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狂妃太惹火 104 兵權

作者 ︰ 海藍耳釘

听罷,不二和尚與沐氏兄妹二人紛紛看向了鐵臂和尚。而這位酒肉和尚自己卻是淡定的不得了,仿佛全然沒有听到任何聲音般,依舊甩著髒兮兮松垮垮的僧袍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著。

見狀,火如歌並沒有上前阻止,而只是朝身旁的雲中闕使了個眼色。眾人只覺眼前突然掀起一陣疾風,很快,鐵臂和尚那抖著一身肥肉的身軀就被雲中闕迎面攔了下來。

「我說女施主,老衲當真不知啊!」皺眉哀嚎了一嗓子,鐵臂和尚扭頭看向火如歌的那張臉上寫滿了無辜。

聞言,火如歌只勾勾唇,像是根本就沒看到他那從眼神到表情都無辜的臉般,慢條斯理的緩步走到他面前,並不給予他任何回應,而是自言自語般在他面前笑道︰「大師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對江湖上那些干淨的不干淨的事兒想必是了如指掌……」

「那是自然!」一邊附和一邊點頭,自信心正在不斷膨脹的鐵臂和尚完全沒有發現,就在他一不留神的時候,火如歌與他之間的距離正在不斷靠近。而就在前者突然甩動手腕的時,卻猛然被後者給躲了過去。

「真危險!」閃身至不二和尚身後,鐵臂和尚抹了一把寬大額頭上的汗珠,長嘆一聲。同時不忘以一種戒備與懇求並存的神情看向火如歌道︰「除了靖王要去雍州的那件事之外,老衲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還敢直呼靖王名諱?鐵臂和尚,我不打算知道慕容珩都跟你交代過什麼,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慕容珩與展風上了馬車後才發現,原來他們此番前行想要見到的人就在車上。

就慕容珩而言,他對鳳璇璣的這種舉動並不感到任何意外。因為他很清楚,身為一位大勢已去還要做螻蟻掙扎的皇室子孫需要怎樣的覺悟。至于鳳璇璣究竟算不算「垂死掙扎」的那一種,他並不關心,他只關心他究竟對龍神令知道多少。

嚴格說來,慕容珩跟本算不上是個好皇兄好臣子,尤其是他將這天啟江山拱手給慕容齊的現在。但這卻並不妨礙他對「唇亡齒寒」的理解,而恰恰是因為如此,他才會主動請纓,以找為名,來會見這位梁王世子。

馬車上,鳳璇璣與慕容珩誰都沒有先出聲,像是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般。

坐在馬車入口附近,展風的視線並沒有在車內的兩人身上,他在回想,臨下船前,火如歌對他說過的話。

「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慕容珩。」

他是靖王的貼身護衛,更是暗部的頂尖赤衛,他的一切行動準則均已保護靖王的生命安全為首要,換句話說,他唯一的存在價值就是保護靖王。而這件事,火如歌不會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知道。饒是如此,為何仍要特別提醒他……

莫非……

思及此,展風不由得生出一絲不安。

莫非,有人比主子更早一步……

如是想著,展風舌忝了舌忝發干的嘴唇。而與此同時,鳳璇璣開口了。

眯起一雙小眼楮盯住火如歌看了許久,鐵臂和尚沉默半晌後終究還是從不二和尚身後挪了出來。

「只能問一件事!」

聞言,火如歌直視向鐵臂和尚,她的目光很直接,也很干脆,像是全然沒有染上半分雜質的琥珀般透徹。

被她這麼一看,鐵壁和尚頓時生出一種難以言明不祥預感。盡管火如歌的目光並不鋒銳,卻有著攝人心魄的穿透力,那雙明亮且深邃的目光就好像能洞穿你大腦里所有的想法般。

看著火如歌,鐵臂和尚幾乎是下意識間抿起了兩片肥厚的香腸唇,發出了一聲听上去不知道是嘆息還是沉思的聲音。

「鳳璇璣應該沒有慕容珩想要的東西,他有沒有和慕容齊接觸過?」火如歌開口,其語氣中並沒有一絲猶豫,但在眾人听來卻也並不完全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問出的問題。

「老衲不知道你指的‘他’是誰。」幾乎是緊接在火如歌的聲音後開口,鐵臂和尚搖搖頭,臉上的兩坨肥肉也跟著晃了晃。

「你會知道這個‘他’是誰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火如歌盯著鐵臂和尚的黝黑眼珠里突然浮現出一抹令人模不著頭腦的笑意,而就在此時,眾人只覺眼前赫然掠過一抹刺眼的光,緊接著,一柄薄如蟬翼的黑刃匕首就已經由不二和尚架在了鐵臂和尚那足有三層肥肉的脖子上。

「現在,您老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笑彎了一雙杏核眼,火如歌語氣如舊,全然沒有半點威脅或者強迫的意思,那雲淡風輕的神情完全像是在與友人談天氣談風景談八卦談政治,就是不像把匕首架在人家脖子上笑臉威脅。

斜過目光在火如歌身上飛快瞥了一眼,鐵臂和尚別扭的梗著脖子,盡管他那脖子上足足覆蓋了三層肥肉,可卻並不影響他現在極力表現出的「壯士英勇,未捷先死」的模樣。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半晌,一旁的不二和尚是左看看火如歌右看看自己師父,汗是急出了一腦門,可卻並沒有對改善現狀做出任何貢獻。畢竟,笑面修羅的火如歌和不醉酒也瘋癲的鐵壁和尚無論哪一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無論得罪哪一個,都會讓他吃不了也兜不走。總而言之一句話,惹了哪個不高興,後果都會很嚴重。

終于,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左右為難過後,不二和尚一咬牙一跺腳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旁的沐氏兄妹身上,可這兩個人卻與他完全沒有任何默契可言,不待他將滿懷希冀的灼熱目光掃向沐氏兄妹,那兩人就已經如同未卜先知般早早的挪開了視線,一個數著天邊的雲彩,一個數著地上的螞蟻,總之就是絕對不會與不二和尚產生任何目光接觸,但凡有一丁點兒的可能性都早已經被這對兄妹狠狠的扼殺在了搖籃里。

在第無數次向沐氏兄妹投去求救目光未果後,不二和尚懊惱的抹了一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光頭,索性看向了將匕首架在自己師父脖子上的雲中闕,一雙大眼楮里溢滿了欲掉還休的淚水。

「不二,賣萌可恥。」終于,在不二和尚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他總算是將火如歌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來,可效果卻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立竿見影。

聞聲,不二和尚眉峰皺起,雖然他听不太懂「賣萌」這兩個字的意思,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火如歌口中的那句話不會是什麼好話。

「師父!……」焦急的低喚了一聲,不二和尚算是徹底沒轍了。

「不二啊不二,你的修行還遠遠不夠啊!」甕聲甕氣的應了一句,鐵臂和尚低嘆一聲,方才那副無所畏懼的神情稍稍褪去了半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難以捉模的無奈。

盯著老和尚那雖胖卻並不很矮的身形,火如歌蠕動了一下嘴唇,眼波緩緩的流轉了一下,卻仍舊保持著沉默。

眼瞅著鐵臂和尚的口風開始有所松動,她絕對不能冒險讓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就這麼輕易的從自己手中流失掉,她需要從這老和尚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鐵壁和尚武功不俗,雖說曾在關鍵時刻幫助她們免遭一笑樓所帶來的劫難,可就從那江南一點紅的反應和鐵臂和尚出手的時機來看,事實似乎又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尤其在蒼白鶴迅速滅口之後,這就更讓她不得不心生懷疑。思所及,火如歌眉峰微皺,卻很快便舒展了開來,沐氏兄妹的追隨、和尚師徒的出現以及緊隨其後看似巧遇的一笑樓和慕容珩,倘若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看上去似乎更像是慕容珩從一開始就已經布好的局,雖然有些東西她仍舊沒有想明白,可就她目前所掌握到的線索以及對慕容珩的了解,恐怕她已經猜了個**不離十,現在她唯一想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而這件事,只有鐵臂和尚才會知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女施主,既然你執意想要從老衲這里知道關于靖王此番前來的目的,那老衲說與你听便是,但這件事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知道,你可是想好了?」

鐵臂和尚目光灼灼,與方才那只顧裝傻充愣的胖和尚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令人不得不懷疑,此人是不是有兩個人格,時不時互換一下以滿足作弄別人的變態需要。當然,會有這種想法的只有從現代穿越而來的火如歌一人。

听罷,不待火如歌做出任何回應,不二和尚倒是先開了口︰「師父!師父你果然有事情瞞著徒兒?!」

與此同時,始終將匕首架在鐵臂和尚脖子前的雲中闕突然化作一陣疾風,瞬移到了不二和尚跟前,眾人只听一聲骨骼破裂的悶響,緊接著,一股腥臭的濃血遽然自年輕和尚的喉中噴薄而出,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以及一陣極具刺激性的墨綠色氣體。

「為……什……麼……?!」不二和尚溢滿了墨綠色鮮血的雙眼幾乎要從眼眶中掉出,只見他的身體以一種極為古怪的模樣抽搐著,扭動著,最後在一片刺鼻的墨綠色濃煙中化成一灘冒著黑黃色泡沫的膿水。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見狀,鐵臂和尚眉峰一挑,看向火如歌的眼神里徑自掠過一抹毫不掩飾的贊許。

「大師您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沒有中規中矩的回答鐵臂和尚的問題,火如歌笑著反問了一句,黝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見底的冰冷潭水,既冷冽又透徹,卻讓人一眼看不到底,只能憑借著猜測去揣摩其中蘊含的深意。

「哈哈,不愧是靖王看中的女人!」朗朗大笑著發出了一句贊嘆,鐵臂和尚的目光並沒有在火如歌身上停留更多時間,而是很快轉移到了仍舊在不斷發出「嘶嘶」聲的那灘膿水上。在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後方才重新抬起頭,直視向火如歌的目光。

「老衲確實有過一個法號不二的徒弟,這個冒牌貨的言行舉止確實與老衲的徒弟一般無二,但他錯就錯在模仿的太完美……」說著,一向透著股無賴勁兒的鐵臂和尚竟驀然流露出一絲無奈和惋惜。眾人只見他擺擺手,隨即從那髒兮兮松垮垮的袖袍內取出一個卷成圓筒狀的羊皮,遞到了火如歌手上。

「老衲此行乃是受靖王所托,與他分兩路前行,最終在豫州會合。至于在半路踫上你,純屬意外……」說著,鐵臂和尚頓了頓,眼底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女施主,老衲有句話相贈與你,‘冥冥中自有天意’。老衲送你至此便不宜再向前,至于往後之事,便看造化。」驀地,就在老和尚剛剛說完最後一個字,只听「砰」一聲悶響,鐵臂和尚那圓胖的身形赫然在眾人面前四向炸開成一片遮蔽視線的白煙以及破碎的布塊。

從地上撿起一小片殘缺不全的白色紙片,火如歌挑眉淺笑。

這老和尚還真是個狡猾狡猾的家伙,從頭至尾竟都只用了傀儡……

越是這樣想著,火如歌就越想笑。雖然她對鐵臂和尚本尊的做法甚是不屑,可轉念一想,卻覺得慕容珩能得到這樣的高手相助,也算是一件幸事。

心念所及,火如歌將捏著白色紙片的那只手捏的更緊了一些。

天意……呵,那老和尚就不能換個更有創意點兒的說法麼……真是個爛俗的詞兒!

「主子……」驀地,沐青山的聲音響起,像是在征求意見般,帶著幾分請示的意思。

听到「主子」二字,火如歌將視線轉移到那對兄妹身上,略一聳肩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笑著說到︰「時間也過去這麼久了,我果然還是不習慣被人這麼稱呼……」說著,她朝沐氏兄妹走去,直至走到兩人面前時重新開口︰「既然來了這豫州,不好好玩個夠本豈不是對不起你家王爺的一番苦心?你說呢,雲中闕?」

突然被火如歌這樣叫到自己的名字,雲中闕先是微微一怔,隨後將雙手在腰間一叉,應聲道︰「你想做什麼就做好了,本大爺無條件奉陪!」說著,他略微垂下下顎朝她走去,在走到與她相同的水平線上時揉了揉她的頭發。

雲中闕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火如歌一時間感到有些不自在,可在看到沐氏兄妹刻意偏離開來的目光後,她索性勾起唇角朝雲中闕展露出了一個極為溫軟的微笑。

見狀,雲中闕手中的動作驀然一頓,卻很快也咧開嘴唇露出了那兩個金光閃閃的小尖牙。

眯眼看向那兩顆小尖牙上散發出來的淡金色流光,火如歌心底突然生出一絲淡淡的惆悵和不安。不知是因為鐵臂和尚那句別有深意的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或者說,是她的……直覺。

雖然用直覺來解釋她這股突然從心底涌現出來的情緒有些不科學也不靠譜,可在很多時候卻不得不承認,往往在很多情況下,直覺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如是想著,火如歌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沐氏兄妹二人,那兩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般也朝她看了過來。

「主子可是有什麼吩咐?」沐青山率先開口,眼底掠過一絲疑問之色。

「不,沒什麼,我們進城。」很快回答了他的問題,火如歌邁開雙腿向前走去,在與那對受慕容珩之命跟隨而來的兄妹擦肩而過時腦中猛然在一瞬間變得清明了許多。

難怪她始終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原來一直以來讓她覺得不對勁的人就在眼前!

慕容珩……倘若她猜測的沒有錯,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慕容珩的掌控之中……包括她身中劇毒,包括她離他而去……也包括他們之後的重逢。

或者換一種說法更為準確,所有她看到的沒看到的戲碼從頭至尾的幕後之人只有他慕容珩一個,就連現在的天啟國新帝都是由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現在,她欠缺的只是一個合理的理由而已。

這樣想著的火如歌雙手負于身後,緩緩揚起下巴,狀似自言自語般喃喃低語了一句︰「不知這豫州,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沒有……」

聞言,站在她身後的三人紛紛露出了各自不同的神情。

「在進入正題之前,有件事還要勞煩王爺替本世子解惑……」鳳璇璣的神色里有著幾許疲憊幾許慍怒,他那雙細長的眼眸里布滿了血絲,眼下也凝聚了兩抹濃重的黑眼圈,明顯是睡眠嚴重不足的證據。想想他剛剛踏足天啟國時那副器宇軒昂、魅惑狂狷的模樣,再看看他現在的這副狼狽樣,慕容珩只在心底低低嘆出一句「時也命也」,表面上卻保持著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應聲道︰「世子請講,本王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幾乎是很快就從慕容珩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鳳璇璣先是微微皺了皺眉,隨即一抿嘴唇繼續說了下去︰「本世子大勢已去,如今西梁國遍地都是陸梟的黨羽,而陸梟為了得到本世子的人頭必定已經與天啟國達成了協議,靖王你為何要幫我這樣一個落魄之人?」

毫不掩飾的看向慕容珩的眼眸,鳳璇璣此刻的狀態雖有些狼狽和憔悴,卻也並沒有對他那謫仙與妖孽並存的氣質產生半分影響,慕容珩並沒有立即回答他也沒有看向他,而是忽然掀開馬車內窗簾的一角,在朝外望了片刻後方才收回目光。

只見他懶洋洋的倚靠在馬車內壁上,右手臂閑閑的往曲起的右膝上一搭,直至半晌後方才看向鳳璇璣。

被他以這種悠閑的目光這麼一看,鳳璇璣抿抿嘴唇,原本就徘徊在心底總也揮散不去的某種困惑和不解變得更加濃烈起來,甚至還產生了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感覺。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但卻尖銳的令人不可忽視。盡管慕容珩看向他的眼神與以往印象中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可這卻完全並不能讓他覺得安心,反倒加重了他心底的不安……

盡管他始終都認為慕容珩相比現在的新帝慕容齊而言有著更加深沉的城府,但卻總也抓不住任何線索。眼前這個男人的存在簡直像水像風,肆意狂妄,讓人抓不住頭緒的同時也讓人隱隱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

越是這樣想著,鳳璇璣的雙拳越在不知不覺間握了更緊了些,以至于手指的骨節處開始發白泛青,仿佛能透過那層輕薄白皙的皮膚看到覆于其下的森森白骨,觸目,驚心。

這廂鳳璇璣的內心活動別提多復雜,可謂是千回百轉又百轉千回,往往復復輾轉不休,那廂慕容珩倒像是完全沒有察覺般,甚至還合上了雙眼,完全是副游山玩水悠然自得的模樣。

沉默,像冰,將馬車內的空氣一寸寸凍結。除了車轍轉動時與路面摩擦發出的富有節奏的聲響外,再無任何多余的聲音。

「世子,你確定,你想問本王的,只有這一個問題麼?」片刻之後,慕容珩平淡無波的聲音在馬車內緩緩響起,沒有絲毫情緒。他甚至連眼楮都沒有張開,沒有看向對面的鳳璇璣。

聞言,鳳璇璣的眼眶微微張大了少許,卻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在遲疑了片刻後,他應聲︰「本世子不懂王爺的意思。」

雖然他嘴上是這麼說,可有那麼一瞬,他那沉澱已久的思緒竟被慕容珩方才那句不咸不淡的話給驚起了一襲波瀾。這讓他再度開始變得搖擺不定起來……或許,選擇相信慕容珩要冒極大的危險,但他寧願選擇慕容珩也不想與新帝慕容齊有任何瓜葛。不是因為他對前者的印象有多好,而是因為他太了解。皇帝,尤其是像慕容齊這種剛剛執政不久的新帝,根本無法與老奸巨猾深諳官道的陸梟相抗衡……而他爹,也正是殞身于殘酷的政治斗爭中。因此,他才竭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了那份關系天啟國命門的情報……

「看來世子似乎對本王的問題沒有興趣,那本王換個問法,陸梟逼宮,弒主篡位,但他這西梁國皇帝的位置未必坐的平穩,世子是個聰明人,想必很清楚本王的意思。」看著鳳璇璣那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慕容珩面色一正,語氣中的閑散和悠然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一種鮮有的認真和專注。

似乎是听到了「陸梟」二字,鳳璇璣的神色稍稍有些松動,他看向慕容珩,而後者也在同一時間捕捉到了他投射過來的略含希冀,卻尚余一絲猶豫的目光。

「以現在的情勢來看,倘若世子不信任本王,便不會派人將‘龍神令’的消息只傳遞給本王一人。同樣,倘若本王有意對世子你不利,那便也不會刻意放任如歌她中毒不顧,而在其後才主動請纓前來此處在這馬車上見到你。」

慕容珩說著,將一個稍顯破舊的卷軸放到了鳳璇璣面前,卻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稍稍停頓了片刻,在看到鳳璇璣眼中一閃即逝的驚怔後才繼續說了下去︰「世子對鐵臂護法信任有加,應該會了解到這個卷軸所代表的價值和意義。」

目光在那已然泛起了毛邊的卷軸上飛快的掠過,鳳璇璣既有懷疑又無法確認。

在短暫沉默了一陣後,他蠕動了一下發干的嘴唇,終于開口︰「眼下,除了信任王爺你,恐怕本世子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不,還有第二條路……」很快反駁了鳳璇璣的話,慕容珩忽然勾起唇角,看向他的眼神里浮現出一抹玩味。

天啟京城。

偌大的御書房門口,一身穿靛藍絲袍,腰間系著白玉莽帶的男子正負手而立。男子的背影十分修長,寬肩窄腰,比例協調體態勻稱。黝黑烏亮的頭發高高在頭頂束起,以一蛇形頭冠籠罩其上,頭冠上蜿蜒盤繞了七條蟒蛇,蛇眼上均以瑩瑩生輝的碧綠寶石瓖嵌其中,迎著日光看去,仿佛瞬間成活,妖嬈萬千,詭秘絕倫。

男子的袖口不若天啟國服飾的寬闊,而是窄窄的捆縛在手腕處,看上去異常輕便。

雖然看不到那男子的正面,但從其在外的手和一小截脖頸來看,那人擁有著一種十分健康卻也不同于天啟人膚色的偏黑的小麥色。

驀地,就在宮女和太監們偷偷用眼角觀察著那身材高大肩寬體闊的男子時,那人卻忽然轉身,抬起右手放在胸前,身體微微俯下,勾起薄厚適中的唇緩緩一笑,道︰「西梁陸梟,拜見……」

「免了。」略一擺手阻止了陸梟接下去的舉動,慕容齊眉心微皺的看著他,隨即屏退了一屋子的宮女和太監,很快,本就空空蕩蕩的御書房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像是根本就沒看到這御書房內的另一個人般,陸梟直起身,在略微打量了慕容齊一眼後便開始環顧起這紅漆滿鋪金碧堂皇的書房來。一邊環顧著一邊朝前走去,直走到了慕容齊面前才突然停下腳步。將視線定格在他眼中,開口道︰「素聞天啟國新帝自登基起便勵精圖治,減賦稅,興水利,是個深得全民擁戴的好皇帝,今日一見……」

「陸梟,朕答應見你,不是來听你說這些廢話的。」合上折子,慕容齊略微抬起目光看向眼前那張輪廓分明膚色偏黑的臉,沉沉開口。

聞聲,陸梟臉上原本還頗有些閑逸的神色頓了頓,繼而逐漸轉變成一種夾雜著凌厲的陰沉。

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摩挲了一下唇上一字型的胡須,陸梟揚起下顎,忽而眯起了那雙始終不曾從慕容齊身上挪開的眼眸。

「在小王開口之前,陛下是不是應該先說說您的條件?」說著,陸梟重新將雙手負在身後。他站在鋪就著明黃色錦緞的御案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正恰恰將由門外投射而入的陽光全數遮擋住,使得坐于案前的慕容齊整個人籠罩于他的身影之下,那姿態在任何人看來,都有種君臣顛倒的樣子。

陸梟話音落定,與此同時,慕容齊執著朱筆的的手臂也定格在原處。

條件……

在短暫的沉默後,慕容齊將朱筆放下,站起身繞過御案走上前來,面朝御書房的大門背對著陸梟,應聲道︰「以你現在的勢力,一個小小的鳳璇璣根本奈何不了你,你又為何執意要得到寡人的支持?莫非……」說著,慕容齊偏轉過身看向陸梟,此時此刻,後者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了起來。驀地,陸梟的身子突然古怪的一顫,緊接著一聲大笑傳出,笑聲里蓄滿了冰冷的譏諷和放肆的狂妄。

「陛下,小王在來京途中听聞了許多傳言,這其中不僅僅包括您的政績,還有更有趣的事……」一邊說,一邊走出慕容齊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黑影,陸梟手臂一抬,指向了御案後黃金打造的龍椅,一字一頓道︰「听說您之所以能坐上這個龍椅,完全是拜靖王所賜!」

「放肆!」

「怎麼?難道您泱泱天啟的子民所言非實?」無視于慕容齊的喝斥,陸梟上前一步,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陛下,我陸梟尊稱你一句陛下證明我現在還有足夠的耐心與你交涉!」

「陸梟!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皇宮大內,朕可以讓你毫發無損的進來,就能讓你死無全尸的出去!不要以為朕會畏懼你在西梁國的那一套!你西梁國對于我天啟國,不過就是條狗,主人讓其活便活,令其死便死。」刻意在「死」字上加重了語調,慕容齊瞪住陸梟,同樣,陸梟也以近乎相同的神情瞪向慕容齊,一時間,御書房內如死般寂靜。

短暫的沉默過後,原本在御書房內僵持不下的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恢復常態,慕容齊斜過眼神看向陸梟,慢條斯理一字一頓的重新開口︰「現在,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鳳璇璣通敵叛國,其罪當誅!」正了正腰板,陸梟揚起稜角分明的方正下顎,一副忠君愛國的正直模樣。

「哦?」只簡短的發出了一聲疑問,慕容齊重新走到御案後,從厚厚的一疊折子中抽出一個與其他奏折的顏色完全不同的折子,將其丟到了陸梟跟前。「看看這個。」

聞言,陸梟雖是微微一怔,但這卻並不妨礙他身體上的行動。

將裝裱在藏青色綢布的奏折展開,他看著其中的內容,眼色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像刀尖,像毒牙,幾乎要在一瞬將那經過特殊工藝處理的奏折刺穿、腐蝕出一個個洞眼。

他,果然還是小瞧了那老家伙教出來的好兒子!

「鳳璇璣早已先你一步來找過寡人,陸梟,依你來看,一個是友國世子與一個是篡位反將,誰更值得寡人信任?」刻意拖長了語調,慕容齊安然自若的睨著陸梟,看著他那張原本溢滿了狂傲之氣的臉色正在一點一點變得僵硬,變得陰鷙,他甚至看到他那雖不明顯卻也不算高明的小動作。

「讓朕來猜猜,陸梟,你是否也打算用你在西梁國用的那一套,挾天子以令諸臣?」

眼看著慕容齊的神色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甚至比方才更加輕松悠閑,那樣子簡直像是在觀賞可笑的跳梁小丑,而那個跳梁小丑不是別人,正是他陸梟!

「收起那種眼神,你那種眼神,寡人看過不少,你當真以為,寡人會懼怕你?」慕容齊的聲線逐漸壓低,就連看向陸梟的眼神也一寸寸變得陰冷刺骨起來。

眉峰在不斷收緊,陸梟看著立于自己身影中比自己還要低上寸許的男人,竟于一瞬間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的壓迫感。

忽然松開了原本緊握成拳的雙手,就在他正欲開口時,慕容齊卻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听起來尤為輕松,格外悅耳,完全無法令人將其與眼前之人那陰冷的眼神聯系起來。笑聲之于眼神,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怕了?堂堂西梁國攝政王陸梟也會怕?寡人問你,你怕的究竟是朕,還是鳳璇璣?」捕捉到陸梟眼中一閃即逝的驚懼,慕容齊稍稍向前傾了傾身子,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盡管慕容齊對陸梟發出了疑問,可他卻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听到後者的回答般繼續說了下去︰「‘通敵叛國’真是個好用的罪名,陸梟,你來此不過是想得到寡人的支持,借寡人之手除掉鳳璇璣這個眼中釘,這招借刀殺人確實不錯,你也夠聰明,知道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知道朕的條件,朕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鳳璇璣看著慕容珩,困惑的神色里掠過一絲不甚明顯的驚怔。

被他發現了?不,這不可能。

視線一瞬不瞬的框定了慕容珩那悠然自得的神情,鳳璇璣一時間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一絲猶豫。而坐在他對面的慕容珩卻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仍舊保持著那副泰然自若平淡無波的樣子,尤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簡直讓人心悸。

倘若被他發現自己也曾與天啟新帝有過聯絡,那這根擺在眼前的救命稻草,豈不是太不牢靠?

「不過……」就在鳳璇璣陷入進退維谷的漩渦中時,慕容珩話鋒一轉,像是刻意避開了雷區般,似乎並不打算在他面前提起慕容齊。

「不過?」順著慕容珩的語調將他的話重復了一遍,鳳璇璣臉上的神色是忽緊忽松,沒有一刻是閑著的。

聞聲,慕容珩輕笑一聲,聳聳肩道︰「倘若世子你那第二條路當真走得通,那本王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馬車上。」

他果然知道!

盡管慕容珩並未點破,但就在這寥寥數句之間便足以令鳳璇璣有所顧忌。

慕容珩……果然是個比慕容齊更心狠手辣,卻也是更適合做皇帝的人……

這樣想著的鳳璇璣一時間有些失神,以至于他並沒有察覺到慕容珩及其護衛的神色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時間……不多了……

看著鳳璇璣,慕容珩的心思卻在千里之外的皇宮里。

既然他在此處見到了鳳璇璣,那便意味著,可能在同一時間內,慕容齊已經見到了陸梟……這場戰爭將注定在所難免。

從出京的時候開始,他身後的尾巴就不止一條。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暗中聯絡鐵臂護法前去保護火如歌,饒是如此,沒想到還是被慕容齊手中的一笑樓快了一步,好在事情的發展還算順利,他護住了火如歌,也活著見到了鳳璇璣。

現在,就只剩下……兵權了……

驀地,就在此時,三人乘坐的馬車忽然猛烈的顛簸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只听一聲悶響,一支足有拇指粗細的精鋼羽箭飛旋著直沖到一人眼前!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鬼眼狂妃太惹火最新章節 | 鬼眼狂妃太惹火全文閱讀 | 鬼眼狂妃太惹火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