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些暴徒,張守仁淡淡一笑︰「他們以為我不敢殺人,他們以為憑這個手段可以威逼我退讓,他們想著用這樣的法子,逼我就範。」
笑容漸漸變冷,他臉上的神色也是漸顯殺意︰「借著此事,正好把登州蕩滌干淨!」
他神色淡淡的下令︰「傳我的令,凡再有進逼者,一律以火炮並火銃轟斃,無須再加請示!」
「是,一律轟斃,無須再加請示!」
莊上的火銃教官十分興奮的握了下拳,在自己胸前重重一捶!
這些日子,附近這些宗族的村民每天都來鬧事,半樁大的孩子都有事沒事撿著石塊砸莊上的女圭女圭,害的全莊大小幾乎不敢出門。
這幾天鬧的更厲害,幾乎是附近幾十個莊上的混混二流子每天都來,說話越來越難听,砸過來的不是以前的小石塊,而是大塊的碎磚和石頭,砸中了人,便是壯年也可能丟掉性命,人家這麼欺壓過來,再忍著,就真成烏龜了。
「大人的命令,你們听到了沒有?」
「听到了!」
莊上訓練一直抓的很緊,現有三個伍的火銃手,兩門虎蹲炮,五人一炮組,火炮位就在兩座空心敵台內。
所有火炮手和銃手集中在一處,原本那一點惶恐和害怕的神色一掃而空,在教官的命令下,眾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驢日的河南蠻子,把你們的老婆姨子都送出來,叫俺們奸她個痛快,俺們提上褲子便走,以後想在咱登州討活路,留一天,老婆叫俺們白玩一天,中不?」
「哈哈,這說的好,就這樣定了吧。」
「河南人都逃荒過來的,臭死了,俺不要。俺要榮城衛那邊過來的軍戶老婆和妹子,咱登州這邊土生土長的,看著喜歡。」
「你怎這麼挑……也罷了,就讓你吧。」
莊子里發生的變化,外頭的這些人卻不知道,那些換了裝束的登州城守營和水師營的軍兵們膽子最大,嘴上也是最缺德,三五十個成群結黨的一直不停的過來,三伏天,不少人已經把半截身子趟在水里,只要劃一兩下,就能過河模到莊門口這邊來。
在上游,也是有幾百人繞過了小河,已經貼著村莊的牆基向大門這邊過來了。
「上子藥,通實,點火,預備……」
冷眼看著這些逼過來的人,火銃教官將自己的右臂高高舉起……這個動作,他是看孫良棟這個教官無數次的做過,今天終于輪到他自己了。
「沖啦,進莊子,砸死的外鄉客!」
「到俺們登州來,瞎了他狗眼!」
「玩他們的婆姨妹子!」
最後關頭,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有人一帶頭,黑壓壓的人群就一起涉水,向著莊門前沖過來。早前繞過來的,更是跑的急促。
浮山這屯田莊子里頭米多肉多,大魚大肉每天吃的歡實,路過屯莊時,這些人一個個口水直滴,聞到肉香菜香時心里恨的跟什麼似的,現在終于有機會了,自是不可能放過。
「開火!」
啪啪啪十幾桿火銃接連響起,離的這麼近,每個火銃手練的也不錯,幾乎就是對著人群的身體就扣動了扳機。
血霧激射,慘嚎聲與槍聲相差一瞬,對面河中如倒伏的麥桿一般,被打翻了一片。血水在河中流淌開來,有人栽倒在水中,黑色的鮮血在河水中變成了鮮血,然後不停的沽沽流淌,倒下的人越多,河水中的血色也就越發的濃密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
這些天的沖突,也是有幾十人受傷,兩邊都有,但這樣大規模的無差別的射擊,殺傷多人的狠辣打法,卻還是頭一回。
那些涌下來的村民們都是驚駭欲絕的模樣,有人不停的啊啊大叫著,有人下巴都掉了下來,臉上仍然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只有少數大膽的還在叫罵著,但在大片的驚駭聲中,叫罵聲顯的十分無力甚至是可笑。
「裝藥,放!」
在對面驚駭的時候,指揮的火銃教官終于是把自己放到了戰場上的位置,此時在眼中,唯有敵人。他十分冷靜的指揮著,那些火銃手都是有點慌了手腳,個個面色慘白,但在教官冷靜的指揮下,終于又是再次舉銃。
又一次啪啪聲連響,這一次打過後,河水中終于一個站立的人也是沒有了。只有十幾具尸體趴在河里,在尸體之後,所有百姓如潮水而來,此時也是如潮水退去一般,消失的干干淨淨。
那些繞道過來的,卻是呆在了原地,向前有點不敢,向後卻是不大甘心。
「這些都是裝成百姓的登州兵,他們還以為自己是軍人呢。」
教官冷然點評了一句,令道︰「用虎蹲炮轟兩炮吧,看他們跑不跑。」
「是!」
炮手們高興的應諾下來,剛剛看著火銃打人,他們不是動手的人,心也不慌,此時反而有點手癢,虎蹲炮不過四十斤重,轉動起來十分方便,用枕木調整炮口仰角,計算了一下距離後,便是點火發炮。
「轟!」
這一次卻是轟隆隆的響聲了,听到聲響,那些村民更是慘叫連聲,有不少人都是哭出聲來了,嘴里也全是求饒的話。
「有炮,他們有火炮。」
說話的這個登州兵在話音半落時就死了,一顆彈丸打中了他的腦門,把他半邊腦袋都打飛了,整個人迅速就成了一具尸體,接著高速飛濺的彈丸不停的打在人群中,血霧不停的騰起,慘叫聲不停的響起,頭腦迸裂的死法還算是幸運,打出腸子的在地上半跪著,哭叫著把自己的腸子往肚子里塞進去,有的被打折了腿,自己抱著半截腿在地上哀嚎著,在這麼近的距離上,兩輪裝填霰彈的虎蹲炮,打出來的效果卻是無比的強悍!
「再次裝填……」
火銃教官也是有點驚呆了的感覺,但仍然還能下達命令,倒是剛剛那些急切的小伙子們,此時都是有點發呆,他們也是沒有想到,自己區區一炮,最少就是幾十人倒地了。
但長期的訓練使得他們習慣遵守命令,于是趕緊動作起來,幾息功夫後,便又是對準剛剛發炮的地方,又是兩炮打過去。
這一次對面死傷更多,那些登州兵也是崩潰了,扔了一地的刀槍在地上,所有人都轉身逃走,連重傷的弟兄們也顧不得,在地上,不少被打折了腿腳的也是拼了命的爬著,他們在地上拖出血跡出來,似乎巨痛也是不怕,只是絕不敢留在戰場上了。
「這,這虎蹲炮不對啊,怎麼威力如此的大,打的還如此的快?」
尤世威也是有點吃驚,忍不住仔細的打量起戰場來。
身為一個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眼前的戰事對尤世威真的只是小場面,剛剛火銃手的表現只是叫他覺得反應還算快,打的也準,但兩門火炮的表現,卻是叫他真的吃驚了。
打的穩和準也罷了,炮子裝填的如此之快,他看出來是用布包先包好了,但打出的距離遠,威力大,尤世威是真的難以置信。
張守仁笑吟吟道︰「這就是尋常的虎蹲炮,尤帥!」
「張帥欺老夫有眼疾麼?」尤世威森然道︰「這若是尋常虎蹲炮,現今也就沒有什麼東虜或是八旗了。」
遼東的大明車炮營,一營有千門火炮,多是虎蹲和盞口炮,要是都有這樣的威力,也確實沒有八旗什麼事了。
「哈哈,就是此許改動罷了。」
張守仁也不藏私,將虎蹲炮改良的地方一一告之,反正在技術上的改革也不多,但他堅信,就算技術流傳開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火藥顆粒,還有炮口,炮架,定裝炮子……這樣的火炮,張帥你已經可以給屯田的莊子配裝了?」
「虎蹲炮鑄造還是容易的,技術上,很容易。現在我們不缺生鐵,鑄炮已經由銅改鐵,並且擬改失臘法為泥模法,這樣成功率更高,出炮也更多了。」
「我們的產量,這種虎蹲炮,未來可能裝配數百門乃至千門以上,我遼東車炮營一營千門炮,我想我不會弱于當年的孫高陽孫閣老的。」
「若無今日親眼得見,誰說了,老夫只會吐他一臉唾沫,誰知虎蹲炮也有這般如許威力。」
尤世威十分感慨,也看的十分認真,近六十的人在二十來歲的張守仁身前猶如一個小學生一般的虔誠和認真,等逃敵遠去,炮手們坐在地上發呆的時候,這個老將也是走上前去,模著那兩門還在發燙的小炮。
到最後,他才很認真的張守仁道︰「張帥,待你直搗遼東時,老夫當在榆林養老了,但老夫覺得,在有生之年,應該能听到大明王師收復遼陽和沈陽的消息了。」
這話,說的有感而發,由衷之至,其中蘊藏的真摯和強烈的情感,令人心動,也是令人感動和心折。
無論如何,西北將門在遼東的犧牲是巨大和慘烈的,在沈陽一役中,似乎就是有榆林尤家的總兵級的大將犧牲在戰場上,對此,張守仁心知肚明。
他亦是由衷道︰「十年之內,也可能是五年之內,希望能教老將軍得到這樣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