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正目,清點完了。浪客中文網金子有十來兩,銀子一千三百多,糧食三十幾石,騾馬二十余匹,還有一些綢緞、布匹、草藥、各式兵器,都叫人貼上封條,帶回去再細算。對了,生鐵熟鐵,還有七百來斤。」
負責點檢的是副目,文化水平在一年前是大字不識一個,現在已經能用張守仁下發的硬筆來記帳了。
「哦,很好,這麼多生鐵熟鐵,大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生鐵熟鐵這玩意已經是浮山最缺的東西,買賣不易,有時經常花錢買不到。雖說已經在萊蕪開了礦,立了好幾個爐頭,雇了二百多人采鐵,但萊蕪治安極差,盜匪多如牛毛,衙役和當地士紳又是官員爪牙,盤剝的十分厲害,在情況好轉之前,也沒有辦法多投銀子多立爐頭,所以得到的生熟鐵數量有限,開了一個多月,才得了不到三萬斤的生熟鐵。
這個數字,在很多人看來不錯了,但對浮山營來說,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火炮,火銃,武器,鎧甲,哪一樣不是要大量的鐵?按浮山的標準,現在就得有五十萬斤生鐵才夠用的,一個月三萬,一年多以後才能把全營重新裝備一遍。
這麼慢的速度已經叫人失望,更不必提張守仁還有擴大營伍的打算了。
明逢末世,只有用最極端和最快的辦法來提升自己手中的實力,才有資格自保和問鼎天下之事。
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對鐵的重視,下頭的人都是清楚的很,那個副目也是很高興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安排人把清點的物資全部裝在騾馬套成的大車上,預備一會隨隊伍一起下山。
朱王禮模了過來,他的皮囊中有一股可疑的味道,淡淡的,不仔細聞也聞不到,這廝太過愛酒,幾乎是無酒不歡,所以在水囊里也添了一點酒進去,算是意思意思。
要不是這個毛病導致的給上頭大大咧咧,不守軍紀的形象,憑他最近的戰功,也是足夠升級到副目或正目了。
不過朱王禮顯然是無所謂,看著姜敏,他神神秘秘的低聲道︰「姜頭兒,听說沒有?」
姜敏眉毛一挑,笑道︰「你又弄什麼妖?」
「不是我,是大人。」
「你這廝找死不是?」
「瞎,我說左了……我是說,大人在考慮派人去萊蕪,給咱們的鐵礦保駕。」
「已經有一排人在礦上,打跑了不少鬧事的流氓混混兒……不過萊蕪的事不是響馬也不是土匪混混們,是官府啊。」
「嗯,就是要解決官府的麻煩……」
朱王禮目露凶光,兩手捏的嗒嗒直響,姜敏听到了也是吃了一驚,看看左右,低聲喝道︰「給我小心點,你還怕大人麻煩不夠小?」
一個多月下來,魏舉人終于把縣學的人鼓動了大半,秀才們和士紳們天天沒王蜂似的鬧騰,到現在也不得消停。
雖說張守仁不怕,但這瘋狗始終在汪汪的叫喚,也是實在夠煩人的。
「哼哼,等著瞧吧。」朱王禮對姜敏還算尊重,好歹是老上司了,當下便閉嘴不語。不過眼神中凶光更盛,打量著一群還跪著的俘虜,問道︰「怎麼樣,處置了吧?」
「嗯,我看了,沒有十六以下的,全殺了吧。」
姜敏神色也是淡淡的,殺這幾十個俘虜,對他們已經是家常便飯,實在是很輕松的事。
所有的俘虜也是自覺站起來,跑到牆邊,有人帶著哭腔道︰「我們作惡多,死也該當的,只盼兄弟們手腳利落,不要叫我們多受罪。」
「放心吧,」一群扛著長槍的士兵過來,有個什長答說道︰「一槍扎心,頃刻就死,不會叫你們多受苦楚。」
「那就好,那就好。」
嘴里說的硬氣,但俘虜們都是哆哆嗦嗦,站也站不穩當,生死大關,不是那麼容易看破的。
他們自己殺人時,或是強x**害人時,當然是十分痛快,不過這種事落在自己身上時,那是無論如何也痛快不起來了。
好在眼前的浮山營兵雖然是騎隊的,不過現在騎馬做戰的本事不過關,汲取做戰經驗還是步隊的那一套,以長槍配火銃為主,所以什長一聲令下,所有士兵挺槍向前,他們在幾十步外,以快慢交換隊列,然後快速前行,到最後都能準確扎中目標,現在人就在眼前,幾乎是閉著眼都能扎準,幾輪長槍扎過,現場血腥味道撲鼻,不過所有人土匪都一瞬間就被扎穿了心髒,確實是沒有太大痛苦的死去了。
「放火,燒寨子!」
土匪窩都是建在半山之中,道路險要難行,寨子是辛苦用石頭修起來的。
一把火燒了,就算有人想繼續佔著這里干這種行當,也得先想法子把房屋修築起來再說,無形之中,成本就增高了不少。
熊熊大火很快就把整個寨子給吞沒了,所有人在火勢起來前退了出來,然後一人雙馬,有人趕著大車,整支隊伍拉開,雖然人數並不多,卻也是一支老長老長的隊伍。
日落之前,隊伍出了山,此前消息已經傳來,道路兩邊,已經有不少肉票的家人在等著,一見隊伍過來,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種種感謝的話,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盡管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但姜敏還是忍不住大發感慨︰「助人之樂,大約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在眼前了吧。」
「俺也是這麼覺得。」朱王禮也是難得正經,點頭稱是。
「下雨了,」帶頭的什長回身大叫著︰「父老們快些回去吧!」
斜風細雨之中,長長的騎兵隊伍漸漸消失在了人群眼光的所及的道路盡頭,只留下隊伍旗幟的斜影,久久留在人的瞳孔視線之中,經久不散。
……
……
過了不到五天的時間,由李勇新率領的全哨隊伍在聚齊之後,一起返回了膠州。
這一個多月,剿匪的戰事幾乎沒有停歇,和幾個月前的大拉練攻打響馬的戰事相聯接,整個登萊和膠東半島,幾乎是肅清了一切亂源。
在膠州,更是連小混混無賴地痞也一起收拾了,搗亂的痛打,不服的抓起來,罪惡重的,特務處有的是法子叫他消失。
除了秀才士紳們沒有被動,膠州一帶的幾個州縣幾乎是被全部打掃了一遍。
在張守仁的計劃中,年前還要派兵到萊州及登州一線,痛痛快快的把各州府縣的無賴混混地痞流氓也痛剿一次,用他的話說,這就叫給百姓過一個安心年,痛快年。
後世說爛了的話,在現在說起來,卻是格外的提氣,叫人覺著痛快,舒服。
這一下,聲望大漲是肯定的了,整個登萊兩府對張守仁都是交口稱贊,劉景曜這個巡撫軍門是連下嘉獎,對浮山營記了好幾次大功,已經要報備兵部記錄在案,連兵備道的陳大人,雖然對張守仁有點疙瘩,也是派人來慰問了幾次。
地方人,殺響馬,殺土匪強盜,這些都算是軍功,他這個兵備道自然也是被人稱頌,功勞有他一份,心里再不滿意,表面上的敷衍也是得有的。
各方都是贊頌,只有膠州這里,還是抓著以前的事不放,萊州姓黃的知府也是和張守仁記了仇,與魏舉人一群勾起手來,死咬著張守仁不松口。
京師里頭,听說也是有動靜出來,幾個和魏家交好的御史已經被說動,預備一起上折子,狠狠奏上一本。
這些消息,有些是特務處弄來的,也有一些就是林文遠的軍情處的功勞。
下頭的人不能明白全局,不過也是知道,最近張守仁這個坎還沒過,大家殺的越凶越狠,立的功勞趙大,將來張守仁這一關就更容易邁過一些。
「好,你們哨的繳獲點算完了,李勇新,你可以帶隊回去了。這一次你們繳獲甚多,會給你們記一大功的。」
「是,有勞隊官了。」
張世祿是倉儲轉運官,所有的物資都是歸他管理,听說有七百多斤生熟鐵,當下也是喜動顏色,忍不住對李勇新等人連聲夸贊。
在夸贊李勇新的同時,他也是用眼神不住的瞟向姜敏等人,在李勇新要帶隊離開的時候,他向著姜敏點了點頭,道︰「你是姜敏?」
「是的,隊官!」
姜敏連忙一踫腳,敬禮問好。
「嗯,你帶隊成績不錯,我也听說過你,後生,好生做!」
「是,謝隊官!」
張世祿的勉勵叫姜敏十分激動,向來從容鎮定的臉上也是露出了感動的神色,不過他沒有張狂和得意,只是繼續督導著自己的排中兄弟,往著騎兵隊的駐地趕過去。
繳獲的騾馬和各項物資都全部交割上交,雖然有不少黃金白銀過手,但這些武官和士兵都看也不看。
一切繳獲歸公,這是浮山營鐵打的規矩,犯規的沒收所得,一百軍棍,開革出營,是浮山營僅次于斬刑的處罰,在浮山營中,無人敢于違紀,軍紀被定下來,就是要叫所有人都遵守的!
「來吧,剛出鍋的羊肉湯,你們辛苦殺敵,不能屈了你們的肚皮。」
現在每個隊都有自己的分食堂,伙夫頭看到李勇新和姜敏等人牽馬過來,便是揚起湯勺來招呼著,在廚房,羊肉湯和口磨被一鍋煮成稠白色,香氣散的滿院子都是,人聞到了,肚腸都是咕咕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