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明軍的槍術,張守仁也知之不深,後世的他不懂,前世的沒下過什麼功夫。
當下看看天色,便向著眾人道︰「天太晚了,也太冷了。各位都回去歇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眾人聞言都是散了,反正張守仁平安歸來,還帶回這些兵器來,眾人對百戶大人的信任又加了幾分。
當下亂紛紛四散回去,只剩下十來個有職司在身的人。
張守仁這個百戶以下,有張世福這個總旗副百戶,還有徐以顯也是總旗,不過常年不在堡中,徐家和張家也並不對盤,經常爭斗,所以不僅心不和,連臉面也早撕破了。
兩個總旗以下,就是十個小旗。
張世強和張世祿就是其中兩個,還有兩個小旗已經缺編,也沒有補上,剩下的五六個,多半是老弱病殘,不值得注意,只有一個叫曲瑞的年輕小旗看著還不錯,跟在眾人身後,謹言慎行的樣子,看樣子是個能做事的。
再有就是林文遠和孫良棟,這一次殺海盜,這兩個年輕後生也露了臉,有什麼事,張守仁就叫他們跟著了。
整個百戶,靠的住的就是眼前這些了。
「世福,把兵器帶到我家里卸下來,明天一早不要熬鹽了,先過來演練槍法。別的人,也都一樣。」
張守仁隨口吩咐著,向來本百戶就是他做主,這也沒什麼,不過平時大家都很散漫,今天各人卻都是站直身體,凜然稱是。
這一天發生的事,足以叫人改顏相對了。
「世祿,你臉怎麼了?」
到張家院里,各人一起動手騰出兩間東廂房來,把武器和火藥都搬下來,鎖好房門,退出來的時候,張守仁才借著火把的亮光看到張世祿的臉上有幾道淤青。
他一問,張世祿有點不好意思,笑道︰「推車時失了手,摔倒了。」
「哦,原來如此。」
這人臉上的傷,明顯是被人毆打過的傷痕,不過此時張世祿不說,暫且也不好逼問。
見張守仁不問了,張世祿松了口氣,又笑道︰「今天賣了十一兩銀子,交了二兩給馮三寶,還剩下九兩,大人有四兩五,因為吩咐下來要買麥子,小人打即墨縣的糧行里買了十二石回來,已經卸在西廂里了。」
這人辦事倒真的很妥貼穩當,鹽出手了,麥子也帶了回來。說的馮三寶,是膠州鹽務巡檢派在即墨這邊的鹽丁頭目,不管是哪里的鹽,送到鹽場前都得上交份例銀子後才能出售,等于是被剝了一層皮。
這個張世祿臉上的傷痕,應該是被鹽丁克扣時打的。
此事一時還急不得,張守仁也就裝一下糊涂。
十二石麥子快一千五百斤了,磨成面也有千多斤白面,怪不得普通的軍戶一個月一兩銀也用不掉。
「世祿,你辛苦了。」
「不敢,為大人效力是應該的!」
以前張世祿或是別的小旗什麼的也替張守仁這個百戶效力,不過這位百戶嘴里可從來沒有什麼好听的話,盡管是同宗,但平時不是罵就是踢打,今天張守仁不僅殺人,在態度上也變的謙和多了。
各人心中訝異,但時辰已經很晚,都是著急回家,于是齊齊一抱拳,都是退了出來。
等到了街面之後,張世祿和張世福是堂兄弟,兩人住的也近,于是一同行走。
張世福先道︰「世祿,大人病了幾天,人似乎變了。」
「是的,以前待人可沒這麼和氣。」
「可能是想大伙兒一起打海盜,所以才待人和緩了一些。」
「應當是如此,不過大人懂得這樣做,也算不錯了。」
「說的是了。他就算不這麼做,海盜過來,殺人可不分誰,為了咱們自己,也非效力不可。只是,我想不明白,就憑咱們自己人,能打的過韓六那一伙海盜麼?」
「打不過,也得打。不過我看大人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們就听他的沒錯了。」
談談說說,等到了各自家門前,自是分手進屋。
雖是總旗小旗,收入也比普通軍戶強不到哪里去,所以住處也都是普通的屋子,勞累一天,晚上也沒有什麼吃食,都是各自熄燈睡覺了事。
太陽升起老高的時候,整個堡子才活了過來。
十月的膠東天氣已經是異常的寒冷,再窮的人家晚上也要燒火坑才行。好在現在是地廣人稀,森林資源十分豐富,大量的枯柴滿山都是,只要進山去砍就行了。
每家每戶都在院子里碼了小山一樣的干柴,到了晚間就升起火來取暖,所以天寒地凍,睡覺倒不算太冷。
不過白天就難熬了,總不能一直睡在坑上不起來,起身後都沒有暖和衣服穿,有不少人的鴛鴦戰襖都穿了十幾年了,破爛不堪,補都沒法補。
這樣的衣服當然沒辦法御寒,加上冬天農閑,沒有什麼農活做,煮鹽的活計也不需要起太早,輪班燒鍋就行,所以不等太陽升起老高,堡里的人多半不會起身的。
今天因為百戶大人交待集合,被點名的人起的比平時稍早了一些。
張世福身為總旗,而且昨晚張守仁交待過要看他演試槍術,所以起的格外早,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氣,把一身戰襖束扎的整整齊齊,快出門的時候,他的娘子李氏也是在廚房忙活半天了。
「他爹,要舞刀弄槍的,吃點干糧吧。」
農閑時活不重,軍戶人家早晨也就喝點稀粥,此時娘子端上來的,卻是用雜糧和野菜和的幾個雜糧餅子。
餅子在鍋里烙了出來,冒出一股誘人的香氣,幾個孩子都是眼睜睜的看著。
「唉,我就吃這一個,剩下的,你和娃兒們分吃了吧。」
「這怎麼成……」
「怎麼不成,俺還是一家之主不?」
張世福一瞪眼,拿起一塊餅子掰開,分給幾個早就流口水的孩子,看到娃子們用小髒手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開始啃食,這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總旗眼楮也是酸澀起來。
「等打跑了海盜,年上非得給娃兒們吃頓白面。」
說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話,張世福也是趕緊出了家門。
到了堡中,一路上絡繹不絕,都是趕到百戶府的青年軍戶們。
見到張世福,大家都是先給他打招呼見禮,這個總旗,厚道樸實,也是本百戶里頭還有一點軍人樣子的武官,得人尊敬,也是應該的。
到了張守仁住的院外,院門早就打開了,老僕人張貴正在灑掃,見眾人來了,忙讓開道路。
張府的庭院不算大,不過二三十人進來還不算擁擠。
進了門,正看到張守仁站在正堂房檐下用青鹽擦嘴,各人忙著抱拳行禮,然後笑呵呵的站到一邊等候。
張守仁穿越之後,很注重口腔衛生,這年頭肚子疼感冒還好,口腔生了毛病,那就麻煩大了。好在雖然沒有牙膏,不過來自西北的池鹽是清潔口腔的好東西,整個山東稍微有點身份和銀錢的都用這種青鹽淨口,效果麼,還算不錯。
等他吐了漱口水,站在台階上打量了一下,眼前是二十八個人。
年紀最大的是張世福,三十五六左右,最小的是林文遠,才二十出頭,平均年紀是二十五六歲大。
這些人,就是他在眼前靠的住的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