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莊計劃是去年布局,而且在崇禎十一年的下半年才開始發力,到目前為止才大半年的時間,在東昌府,這個莊子實在只是第一個而已!
就算如此,這種大格局大胸襟大手筆,也是足以叫人敬服了。
只有在銀子繼續跟上,物資調配順利後,東昌府的一系列田莊才會繼續開設,大量的無主孤田實在是很方便購買和兼並,安插的也不一定全部是河南流民,山東一帶這一次遭遇的災害不輕,不少人也是流離失所,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民,田地就算有,沒有種子農具,無家可居,也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把這些人都招攏過來,東昌府在年內之前,沿著各州縣一路南下,成立五十個以上的田莊,當是沒有什麼困難。
田莊一立,加上張守仁于身後操縱的各地團練,整個東昌的防御和軍事力量在手,交通通信在手,糧食儲備和人才儲備也蒸蒸日上,整個東昌的力量,就算是有很大一部份握在手中了。
至于商業利益,臨清州和高唐州等州縣會成立商會和商團,與田莊計劃相得益鄣。
在朝中上下還有不少人想著拉攏和控制張守仁,他們卻是不知,張守仁心胸之中的丘壑有多麼寬廣!
這個莊子,也是稱為昌字第一,和萊州府的一樣,以數字一二三四這樣排開下去,因為田莊的規模和大小都差不多,直接用數字來掌握,浮山的人知道位置,外人倒不一定懂得,也算是一種保密和方便兼有之的命名法。
待李勇新等人除去鎧甲,一身利落的便裝穿在身上後,田莊里頭也是開宴了。
都是樸實的農家菜飯,這里已經建了雞棚豬舍,但還沒有見到效果,都是小豬小雞,在莊園西牆外頭是三十幾畝水面大小的池塘,也是順著水勢和窪地剛剛開挖出來不久,魚苗是從各處買了剛放下去,離成魚還早的很。
吃的是糙米和黑米小米一類的粗糧,精糧很少,張守仁現在也是手緊,所以這個有一千多人的莊園他就是給了五千多兩的起始費用,糧食是給了粗糧兩千多石,儉省一些吃,也是足夠半年所需了。
至于種子農具,這些東西也是都齊備了,再省也不會在這個上頭省錢。
耕牛是按五戶一頭買了來,由屯田官統一蓄養,牛來的時候稱過重,萬一瘦了或是傷損,著由屯田官補償,而具體是哪一家用傷損了,由屯田官再去著令某家賠補。
農具的使用,也是如此。
此時正當四月,也是萬物復蘇之時,除了一碗碗的蒸糙米飯外,就是腌蘿卜條,蒸薺菜,攤雞蛋,看到李勇新等人拿著飯盒打菜,然後吃的香甜,賈莊主再三再四不安,致歉道︰「若是下回再過來,雞啊鴨子還有魚都有了,地里的糧食收上來,也是精米精面吃不完了……」
「是啊,咱們豬就有二十多頭,除去三頭種豬,全是健壯母豬,都快下仔了,到年底,豬肉是盡夠吃了。」
「還有羊呢?那幾個半樁大的娃子每天當寶貝一樣放著,這莊子荒的厲害,草有的是啊。」
「在濟南城呆著那會,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
「總之都是托少保大人的福啊……」
說是和李勇新解釋,但說著說著,這伙莊上的人就是自己忍不住要流淚。
是從最苦的日子熬過來,得了一條性命逃出河南,但萬沒想到,又有眼前的這種日子可過。不僅是比當流民的時候要好的多,而且還是要比在河南時還要強的多!
那會子是自己幾畝旱田,收成有限,年年受災,而且黃榜未完白榜至,催科不停,稍一遲延就是拿到縣衙門邊上用幾十斤重的大枷給枷起來,每天打板子,一直到完糧納稅為止。正賦之外,雜派無度,什麼驛站用的木柴,干草,或是要出力役,搞不好就被發到京師修城牆去,要麼就是修皇陵,河南北部的農民和北直隸的農民一樣,哪家沒攤過修皇陵的苦差?一去幾年不得回,吃的是豬食,干的牛馬活,僥幸能活著回來的也多是從健壯漢子變的瘦弱不堪。
還有王府的役使,也是一年到頭的不停,種種欺壓,說不勝說。
河南人可以說是當時全中國最苦的一群,王府多親藩多,壓迫自然深重,苦難也是不勝枚舉。
「咱們吃這樣的飯菜就很好。」
李勇新的眼楮也是極為酸澀,一年多前,他豈不也是這樣的窮苦人?
大口吃著糙米飯食,這樣的飯菜在軍中當然是極差了,浮山的後勤很好,軍中葷食不斷,就算是騎隊這陣子一直在做戰,干糧也是有肉菜的。
但此時大伙兒吃的極為香甜,一則是飯雖是素菜,但好歹是擱了油,不象普通百姓家里炒菜,油是寶貝,鍋里有那麼薄薄一層就算有這意思,這菜做出來當然不好吃,今天這些田莊中人是把浮山軍人們當最重要的貴客,油給的足,菜的味道當然不壞,加上熱飯熱菜,比在野外宿營吃干糧當然是強的多。
二則便是心中極為感動,種種情緒復雜難言,而最明顯的情緒,便是感覺十分驕傲。
正是他們這麼一群,在大人的引領下,征南伐北,打下這麼一塊清平地界來,才是叫這個昌字第一莊有眼下這麼充滿活力和希望的一天。
飯畢之後,李勇新看著屋子正中供奉的張守仁的長生牌位,對著那個姓王的軍事教官道︰「要加緊訓練莊中精壯,按哨編伍,他們也是浮山的後勁,正伍人手不足,隨時可能從這里頭抽調加入,他們的訓練如何,上戰場能不能頂得用處,就看你的了。」
「是,請貼隊放心,俺也是從浮山營出身,什麼規矩只要是有制度,那就一定遵從,絕不會懈怠的。」
這個教官也是浮山老兵,但不是戰兵,而是輔兵中的一份子。輔兵中訓練合格,表現優異的可能轉為戰兵,也可以一直擔任輔兵,但接受的訓練也是十分嚴格和系統化了。
這個王教官年紀偏大,已經接近四十,當戰兵不大可能,在這一次濟南之役又受了傷,而且又沒有家小,轉職到田莊當教官是十分合宜的安排。
「嗯。」
李勇新重重點頭,看著眾人,也是對著自己說道︰「我們浮山還要更強大,需要更多的將士和更好的馬匹,更犀利的火器,不要放松警惕,今天的日子已經不壞,但將來還會變的更好,前提是,我們要跟隨住大人的腳步……所有人都強大了,便是大人擁有更強力量的那天,而大人擁有重強的力量之後,我們的生活和更多的人生活會越來越好,諸君,望你們能夠謹記我今天的話,以待將來。」
「是的,我們知道。」
教官先答,接著是莊頭們,再接著,便是騎兵們充滿熱誠的激情的回答,整個田莊之中,都是被一種神聖而激動的情緒所包圍著了。
……
……
四月十二,比李勇新預料的要晚兩點,也是李勇新一行進入昌字第一莊暫作休整等候命令的時候,張守仁一行終于進入膠州地界,距離浮山不到十里的路程了。
在從德州轉向濟南,並且進入青州界後,軍隊進行了一次微調,二百多老兵被緊急充實進騎兵營,幾乎全是沒有家小的光棍,他們被緊急派到東昌去,由另一個騎兵哨官,同樣現在是指揮僉事和游擊將軍的朱王禮來率領。
加上原本的部下,這支騎兵部隊恢復了大半個隊的編制,已經接近四百人,他們將奉命與李勇新部調防,叫已經十分疲憊的李勇新部返回浮山休息整編,並且開始準備新騎兵營的組建工作。
相隔十里,但整個浮山和膠州已經轟動了!
自十一年底和十二年初,整個浮山營奉命移防濟南,在很多人看來只是一次普通的調動,可能進入濟南城中,安安穩穩的守住了城池,然後立下一功,接著便是能返回浮山。
但張守仁硬是在這種局面之中,做成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偉業出來!
當陣斬東虜和漢軍近兩千級,為國朝二十余年來未之有的大勝的消息傳回浮山的時候,整個膠萊一帶,俱是轟動起來。
這里已經是張守仁經營一年多的穩固地盤,登州還算好,張守仁的勢力進入的不深,萊州一來,從知府到治中再到推官以下,甚至是普通吏員,明里暗里都已經有不少是浮山的人,膠州的李知州更是張守仁一手操持升的官,各地的田莊星羅棋布,已經把膠萊一帶不少百姓和士紳納入浮山體系之中,所以大勝消息傳回之後,整個登萊都是歡聲雷動。
就算是登州一帶,勢力插入不及萊州深入,但影響力也是頗為深厚,而登州一帶,曾經家家戶戶都與東虜的戰事有關,或是擔任轉運的夫子,或是曾經加入登萊鎮中,前往遼東征戰廝殺,幾年之前,登萊還是遼鎮和東江鎮的大後方,這種關系十分深厚,對東虜也較為了解,張守仁的大勝消息傳來,整個登州附近,好幾天都是鞭炮聲響個不停。
到此時此刻,張守仁終于奉命返回浮山的時候,整個登萊一帶的官場和民間,俱是轟動起來,而等張守仁跨入膠州地界,距離州城十里之遠的時候,歡迎的人群,已經遠遠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