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庚二干落宮兩相生合,婚事可成,恭喜姑娘。舒駑襻」
「**宮克傷門宮,事不易得,大人稍安勿躁,暫且靜待。從卦象上看,十日之內,傷門**同宮,若多加留意,賊人可獲。」
「三奇,吉門,天地二門皆吉,大嫂不必擔心,你家夫君不過數日就能還家了。」
「景門休囚,不得三奇,而乘朱雀,是為詐信,不可听。小哥,開誠布公方是良策。」
呂蓮衣在邊上看著風隨雲滔滔不絕,迎來送往,有些發呆,自己一句也沒听懂,可佔卦的人都或是心悅誠服或是滿心歡喜或是豁然開朗的離去彖。
等風隨雲結束「營業」,帶上呂蓮衣去了潯陽城的茶館飲茶。
風隨雲飲了幾口茶,突然問︰「你一直盯著我,到底想說什麼?」
「一個上午,你說得一套一套的,我頭都暈了。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還是胡謅的啊?」呂蓮衣笑意盈盈,「你還真能扯。枋」
「扯?」風隨雲哂然一笑,「也不全是胡扯。佔卜一事,是順應天時地利,也是察人觀色。比如剛才那位佔婚姻的姑娘,她明明一臉喜氣,不過是喜極而生惶惑,卦象也是中上,所以自然贈其吉言,也可以讓她安心。那位求捕的捕頭,一眼看過去就已經幾日沒有休息,若是不好好休養莫說十日,就今日就要撐不過去了,還如何辦差?據說這個飛賊此次並沒有盜得多少財物,不過幾日就應該會重新作案,這位捕頭如此勞師動眾,聲勢浩大,那賊有心無膽,又怎麼會再現身?所以就勸他回去休息幾日,反而有用。」
「還有,十日後你早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即使拿不住賊人,那個捕頭大人又到何處去找你的晦氣?」呂蓮衣調侃的說。
風隨雲看著欄桿外的大街,微笑著說︰「你也別把我說得如此猥瑣,我看今天晚上也許就可以抓住那小賊也不一定。」
「還有那個佔夫君何時回來的大嫂,這麼說來,她夫君去的是遼城,我們從蘭若鎮出來的時候,听說泯水漲潮,遼城一帶通行困難,這樣的話,她的夫君有可能是因此延誤了回程,是這樣的嗎?所以說要過幾日回來。」
風隨雲轉回頭來,眼神中帶著贊賞,呵呵一笑︰「很不錯,再過些日子你也可以給人算命相面了。」
呂蓮衣得意的一笑。
「其實還有一點,潯陽城的風土人情中有一大特點,但凡是同鄉極是團結相幫。你還記得我們中途在茶鋪打尖的時候,有幾個也在茶鋪休息吃茶的人,他們的口音就是潯陽口音,听他們談論的也是遼城的事情,又提到其中一個人在當地生意上出了點小意外,所以其他的人都準備要去幫襯他,我猜想那位大嫂的夫君也許就在那群人里面。」
呂蓮衣一臉恍然的樣子︰「對啊,你一說,我真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你也夠仔細的,竟連這里的風土人情也想得到。」
「有時候從幾句閑話里能听出很多東西來,所以事實上這世上並沒有真正的閑話。」風隨雲微微一笑,轉了話題,「吃好東西帶你去潯陽城里的廟會轉轉。」
兩個人經過潯陽縣衙的時候,呂蓮衣遠遠看見之前問卜訊信虛實的年青人站在衙門口,有些驚奇︰「那不是之前問卦的人麼?他怎麼在這里?」
「他問的是訊息,又神情惶恐,想來有什麼官司是非之事牽涉了進去,又暫時還未被查察,但心中忐忑,所以勸他坦白,也許反正更好。」
「呵,原來看相算命的學問也不少呢。」呂蓮衣由衷的贊了一句,「你完全是在猜測別人的心理嘛。」
「熟能生巧而已,與其他的也並沒有多少區別。」風隨雲只是一笑。
潯陽城城隍廟前熱鬧非常,車水馬龍,人頭攢動。風隨雲帶著呂蓮衣在隨著人群緩緩的往前走,呂蓮衣一邊躲閃著擦肩來去的人,一邊嘆氣︰「是不是整個潯陽城的人都到這里來了?」
「不只潯陽城,應該是墨南也來了不少人吧。潯陽和墨南相隔過數百里,有些人為了今天的廟會幾日前就動身了。」
「這個廟會特殊嗎?為什麼這麼遠也要趕來?」呂蓮衣詫異不解。
「據說這里的城隍廟里的城隍特別靈驗,所以每到廟會的日子都有很多人來上香求簽。」
「你也準備來求簽?」
「呃……是吧。」風隨雲有種悶暈的感覺,求簽?他需要來求簽嗎?不如求自己好了。只是想陪她逛逛熱鬧,看看新奇,可惜,她似乎不太領情……「而且旁邊的天妃宮也有贈藥賜福的儀式,凡是女子都會選這個時候來晉香,求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呂蓮衣了然的點了點頭,突然有些深沉的說了一句,「女人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人愛她。」
「誒?」風隨雲看著她,心神飄蕩,「是嗎?」
「太簡單了嗎?」呂蓮衣咯咯的笑得不太雅觀,「是听別人說的台詞啦。這樣的話,我也想去天妃宮看看了。快走吧。」她說的那句話的確是一句台詞,是大偵探波洛在一次感情糾結引起的命案調查結束後說的一句話,听來令人感慨。
天妃宮是一座不太大的宮殿式的建築,飛檐翹角,琉璃碧瓦,重檐吞獸,看上去典雅大氣。果然殿外來來往往的大多是女子。呂蓮衣想要進殿里去,風隨雲囑咐了幾句,留在殿外等她。站在油漆有些斑駁的門前,看著她煞有其事的取了一支香跟著幾個女子默默的拜了下去,風隨雲淡淡一笑。
殿前擺了幾個小攤,風隨雲隨便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邁下台階,走到邊上的一個飾品攤拿起一只手鐲,攤主是個中年女人,一看生意上門,滿臉堆笑︰「這位公子,這可是上等貨,最新的款式,喜歡的話買一個?」又望了一望天妃宮殿門,笑容愈加討好,「送給意中人最合適了。」
風隨雲卻似乎並沒在意她說的話,只是看著手中的鐲子,淡淡的問︰「這樣式倒是少見,不知道是哪一家銀鋪制的?」
那只手鐲三生環上的子環樣子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材質不太相象,子環應該是骨制的,而現在手里的拿著的這個手鐲卻只是一般的銀器。
天妃宮里傳出來一陣尖叫喧嘩,「啊,搶人了。」女人們爭先恐後的逃出殿來,場面一時混亂,風隨雲並沒回頭,隔著攤鋪,一手扼住了臉上的笑容還未及消褪的女人的手腕,冷冷的道︰「帶我去見君莫問。」
他可以猜到的這一場戲的幕後主使就是君莫問。君莫問知道自己在尋找三生環上的子環,便利用與子環相象的手鐲來引來自己的注意力,趁亂帶走了呂蓮衣。實在太膽大妄為了,風隨雲抿緊了唇,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的這樣做,他到底是想要什麼?
「公子,小婦人不知道公子說什麼。」女人一臉慌亂,手腳發抖,看上去很是怯弱。
「我不會再說第二遍。」風隨雲面無表情。
風隨雲猜到君莫問在潯陽城,卻沒有想到和他見面的地方竟然是潯陽城城主秦陽蕪的別院。他望著眼前的君莫問,心中不得不驚訝,沒有想到幾年間飛龍寨的勢力竟然涉入的這麼深,連潯陽城似乎也隱隱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殿下,好久不見了,上次一別,有兩年了吧?殿下越來越風神俊朗,神采出塵了。老臣也老了……」
君莫問恭恭敬敬的給風隨雲深施了一禮,語氣誠摯得讓人听出了幾分哽咽之聲。
風隨雲看著君莫問一頭的銀發,面容蒼老憔悴,心里有幾分憐憫,語氣便不再那麼冷淡︰「君大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想不到大人也來了潯陽。」
「臣是專程來此恭候殿下的。」
「呵,是恭候我,還是想從我這里帶走呂蓮衣?」風隨雲毫不客氣的冷笑。飛龍寨的人一路上都暗中跟隨著他和呂蓮衣二人,他並不是沒有察覺到,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大膽到設下陷井綁走了呂蓮衣。
「殿下,臣是擔心殿下不肯賜見,所以才出此下策,請殿下寬恕。」君莫問說得有幾分無奈。
「那麼好,現在,把人還給我。」
「殿下,臣還有些話要稟告殿下,與殿下此行大有關系,請殿下容臣呈告。」
「呂蓮衣人在哪里?」風隨雲沒未理會他的話,只是追問呂蓮衣的下落。
「她人在後宅,暫時還未醒。等她醒來,臣自然會帶她來見殿下。」君莫問的態度仍是一貫的誠懇謙恭,「不知道殿下,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身份?」風隨雲不動聲色的看著君莫問。
「據臣所知,她就是當年雲間城城主洛塵的女兒洛仙兒。」
呂蓮衣是洛仙兒?風隨雲心里也有些驚疑,表面上卻風平浪靜,輕嘲道︰「君大人這消息恐怕是從公孫子玉那里得到的吧?」
洛仙兒是雲間城城主的女兒,自雲間城滅後不久,便一直有謠言流傳,洛仙兒並沒有死,而是流落到了其他地方,她手中掌握著雲間城寶藏的秘密,得到她便等于得到了半個天下的財富。
「把人交給我,她不是你們要的那個人。」風隨雲臉色陰沉,即使她真的是洛仙兒,現在也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二十多年來,臣一直憚精竭慮,用盡心力不過是為了我北戌國有朝一日能復國再生,我北戌之民不再受流離之苦,殿下,難道絲毫也不體察臣的一片良苦用心?」君莫問的聲音淒苦得有一些顫抖。
風隨雲淡然一笑︰「隨雲生性淡薄,飄泊浪蕩慣了,如此家國重任難以承受。而且,」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君大人,為了你的宏圖大業,高鵬遠志,隨雲失去的還少了嗎?」
君莫問有些呆怔的望著面前這個容華照日,風采絕代的青年,他眼神中的堅毅凜然和洞察一切的睿智令人不由的傾服,又不得不嘆息,他原本天生便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勢和威嚴,可是天下在他眼中卻似乎如浮雲塵土,毫無可惜,隨手可棄。
君莫問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殿下,當年主公遭遇不幸是……」還未說出口便被風隨雲打斷了。
「我想,君大人五年前就曾試過了一次了吧?妙華五樂陣,不是已經敗在公孫步衍手中了嗎?那一次,戰死的士兵里是否有我北戌的子民?不受流離之苦,而受刀兵之災,有什麼區別嗎?」風隨雲冷酷的一笑,「大人手段不可謂不強,居然可以把玄音納入麾下。可喜可賀。」
「隨雲和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就不必再糾纏下去了。」
不必糾纏下去?君莫問在心中苦笑,那豈不是要讓自己多年來的努力付之東流?
「殿下,命由天定,青龍在位,新舊交替,是天象所定,臣不過是順應天命。」君莫問不肯放棄,苦口婆心的勸說。
「不必說了。請君大人把人交還給我,隨雲也叨擾的太久了,應該告辭了。」風隨雲不想再和他討論下去,臉上流露出了一點不耐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