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我想出門去。舒 」呂蓮衣無聊的看著公孫步衍手中的書。
「嗯,讓汲樂和荀笛陪你。」公孫步衍抬起摟著她腰的手,翻過了一頁,頭未離開她的耳畔,隨口答應。
「要走得遠一些。」呂蓮衣漸漸往正題上引,其實是要遠到墨南去。
「那我陪你去吧。」公孫步衍把書放在了一邊,很淡定的看著她。
「算了,還是不去了。」呂蓮衣免戰高掛,直接放棄。車到山前必有路,等風隨雲來了再慢慢想招彗。
「對了,我記得好象昨天有內侍來說……」公孫步衍隨手又拿起了書。
「啊!」呂蓮衣一下子從他腿上跳了起來,如同被火燒了眉毛,「慘了慘了,我忘了今天要進宮陪皇後娘娘去玉佛寺進香。」她象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幾個圈,「慘了,我是不是又要遲到了?啊~」她滿腦子想著怎麼和公孫步衍說自己準備跟著風隨雲去墨南國的事,竟把這件大事忘了。
公孫步衍饒有興趣的看著她抓狂的樣子,呂蓮衣突然轉過頭恨恨的看著他︰「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現在才提醒我,可惡。畢」
公孫步衍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原本就不是我的事情,我好意提醒你倒錯了。」
呂蓮衣抬頭看天,一臉悲哀︰「現在出門到坤玉宮也要半個時辰,我真的要晚了。」
公孫步衍笑笑︰「申時皇上賜宴岳華樓,給南宮沐餞行,就在玉佛寺的俯近,郎中以上官員都要參加。這樣,我今天直接把你送到玉佛寺,到時候你在那里恭候皇後娘娘也不算失禮。」
其實就是故意的,天氣這麼好,和她一起出游比赴宴有趣多了。
「你不必謝我。」他面不改色。
「誰要謝你了?還不快走?」她毫不領情。
春色已深,郊外花紅柳綠,鶯飛草長,竹翠柏青,正是踏青的好時節。白炎的馬蹄在石徑上的的篤篤,悠然閑適,空氣中微微的香氣令人心醉神怡。
「你送了我又去哪兒?」呂蓮衣隨口問了一句。
「我就在玉佛寺里等你,等你陪皇後娘娘晉完香以後,帶你去逛逛。」公孫步衍在她耳邊低聲說話,呼吸間故意擾動她的敏感的耳廓,曖昧之極。
呂蓮衣被他撩撥得臉上飛霞,眼見玉佛寺就在眼前,一縱身跳下馬,差點摔倒,咬著牙狠狠的瞪了一臉痞笑的公孫步衍一眼,轉身往玉佛寺走去。
公孫步衍含笑下了馬牽著白炎,跟上她,沿著寺外的小徑信步由韁的隨意游賞。
這次進香,文姬為顯體恤民眾,特別交待不必過于戒備,所以香客們此時仍自由進出,只是能進正殿大雄寶殿的都是女香客,男香客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了周圍的偏殿中。
玉佛寺門外十分熱鬧,各色的攤鋪擺了長長一條街道。
公孫步衍在身後喊了呂蓮衣一聲︰「蓮兒。」呂蓮衣沒好氣的轉過頭,面前驀然出現一張血口大嘴青面僚牙的惡臉,嚇得尖叫出聲︰「啊~」
「是我。」公孫步衍摘下面具笑呵呵的看著她。
「你想嚇死人啊?」呂蓮衣怒氣沖沖的隨手甩了一巴掌過去,公孫步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再也不松開︰「走,我們先進玉佛寺去。」
「現在不準男人出入,你沒看見嗎?」呂蓮衣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我只在外面逛逛,等會兒若是等吃齋飯,你就找個借口溜出來……」話還未說完,公孫步衍有些無趣的松開了手︰「皇後娘娘來了,你先去吧。」
呂蓮衣看他一臉不爽的走開,抿唇一笑,又急忙走到玉佛寺寺門前,畢恭畢敬的站在階下守候。
文姬帶著一幫妃子夫人由遠處款款而來,走到面前進,略有些驚訝,微笑看著她︰「原來蓮衣這麼早就已等在這里了,倒比我們更加虔誠些。」說罷拉起呂蓮衣的手,牽著她走進了寺內。
好不容易挨到把文姬慢條斯理的上完香,開始用齋的時候,呂蓮衣咬唇悄悄上前皺眉行禮︰「皇後娘娘,蓮衣覺得有些不適,想……」
她話還未說完,文姬已經微笑道︰「你身體不適就先退下吧,若是早些說倒還可以和太子側妃一起回府,也好有個照應。」
呂蓮衣喏喏的退下來,這才發現,的確,花千姒也不知何時早就離席了。
她並不知道公孫步衍在哪里等著自己,又想,這麼長的時間,他是不是等得急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在意某人的感受,這一點,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呂蓮衣挨個把幾個小殿轉了個遍,也沒找到公孫步衍,正在氣悶,卻看見一個人影走在前面,一身素色長衫,看衣著背影似乎就是公孫步衍,她張嘴欲呼的時候,他已經轉過牆角了。呂蓮衣連忙跟了上去。
轉過牆角似乎是走到了玉佛寺的後院,一道粉牆隔開來,她沿著牆走著,邊走邊從牆上的一個個窗洞望過去,沒走幾步,便呆站在原地再也動不了半步。
院子里靜悄悄的,南風溫柔的吹著,枝藤垂幕的老榕樹下站著一男一女,正默默對望,畫面完美得十分經典。白衣勝雪的花千姒仰著嬌媚動人的臉龐,溫柔如水的望著對面的男人。男人一襲素色長衫,臉上罩著的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他抬起手的時候,呂蓮衣听見自己心里不爭氣的在大喊︰「別摘……下來……」
公孫步衍摘下了臉上的面具,輕輕的喚了一聲︰「千姒。」
真是絕美的畫面,呂蓮衣突然覺得自己偷窺了什麼,不好意思的想︰「還是離開的好。也許接下來,他們會抱在一起,這樣的話,自己就是個煞風景的存在了。」她抿嘴譏誚的笑笑,然後默默轉過身往外走去。
公孫步衍回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剛才有人站在那里。
「步衍,你還好嗎?」花千姒定定的看著他,仿佛永遠也看不夠的樣子。
「還好。」公孫步衍笑了一笑,「你呢?」
「我……」花千姒欲言又止,「也還好。」
「那就好。我在等蓮衣,這會兒她也應該出來了。我得先去看著她。下次若有時間,我們再敘。」公孫步衍對她溫和有禮的一笑,轉身把面具又戴在了臉上,快步走出了院子。
看著他漸漸走遠,花千姒咬著嘴唇,唇上已滲出血來也似乎沒有知覺。
公孫步衍此時的樣子似曾相識,一如當初。自從她下嫁給公孫子玉,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又仿佛看到了往昔的公孫步衍。
那時候她未嫁而他未娶,他的每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里,那種情愛萌動中泛著的青澀,她也曾經感受過,她想起岳華樓邂逅時他眼神中的溫柔,想起他做過的許多傻事,想起也曾和他一起踏青出游,甚至聞得到第一次與他纏綿時那一樹桃花芬芳的香氣。
他其實只是謙遜有禮,但她眼中卻是這樣的疏遠淡漠,令她有種想沖上前去攔住他的沖動。一直以來她都相信只要她願意回頭,他一定在身後等待著自己。可是現在,他卻顯得這樣冷漠。那個為了她可以舍棄性命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其實人生就是這樣,當你往前走的時候,沒有理由要求另一個人永遠站在原處,抱柱而死的尾生雖然是千古絕唱,可若是尾生稍微留戀一點紅塵,失約的佳人應該也沒有指責他未交出性命來的資格和理由。
可是花千姒並沒有這樣想,一瞬間她恨了他,恨他的無情,恨他才說過要天長地久,轉眼就形同陌路,甚至恨他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因為正是那些毫不掩飾的狂熱愛意,才讓此刻的自己如此的難過。自然,她更恨的是那個令他改變的罪魁禍首。
她陷入了有些偏執的心理中,並未想過自己曾給這個男人帶來多大的痛苦,只是一味的想著,一定要重新奪回來,所有的一切,曾經屬于她的一切。
而在這復雜糾結關系的另一邊,呂蓮衣卻在思考著如何去放棄。她想,自己在這個交點上是否停滯得太久,是否應該毫不猶豫的往前走,這樣才是妥當的。已經知道如何回去,那麼就按部就班的實施下去,不能讓任何事情妨礙了自己。
她坐在寺外塔群的一角,牽腸扯肚的想著,直到被人摟進了懷里,公孫步衍在耳邊輕嗔道︰「你怎麼跑這里來了?一個人不要隨便亂跑。」
呂蓮衣頭腦一熱,剛才很理智的整理好的一份行為指南,一瞬間就被打亂了。果然,建立一個東西很難,毀掉它卻很容易,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立刻就被他貼近的體溫微啞的聲音摧毀了。她悲催的發現,她不可挽回的被這個男人操縱了感情,前一刻還信誓旦旦的要放棄一切,下一秒只希望他在身邊抱著自己就已經足夠。
「步衍。」她低低的問,「你抱她了嗎?」
「嗯?」公孫步衍怔了怔,接著輕笑了一聲,「怪不得,我覺得有人站在牆那邊。」
「你還沒答我。」呂蓮衣的聲音低的幾乎不可聞听。
原來她在糾結這個,公孫步衍戲謔的笑著︰「你看戲不看全本就跑了嗎?」
呂蓮衣沒有回答,身體開始輕輕的顫抖,公孫步衍心中一悸,不敢再調笑,抱緊了她,低聲說︰「沒有。」感覺到呂蓮衣平靜了下來,他又接著說︰「我哪敢呢。」他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笑意,「你那樣潑辣,說不定真的就被你割掉了,我以後豈不是生不如死?」
呂蓮衣被他逗得展顏一笑,挑眉睨視著他︰「你也知道怕嗎?」
「早就知道了。你難道沒發現?我最怕的就是……」公孫步衍神情曖昧的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後面幾個字。
「公孫步衍,你混蛋!」呂蓮衣跳了起來,臉漲得緋紅,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上。公孫步衍索性躺在草地上放聲大笑。呂蓮衣不解恨的還想再給他幾下,卻被他輕而易舉的拿住,拖進了懷里,他得意洋洋的在她耳邊笑著說︰「蓮兒,你也已經離不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