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隱蓮火急火燎地趕回家,才剛進門就揚著大嗓門嚷嚷。舒殢獍「媽,你在哪?媽!我有事兒跟你說!媽——」他邊喊邊往樓上跑,腳步匆匆。
管家方從房間出來,恭敬鞠躬。「小少爺,夫人在里面,但她現在應該想休息!」
「沒你事兒,起開!」顧隱蓮一聲不耐煩咆哮,管家趕緊閃到一邊。小少爺性子不好,全家都知道,沒人敢惹他,巴不得敬而遠之。
顧隱蓮門也沒敲,直接沖進去,「媽!」
席佳芝本來心情就不是太好,頭疼地扶額。「在家還大呼小叫,橫沖直撞這麼沒禮貌。要是你爸知道,又得不高興!」
顧隱蓮哪管得了那麼多,一坐到她床上,急忙問︰「你見過她了?」
「誰?」
「還能有誰?葉茵啊!」
「嗯!一起吃了晚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收到風!」
「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席佳芝喝了熱女乃,淡淡地望著他。顧隱蓮卻心急如焚。「就是你覺得她怎麼樣啊?」
「不錯,是個好姑娘!人靈氣,脾氣也好,我蠻喜歡。」
這可把顧隱蓮急壞了,「那你同意舅舅和她結婚了?」他只差沒跳起來,「媽!你不能這麼糊涂啊!她絕對不能嫁給舅舅!」
見他這麼激動,席佳芝有些意外。「你什麼時候這麼在意你舅舅的婚事了?」
「他是我舅舅,我能不在意嗎?」顧隱蓮都快抓狂了,神色焦急苦惱。「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往陷阱里跳!那個葉茵,絕對不是個好女人!舅舅娶了她,鐵定後悔!」
「你舅舅都不著急,你急什麼?你很在意那姑娘?」
「我才不在意她,我是討厭她!她三番兩次招惹我,故意接近我。我不被她誘惑,她才去勾引的舅舅!」顧隱蓮一來氣,話就說得很難听。
這倒出乎席佳芝意外,有點理不清個中關系。之前傾城也不希望席白城娶葉茵,現在蓮更是激烈反對。那個葉茵,究竟做什麼事招惹他們了?兩姐弟一個鼻孔出氣。
席佳芝客觀說,「我不覺得那姑娘是你說的那種人!」
「那是她善于偽裝!」她說葉茵的好話,在顧隱蓮听來極度刺耳。「可惡!不但騙過了舅舅,還騙過了你!她可真會裝!」漂亮的眼楮火光閃動,恨不得將葉茵扒皮拆骨。
席佳芝直覺事情並不簡單,自己的兒子她是了解的,他一向不在意別人的事情。就算和席白城關系好,也不會插手他的婚事,更不會對他的結婚對象大動肝火。「你和她之間,沒什麼吧?」
「能有什麼?就是她招惹我了,我討厭她!媽,你信我一次,她真的不單純,你千萬不能答應她和舅舅的婚事,不然舅舅會被她坑死的!」顧隱蓮把事情說得相當嚴重,好似若這樁婚事成了,將是驚天大災難。
「你舅舅是什麼人?還能沒你精明?」席佳芝搖頭,「一向只有他玩女人,沒有哪個女人能騙得過他,你瞎操心什麼?」
「這個葉茵不一樣!她很厲害,把舅舅耍得團團轉!媽,你不會真答應了吧?你可千萬不能啊!」
「瞧你急的,我沒說我答應!那姑娘是不錯,家庭復雜了點,但我也能接受。只是,我總覺得她和阿城在一起感覺很別扭,好像另有隱情。另外,我覺得她不適合嫁入席家!」
顧隱蓮原本快氣瘋了,听席佳芝這麼說,眼楮立即發亮。「媽,這麼說你也反對?你太明智了!」
「但阿城的態度也很堅決,未必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席佳芝嘆了口氣,「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蓮,我不管你和那姑娘是什麼關系,得和她保持距離,知道嗎?媽不想你們走得太近。」
她看得出蓮對她很在意,但不確定他是不是喜歡她,因此沒有貿然說什麼。
看來,那丫頭只是看著單純,但其實並不簡單!
顧傾城站在門外,听到了兩人的對話。但她沒有進去,而是悄悄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猶豫片刻,眼神一厲,拿出手機。「徐小姐嗎?我是顧傾城,我想請你幫個忙!」
……
因為席白城一句喜歡她,葉茵心頭小鹿亂撞,一夜都沒消停過,輾轉難眠。要知道,像他那種冷血大魔王能說出這句話,簡直能列入全球百大不可思議事件。
但回到家後,他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說睡客房,他也沒有異議,兩人相安無事。他當沒發生過,她也不好意思去追問,懷揣著一顆亂跳的少女心,失眠整晚。
以致翌日葉茵頂著兩個大熊貓眼出門時,懷疑是不是昨天在車上出現了幻听。
這天剛好輪到她和景泊一起值晚班,葉茵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在當天看診的人多,工作量大,忙得跟打仗似地,無暇多說其他話。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有空休息。
葉茵累得命都沒了半條,坐著捶肩,活動脖子。打開手機,發現有一通席白城的未接來電,十分鐘前的。她告訴過他今天要值晚班,但是沒想到弄到這麼晚。剛要回電話,景泊走了進來,遞給她一杯熱牛女乃。「辛苦了!」
「謝謝!」她搖頭笑笑,「做醫生就是這樣,我早就習慣了!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你更辛苦!」
「我也習慣了!」景泊坐到她身邊,兩人只是喝牛女乃,沒說話。
緩了一會兒,葉茵才發現科室里只有他們兩個,氣氛忽然有些怪異。她吸吸鼻子,找借口月兌身。「剛剛忘記巡房了,我現在過去!」
剛起身,被景泊拉住。
她轉頭望向他,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忙松開。「抱歉!」
「沒事!」
「我剛剛已經巡過了,你坐下休息吧!」
葉茵唯有坐定,望著自己的腳尖。被他握過的地方,微微有些發燙。
景泊覺得空氣稀薄,松了松領帶。明明有很多話堵在喉嚨里,到這會兒,卻說不出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葉茵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好,是葉小姐嗎?」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錦江賓館客服,徐薇兒小姐的手機和錢包被人偷走了,讓我打電話聯系你!」
「好!我現在就來!」
葉茵急急忙忙站起來,「我有事先走了!」
「怎麼回事?」
「薇兒東西被偷了,我得過去找她!」
「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為了趕時間,葉茵只好答應了。兩人一同驅車前往,到了賓館門口,一前一後進去。但沒想到,這一幕被偷偷拍下來。
葉茵趕到房間,徐薇兒抱著雙腿坐在床上,身上裹著浴袍。客服站在一邊,無奈地看著她。
「薇兒,你沒事吧?」
「小茵……」徐薇兒這才有了反應,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似地抱住她。「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嗚嗚……」
葉茵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再見她里面的裙子被撕裂了,有種不好的預感。「發生什麼事了?」
「馬修女死了……我很難過……就去酒吧喝酒……喝醉了,被一個男人帶到這里……他要強bao我……我拼命反抗,他一巴掌把我打暈過去。我醒來之後,發現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
比起手機和錢包被偷,葉茵更擔心另一件事。「他有沒有……」
徐薇兒搖搖頭。
葉茵這才松了口氣,「謝天謝地!好了,沒事了,有我在,我們回家吧!」
景泊站在一旁,什麼話也沒有說。他直覺事有蹊蹺,但又不確定哪里蹊蹺,便選擇了沉默。
徐薇兒這個女生,工于心計,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只希望她不會傷害葉茵。當然,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
賓館附近,停著一輛白色寶馬,隱藏在夜色中,不易被察覺。
一個年輕男人鬼祟地走到車邊,敲了敲門。車窗緩緩降下,他忙討好地將信封遞進去。
顧傾城檢查了一遍,給了男人一張支票。
葉茵,你可別怪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舅舅。
白色寶馬消失在陰沉的夜色中。
……
顧傾城回到家,直接來到席佳芝房門口,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才進去。
席佳芝正準備睡覺,對她微微一笑。「怎麼這麼晚?」
「我有話想跟您說!」
席佳芝笑笑,「不會又是關于阿城的婚事吧?」見她點頭,她有些無奈,「看來你和蓮對這件事是反對到底了!」
「是!」顧傾城堅定地點頭,從包里掏出信封。「您看了這個就知道原因!」
席佳芝抽出信封中的照片,幾個不同角度拍攝到的,葉茵和一個男人走進賓館。她眉頭微蹙,「你找人跟蹤她?」
「嗯!我說過她和同科室的一個醫生愛昧不清,所以派人跟蹤她,拍到了這些照片!」
如果是別人給席佳芝看,她還會懷疑是不是一個局,但她完全相信顧傾城,因此沒有絲毫懷疑。「可她不是和阿城在一起嗎?怎麼可能背著她……」
顧傾城淡漠道︰「這種事情,或許不是第一次了!」
她心里清楚,是自己設計陷害葉茵。但如果不是葉茵喜歡別人,不會給自己陷害她的機會。她又如何能確定,之前葉茵沒背著舅舅,和景泊偷清?為了阻止這一切,她不惜任何代價,包括利用席佳芝的信任。
席佳芝覺得事態嚴重,當機立斷。「讓阿城過來!」
……
一個小時後,席白城到了顧家,坐到席佳芝對面,翹起二郎腿,頗有些玩世不恭。見她眉目陰沉,他調侃道︰「怎麼?大半夜要三堂會審嗎?」
席佳芝身邊的顧傾城有些緊張。在商場上模爬滾打這麼多年,她早已百毒不侵,說謊連眼楮都不眨一下,只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她還是覺得緊張。
「姐,你該不會因為我要娶葉茵,要跟我斷絕關系吧?」
席佳芝什麼也沒說,只是把照片給他。
席白城掃了幾眼,還是笑著,滿不在乎地扔回茶幾上,「這是什麼意思?你派人跟蹤她?」他說這句話時,掃了眼席佳芝。她心里一緊,感覺被他看穿了,非常心虛,掌心直冒冷汗。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上的內容!」
席白城滿不在乎地模模鼻子,「這些內容能證明什麼?」
「難道你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和其他男人開房?」
「兩個人一起進酒店就是開房?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理智了?」席白城好笑地問,「如果照片上的人是姐夫和另一個女人,你會認為他背叛你?」
「這不一樣!」
「在我看來都一樣!」席白城雖笑得漫不經心,卻很是堅定,「你相信姐夫不會背叛你,同樣的,我也相信小茵不會背叛我!」
「我和你姐夫已經結婚二十年,我們間的信任是建立在時間基礎上,你和葉茵才認識多久?」
「信任從來就不以時間為基礎!關鍵在乎心!」席白城聳肩,不以為意。「我相信她,就是這麼簡單!」
怒意在席佳芝胸膛里膨脹,她的語氣重了幾分。「我看你是被她蒙蔽了!」
「應該是你被照片蒙蔽了!小茵之前已經打過電話給我,她一個朋友出事,她趕去賓館找她,景泊身為她的同事,送她過去,僅此而已,卻被誤會成開房,真是可笑!我看是拍照的人別有居心!」
顧傾城咬唇,臉色發白,一直壓低著頭,背上全是冷汗,身體微微顫栗。
「就算這些照片不能證明他們開房,但他們之間也不一定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個男人我認識,他是蘇可卿的未婚夫!沒錯!小茵喜歡過他,但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難道在遇到姐夫之前,姐你就沒喜歡過其他人?如果她喜歡過景泊,就代表他們之間不清白,我只能說你太狹隘了!」
「……」席佳芝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姐,你應該了解我,我做任何事都會想的很清楚,尤其是婚事。這一次,絕非兒戲,我很了解我的女人!同時,我不希望她再被這些子虛烏有的所謂證據的污蔑。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早點休息!」席白城起身離開了。
席佳芝愣在原地,臉色很難看。
「舅舅……」顧傾城在院子里追上席白城,他泰然微笑,「有事嗎?」
顧傾城局促地絞著手指,緊張得直冒冷汗,「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那些照片,是我叫人拍的!」顧傾城心里清楚,席白城早就洞悉一切,包括是她在幕後指使徐薇兒給葉茵下套。
她實在太蠢了,自以為天衣無縫,卻沒考慮她的對手是席白城,他怎麼可能看不穿她的小伎倆?她自認高明的手段,在他看來,無異于小孩子玩過家家,拙劣而愚蠢。
「女孩子年輕的時候,難免犯錯,我能理解!」席白城雙手插袋,氣定神閑,沒有一絲不高興,非常寬容。對待晚輩,他一向大度。「但你要玩,要分對象,她是你未來的舅母。你這麼做,是在傷害親人。」
「我這麼做不是玩,我是想阻止你犯錯!她不適合你!你們不能結婚!」
「她適不適合我,你會比我更清楚?」
「總之,她不是那麼單純的女生,你不能被她欺騙!」顧傾城心急如焚,很有沖動向他坦白自己暗戀他多年。可是,她忍住了,這絕不是最恰當的時刻。
他不會知道,從他告訴她婚訊的那一天起,她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整夜整夜失眠。一閉上眼,就想起他和葉茵站在神壇上的畫面,痛苦幾乎要將她的心髒撕裂。只能靠安眠藥勉強入睡,否則她早就痛苦得死去了。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別著涼了!」席白城拍拍她的頭,旋身,拉開車門,又頓了頓,側過頭來看她。
「傾城,我很感謝你關心我。但,這種事,別再發生第二次!」他以溫和的語氣,說出警告的話。就像在利刃上抹了蜜,疼痛加倍。
顧傾城癱坐在地上,眼淚往下掉,濕濡了整張臉。
顧隱蓮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石柱遮住了他,也遮住了他陰沉的臉。他忽然意識到些什麼,一些……不尋常的感情。
他從石柱後出來,走到顧傾城身後,低低喚了聲。「姐……」
顧傾城忙擦干眼淚站起身,擠出一抹慘笑。「蓮,你怎麼在?」
她的淚水讓顧隱蓮心疼,在他印象中,姐姐一直很堅強,就像牢不可摧的城堡,保護著他。可是,她竟然哭了,為了一個男人,他舅舅。
他擦擦她的淚水,沖她笑笑。「姐,別哭!你還有我!」
顧傾城破涕為笑,很感動,很溫暖。「謝謝!」
顧隱蓮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回房!」
依附在他背上,顧傾城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弟弟真的長大了,慢慢成長為一個男人。這是她在絕望的深淵中,唯一令她欣慰的。他們雖然不是親姐弟,但她真的很愛這個弟弟。「蓮,有你真好!」
漆黑的夜,跑車疾馳,席白城嘴角笑容褪去,透出陰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