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渡口不遠處有輛馬車,馬車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鳳璇璣與其人高馬大的貼身護衛蕭凜。
負手站在馬車前,身穿月白色對襟長袍的鳳璇璣依舊清雅倜儻,風姿卓絕,細長的五官里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天生的妖冶,媚卻不俗。
四人在馬車前站定,他上前一步來到慕容珩與火如歌面前,略一抱拳,施禮道︰「本世子在此等候王爺多時了。」
聞言,慕容珩腳步微頓,將身子朝鳳璇璣稍稍偏了偏,繼而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發出了一句幾不可聞的「哦?」
听到他那句有意無意挑高了幾分的語調,鳳璇璣神色不變,更是沒有一點遲疑的將慕容珩那句頗有深意的疑問給接了下去︰「諸位舟車勞頓,不如先讓本世子帶諸位去休息?」
「如此甚好。」不待鳳璇璣話音落定,慕容珩當即開口附和。
听罷,鳳璇璣語聲一頓,沒有多說其他,干脆道︰「請上車。」
循著他的手臂朝那外表看上去極其質樸的馬車掃視了一眼,慕容珩一撩袍擺,抬腿跨了上去。隨即轉身,向車下的火如歌伸出手。
目光微抬的望向那只朝自己伸過來的大手,火如歌抿了抿嘴唇,繼而伸手將其握住。
狀似漫不經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掠過,鳳璇璣依舊噙著風雅自若的笑意,謫仙般的氣質由其俊美縴長的外表呼之欲出。
馬車內出奇的安靜,安靜到除去車轍滾動的聲響外,只剩下眾人微不可察的呼吸。
刻意將視線定格在窗外,火如歌看著那一條條飛快向後急速逝去的灰綠色風景,思如潮涌。
見到鳳璇璣的第一刻起,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事實發展的走向似乎與她預期的有些不一樣,或者說,盡管她察覺到了慕容珩與鳳璇璣之間的不尋常,卻並未發現,事實的發展已經達到了一種她所不能預料的狀態。
或者,從一開始,她就已經猜錯了。
不是天啟國對鳳璇璣存在利用價值,而是,梁王世子鳳璇璣的造訪對政變本身,有推動作用。
倘若她猜的不錯,那慕容珩便是這一切的幕後推動者。
幕後推動者……
正思忖間,馬車微微一頓,將火如歌的思緒拉回現實。
「愛妃,我們到了。」
慕容珩低沉卻噙笑的語調傳入耳蝸,仿佛一片羽毛落滑過心房,帶著一股醉人的熱度。
循聲看向他幽邃的黑眸,火如歌再次握住他的手,緊隨其後跳下馬車,卻在看到眼前那巨大的燙金牌匾時稍稍生出了一絲愕然。
「盤龍山莊?」柳眉微蹙,火如歌眯起一雙美目看著那力透紙背的雄渾字體,久久未曾挪開目光,兩片朱唇微微翕動著,反復默念著那四個幾乎要將雙眼刺痛的字。
收回目光環視四周,火如歌發現,除了雲中闕,其余之人均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妥的神情。
心底突然生出一絲自嘲,卻是很快便消失無蹤。火如歌神色平平的看向慕容珩,後者也在同一時間看向她,繼而忽的湊上前來,在她耳邊呼出一口熱氣,道︰「進去以後跟你解釋。」
就在慕容珩話音未落時,儼然有一道嬌小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線,伴隨那道身影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個略帶哭腔的呼喊︰「小姐!」
「凝兒?」怔怔的望住面前的小丫鬟,火如歌艱難的從唇齒間擠出兩個字,看向面前之人的目光也開始變得艱澀起來,像是在用力回想著什麼,又像是在用力摒除著什麼。
「小姐!是凝兒,凝兒沒死!」一下便撲進了火如歌壞中,小丫鬟當即大哭了起來。
「慕容珩,進去以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輕拍著凝兒能清晰的觸模到脊椎骨的後背,火如歌看向慕容珩,說完便邁開雙腿朝前走去。
站在原處,慕容珩望向火如歌的背影,不著痕跡的抿起了薄唇,隨即跟在她身後跨過了朱紅色的門檻。
盤龍山莊並不大,其內部格局卻是相當復雜,在繞了許多彎之後,火如歌與慕容珩等人方才在鳳璇璣的引領下來到了內院正廳。
待鳳璇璣與慕容珩雙雙落座後,火如歌抿抿唇,正欲開口時卻被慕容珩捷足先登。
「凝兒確實被慕容玨派人擄走過,只是踫巧被蕭凜救下,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至于你看到的那顆人頭,那不過是慕容玨與火芸秀找的替死鬼。」
說話間,慕容珩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火如歌身上。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眸專注的望在她身上,一刻都不曾將視線偏離開來。
「你一直都知道,卻一直沒有告知于我……莫非……」是在拖延時間……
平緩的語調稍稍向上揚起,火如歌卻並沒有將話說完。她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慕容珩清冽的眸光,心底卻生出了與其言語背道而行的念想。
她,不希望他承認。倘若他毫不猶豫的承認了她的猜測,那便意味著他在算計她。而這,恰恰是她的逆鱗。
「你說的不錯。」菲薄的唇瓣緩慢的翕動了起來,慕容珩望住火如歌的目光沉了沉,卻並沒有任何逃避的意思。
他從來都知道她的聰慧過人,因此並不打算隱瞞什麼。尤其,還是在鳳璇璣面前,他就更沒有隱瞞的必要。
有些時候,即便是假象,也需要完美到令人信以為真。
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鳳璇璣雖是挑了挑眉梢,卻並沒有出聲。直至沉默半晌後方才站起身,不著痕跡的開口道︰「還請王妃切勿責怪王爺,一切都因本世子而起……」
守在門外,毒蠍斜眸瞟向一旁的雲中闕,正欲開口,不料忽而有一個五彩繽紛的身影徑直朝他撲了過來。
「嘖嘖,還好在下反應快!」拍著胸脯,毒蠍一臉嫌惡的看向被他一腳踹飛出去的靈蛇。
「哎呦喂!奴家的百花綾羅衣啊!毒蠍!你個殺千刀的!」怒嗔一聲,被毒蠍踹飛的靈蛇痛心疾首的捻起自己的衣袖哀悼了一下,繼而雙腕一翻,射出兩道袖箭。
只听「 」兩聲,袖箭穩穩當當的插在了嚴絲合縫的大門上,而毒蠍則一臉雲淡風輕的站在一旁,全然沒將靈蛇的袖箭看在眼中。
見狀,靈蛇兩眼瞪圓,卻在看到雲中闕後忽然將一臉的怒火收了回去。只听他輕咳了一聲,隨即走到毒蠍身旁,壓低聲音問道︰「這家伙當真是我們當日抓到的金角烈雀麼?」
「不錯。」雙手抱臂斜靠在門框外,毒蠍不以為意的答著。一邊應聲,一邊上下打量起雲中闕。
「感覺不一樣了。」說著,靈蛇朝雲中闕湊的近了些,在他身上注目片刻後方才恍然大悟道︰「你身上有火炎珠!」
听罷,雲中闕冷冰冰的睨了靈蛇一眼,繼而縱身躍上屋頂。
如若不是因了火如歌的緣故,他是斷不會來到此處的。可即便如此,現在于他而言,跟在她身邊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她身邊早就有一個人,而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取代他。
坐在鋪滿了青灰色瓦片的屋頂上,雲中闕心思紛亂,理不出頭緒。
而屋頂下方的大廳內,火如歌亦與他有著相同的感受。
盡管在看到凝兒的一瞬,她激動,歡喜,可在激動與歡喜過後,她卻發現,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張巨大的網內,越是掙扎,便被粘的越緊。
究竟哪一個才是她應當認識的慕容珩……
倘若繼續被他的溫柔所觸動,那麼未來的某一日,她會不會陷入一種萬劫不復的輪回?
如斯想著,火如歌稍稍有些走神,卻在此時感覺到有一股溫熱從手上傳來。
「梁王世子借兵是真,目的是假。」
慕容珩的聲音略顯低沉,卻字字清晰。他看向火如歌,在接收到後者投射過來的目光後斜眉一笑,繼續說了下去︰「倘若你在怪罪本王利用你拖延時間,本王無可辯駁,但現在,有些事,本王需要你知道。」
說著,慕容珩頓了頓,在短暫的查看了火如歌的反應後,他繼續說了下去︰「西梁國雖常年遭受北戎侵擾,卻並不構成威脅。現如今,梁王世子來我國借兵,目的並非對付北戎,而是其國內挾天子以令諸王的攝政王陸梟。」
「因此,倘若天啟國內亂,必能令其放松警惕,如此便可增加梁王世子的勝算?」略一思索,火如歌蹙眉將慕容珩的話接了下去,看向他的目光也稍稍有所緩和。
「不錯。」沉聲應道,慕容珩黝黑的眼眸內掠過一絲贊許。
「莫非……太子謀反,也有世子殿下的一份功勞?」沉思片刻,火如歌看向鳳璇璣的目光里浮現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哂色。
聞言,鳳璇璣自知是無法避免這個問題,于是迎上火如歌的目光,唇鋒微動道︰「王妃所言只說對了一半,事實上,貴國明月公主與太子殿下先後找過本世子,想要與本世子聯手密謀造反。本世子不過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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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周末有事……
海嬤嬤淚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