笑米米沒一點生氣的樣子,吩咐月芽道,「快將昨兒皇上賜的好茶沏一杯來,請你婕妤娘娘嘗嘗。」
阿諾站起身,「罷了,你切記小心她們姐妹罷,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將皇後丟去靜安宮,對這兩個女人卻肯忍的很呢。」
她這明顯的嫌惡讓我並不意外,她因了我,在生死關頭上走了一遭,恨我自是應該的。楊雪端著一宮之主的架子,倒沒說什麼,只淡淡瞟了我一眼,道,「順婕妤來了?」
我忙屈膝行禮欲告退回避,他擺擺手,「老六不是外人,你也是常見的,不用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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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神張大年,他怎麼說?」
趙大全徑直將我領進了御書房,皇帝見我到了,笑吟吟道,「汐兒,你來瞧瞧這個。」
小七在外面催,「娘娘……」
「什麼?」阿諾頓時尖叫起來,她陡的沖到我跟前,一把薅住我的衣襟,「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直覺渾身冰涼!
我微笑擺手,「眾位妹妹不必多禮,皇上雖下了旨,但到底冊封禮還未行過,大家只如往日般對我就好。」
清王道,「張大年嘴巴很緊,臣弟未得皇上準許,不敢對他用刑。」
好容易挨到楊雪終于說一聲,「本宮乏了,你們也退了吧。」
皇帝便笑了,話鋒一轉,「昨兒母後問了欽天監,臘月十八是個好日子,母後定在那天讓你大婚,朕已經允了,明兒便頒旨。」
恭婕妤將茶碗接過去,揭開蓋子聞了一聞,就笑,「是雪山銀芽,多謝皇貴妃惦記著了。」
「他說,他是親眼看見的,卻不救,是不是?」阿諾顯然很在意這一點。要若明戰。
他眼里的痛楚委屈看在我的眼里,仿佛是一把細細小小的刀子,在我的心上一點一點的滿滿割著,像是不怎麼疼,卻又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
才听到他的名字,我便覺一股血瞬間直沖到頭頂,心撲通通的跳得急。皇帝點頭,「宣。」
可皇帝已經下了旨,我只得應一聲,「是。」
恭婕妤便在邊上笑,「哎喲,麗嬪妹妹如此細心體貼,倒叫本宮慚愧的很,眾姐妹也都羞死了吧?」
我的位置在恭婕妤下首,和慶妃卻是對面,自我進門,她一直就冷著臉坐著,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總覺得她似有意無意的看向我,我眨一眨眼,想要看清時,她卻又轉過頭去。看著她和楊雪姐妹和睦的樣子,我心內有抑制不去的疑惑,之前的事鬧得那麼大,我不信楊雪不知道,如此,楊雪心下難道竟無半點芥蒂猜疑?
阿諾後來笑說給我道,「你可知道宮里眾妃背地里都在罵你什麼嗎?」
是的,她們都錯付了,這世上不是沒有值得的男子,比如,清王!
我笑,「自然是狐媚子在類。」
「咳,咳咳咳,」我被她緊拉著的衣襟直勒得喘不過氣來,遲疑著點頭,「他,他是這樣說的……,咳,咳咳……」
他再咬著我的耳垂喃喃情話時,我先是覺得悲涼,再便是覺得反感,到得最後,便滿心都是厭棄,他每一次觸踫都只讓我覺得惡心和害怕,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居然任由心愛的女子被人毒死,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在我的眼里,都不可原諒!
「這倒也不見得,」我不以為然,「皇上當年曾親眼看著皇後毒殺了一個叫芊兒的女子,卻還不是封她為後,一直隱忍到今天麼?」
「是,是他親口對皇後說的,我,我在邊上听見的,」我不明白這芊兒和她有什麼關系,不敢答,卻也不敢不答。
麗嬪笑道,「婕妤娘娘太過謙了,皇上的聖旨下來,婕妤娘娘的位份已定,冊封禮等不過是個形式,哪里有什麼不同呢。娘娘不在意,嬪妾等卻不能失了規矩。」
永曦宮中,慶妃坐在楊雪的邊上,姐妹二人正笑米米的說著什麼,見我進去了,慶妃狠狠朝我瞪了一眼,將茶碗「咚」的放在桌上,轉過頭去不看我。
月芽答應著,很快就端過茶來,笑道,「皇貴妃今兒還說,婕妤娘娘最愛這個,命奴婢包一包送去給娘娘呢,一會子娘娘便帶回去罷。」
清王大驚,我在邊上亦只覺得心下狠狠一堵,就見清王急道,「皇兄,不用這麼急,臣弟,臣弟……」
我嚇了一跳,頓時想到前幾日她因關雎宮而發狂,頓時心撲撲的狂跳,「沒,沒什麼?」
皇帝抬手止住他的話,「六弟糊涂,天家兒女的婚姻大事,向來以平衡朝中厲害為緊要。何況,這也並不耽誤你將來和自己喜歡的女子在一起,你只須和華清兒相敬如賓便罷,誰要你喜歡她了?」(艾瑪,貌似這一句和甄嬛傳里的某一段像了,罪過罪過。)
皇帝過來扶著我的肩膀,溫言道,「朕想早日看到你穿著婕妤禮服的樣子。」
皇後被禁靜安宮後,皇貴妃楊雪成了真正的後宮之主。每日里原本給皇後的請安,便改為去永曦宮給楊雪請安。早上起床後,我簡單用了點早膳,便扶著銀蝶往永曦宮來。
我怔怔的道,「也許,只是痴心錯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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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不意我竟這樣問,一下便怔住了。我冷冷一笑,只覺深深不齒,扶著銀蝶的手上轎而去……
他終于還是妥協了!
她話里的哀傷仿佛是刀,直刺得我心里生生的疼,耳邊卻有個清朗的聲音在說,「我只想找一個知我,懂我的人和我相攜相守一生……」
他再深情,也不過如此!
回到關雎宮,我怔怔的愣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時,放才睡去。
我卻深不以為然,皇族大婚雖繁瑣,但大多是內務府按規制辦事,說是讓人負責,不過是瞧一瞧內務府準備的那些東西,盯著內務府的進度而已,並無太多事體,楊雪分明是借詞推月兌,背後,不知藏著什麼樣的居心?
清王朝我看了一眼,見皇帝點點頭,他才道,「回皇上,臣弟依皇上的吩咐,親往五司衙門里去了,將案宗仔細的翻了一遍,沒發現什麼不對。」
我突然嚇得一跳,幾時,我竟對他有了這樣的感覺?
我便怒,「我姐姐已經不在了,怎麼她們居然還不肯放過一個死了的人麼?」
「你也別生氣,她們啊,是嫉妒,」阿諾倒嘆息起來,「想當年別人說我時,比這難听百倍的話都有呢,可是又怎麼樣,我寒毛都不會掉一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