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真的!
那他這位古姐姐此刻豈不是成為了整個神府位份最高,又最特殊的一個人了?
沈烈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用開口,古悠然就懂了他流露出來的問詢意味。舒殘顎
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神侯雖然走了,不過威名卻還是在的,況且這件事情,對外面尤其是世俗界的人來說,還是個秘密!」
「但是姐姐您是神侯唯一的夫人!灝」
沈烈猛地強調起了‘唯一’兩字。
古悠然卻不以為意的笑了下沒吭聲。
「姐姐!匆」
見她不說話,不表態,沈烈反而有些急了。
「沈烈,你不懂這里面的東西,永遠不要被表面的或者听說過的東西糊弄住自己的眼楮和心!」
「姐姐我不懂!」
「不懂是對的。我是神侯的女人不假,用你的話說,算是唯一的夫人也是沒錯的,但是這夫人兩字前面得加上一個‘妾’字,神侯當年迎我進府,行得是納妾之禮!」
「如今神侯撒手西去,我這個妾並不曾為他留下一兒半女,所以縱然是唯一的夫人,依舊是個妾!」
古悠然說著,臉上就露出淡淡的笑容。
似乎這些菲薄自己的話從她自己的嘴巴里說出來,完全沒什麼壓力一樣。
連沈烈和顧希聲听著都有些臉色深沉了,她卻毫不以為然。
「再退一萬步來說,縱然我膝下有靠,有子嗣,但是你們不要忘記了,神侯不止有我這個妾,他還有六個已經名動天下了的嫡傳弟子!」
「自古僕強主弱都是權力要被顛覆的危險之兆,何況我如今是獨木不成林,一個女流之輩,難道還和六位公子去爭那神府歸屬權不成?」
古悠然這般一說,沈烈就完全明白了。
也意識到,神侯活著的話,古悠然這個姐姐的身份遠遠尊貴勝過神侯死去。
他卻不知道要是神侯要是還活著的話,古悠然才會不高興呢!
「那姐姐你——」
「我對神府的所有權沒興趣!自古掌江山,掌的是什麼?那一張龍椅,那一座金鑾寶殿嗎?」
古悠然清淡的一笑,「錯!掌的是人心!」
「神府是在神侯手上名動天下的,這是天下共主們都認同的事情,因此神府之所以遺世**,不是因為神府本身,而在于掌神府的那個人的名字!」
「我古悠然自忖沒有這個威望和本事來支撐這麼大的一個殼子,承擔這麼重的一個壓力,這樣的燙手山芋,我巴不得能早一點扔掉,就早一點月兌手呢!」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總是喜歡以己身之鄙陋心胸,去揣度別人的光明和豁達,我真心要丟掉這神府,奈何竟然沒人利落的張手來接,所以就弄出了這麼一大群人要跟著我的情形!」
「你懂了嗎?」
「原來是這樣!」
沈烈這下是徹底明白了。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面露震驚和崇拜的看著她,「姐姐,烈真佩服你,說真話,我光听到神府的字眼,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有些失態,您卻能把這在手的偌大的無形的財富和權力,說不要就不要的拋出來!」
「古往今來,怕是再沒有一個女人的心胸能及得上姐姐你這般了!」
顧希聲雖然沒說什麼,可從他意外的眼眸里,不難看出他的情緒顯然也不像他沉默的表情那樣的平靜的。
這個女人竟然這般——
古悠然卻不覺得這算什麼值得贊譽的事情。
「我只是更清楚我往後的人生要的是什麼而已!有些不必要的累贅就趁早扔掉,何必貪戀在手,白白拖累得自己動彈不得?」
敢于說整個神府的是個累贅這樣的話的,怕也就古悠然一個了。
也虧得就他們兩人听見。
要是讓其他的外人听見了,估計會驚訝的眼珠子都爆出眼眶去的。
「姐姐既有這等決心,烈必然站在姐姐這邊!」
「哈哈,你站不站還由得你選擇嗎?我這麼跟你講,不過是希望你以後能和我一樣把局勢看得更清一些,不至于被一些表面上形成的態度給誤導了,以為是如何!」
沈烈當然明白古悠然指的是大公子冷憂寒他們對她的恭敬姿態之類的。
立即點頭,「姐姐,沈烈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另外,昨天晚上你對我說的事情,我放在心上了,你也多費心一些吧!」
說著,古悠然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就佯裝無意地從車窗上掃過一下。
沈烈頓時就明白了,這次不但是點頭,而且還微微地彎了彎腰,「姐姐放心,沈烈知道了!」
「嗯,既然這樣,你便先下去吧!我和顧郎還有些話要講!」
「好的,姐姐!」
說著,沈烈就起身敲了敲車廂地板,當即,馬車就又緩慢地停下。
沈烈當即就撩袍出去下車了。
馬車重新平穩的上路的時候,顧希聲已經也調整了位置,坐到了古悠然的對面。
「娘子,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嗯?什麼?」
「神府!那麼大一份人人羨慕的基業,你真舍得不要?」
「怎麼?你不相信?」
「不是,我在想既然娘子你不要,不如送給我如何?」
顧希聲半真半假地看著她,淡淡地笑意浮現到了他的眼底。
古悠然听了這話,卻猛地頓住了手上正預備去翻本書出來看看的動作,轉而眼眸眯了起來,神情很有幾分危險地盯住了顧希聲。
要是一般人,被這麼盯著,估計後背冷汗都要下來了,顧希聲卻還是帶著微微笑意,不動如山地坐著與她對視著。
其實他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淡定和舉重若輕,一想起古悠然昨日身上爆發出來的強大氣勢,這會兒顧希聲的底氣就已經沒那麼足了。
要是古悠然再這麼盯著他不說話的話,顧希聲自己也覺得支撐不到幾個呼吸了。
而古悠然似乎也看出了他快到從容的極限了,竟然慢慢地收回了她銳利的目光,緩聲淡淡地道︰
「想要神府只有兩種途徑,第一種,證明你是澹台豐頤的兒子,我不管你說你是私生子也好,是流露在外的倒霉蛋也可,只要你能令所有人的信服,你是姓澹台的,那麼這神府的繼承人之位,你可以去搏一把!」
「第二種,把現在神府里人都殺光,用血腥鋪就一條你通往神府之主的道路!」
「不過就算是這樣,你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名叫神府的殼子,至于其他的嘛!」
古悠然沒說下去,但是那冷下來的嘴角已經完全說明了她現在對這個話題的極端厭惡。
「我要是選擇第二條路的話,會站出來阻止我的人中會有你嗎?」
「你說呢?」
「我想從你口中得到答案!」
顧希聲無疑非常的堅持。
「當然!不管怎麼說,我既然身為澹台豐頤的遺孀,就算是個妾,那也有我的立場和必須要有的堅守!」
「你不是對這個神府之主的位置沒有心思嗎?」
「我沒有心思,也不等于我該拱手把屬于人家的東西讓給外人!」
「娘子說的太令人傷心了,你都叫我顧郎,我怎麼能算是外人呢!」
「原來顧郎在山月復里面答應從此相忘于江湖,出了山月復沒多久,卻主動纏上來的原因就只是為了我是澹台豐頤的遺孀啊!既然這樣,也委實談不上有所謂的感情!」
「再說了,不過是露水姻緣的東西,有什麼里外之分?要按照顧郎你這般算法,我也該先把神府拱手送給魏岑才對,哪里能輪得到顧郎你?」
依舊是听起來軟綿綿的,嗲嗲的柔媚之聲,可話里話外那無情冷酷的意味,卻已經宣泄的干干淨淨。
足夠讓稍微有點自尊心的男人听的臉皮直發臊了。
顧希聲固然是開玩笑似的純心試探她。
可也沒想到古悠然一個女人竟然也說得出這麼翻面無情的話。
尤其是她竟然是半分都不顧忌他們之間是有過親密關系的這一事實的。
讓他都忍不住心里有點發寒。
這女人到底是有情的還是根本就是無情無心的。
一時間,氣氛很僵硬,很難堪。
本來的玩笑,因為古悠然的頂真和尤其的犀利銳利不客氣的話語,而變得十分的難圓場下去了。
古悠然卻不管。
這涉及到神府繼承大事的話題,本來就不是可以拿出來作為試探和開玩笑話題的東西。
既然顧希聲不知輕重,不懂進退的提出來了,那就該有承受她毫不客氣反噴的心理準備。
她憑什麼在這樣的問題上給予讓步和委婉?
因此雖然還是一口一個顧郎,可此時此刻,這聲聲的顧郎,讓顧希聲听著,還不如她直接冷著臉喊他名字呢!
「無雙,傾城——」
古悠然雖然不懼僵硬的氣氛,卻不等于她喜歡自己總是待在令她不舒服的氛圍中,因此掀開車窗窗簾就叫了一聲。
幾乎立即,傾城和無雙飛快地從一匹馬上飛掠到了地上,連個姿勢優美的騰身點躍之間,就落到了馬車車轅之上。
下一秒,兩人就趕忙鑽進了車廂內,「夫人!」
「嗯,煮點茶,我渴了!」
「是,夫人!」
听聞是讓她們煮茶,兩丫頭安心不少,還以為夫人這麼叫她們是出了什麼急事呢!
不過視線的余光,瞥到臉色不明的顧希聲的時候,兩人還是察覺到了車廂里的氣氛有那麼點不尋常。
「娘子,抱歉!剛才那件事情是我錯了,我不該拿那樣的話題來與你交流!我想你不至于介意一個聰明人偶爾也會犯上一兩次自以為是的愚蠢錯誤吧!」
古悠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顧希聲竟然這麼快就低頭道歉了。
要是同樣的事情在魏岑那二貨身上,他都起碼會扛上一會兒,倒是沒想到顧希聲反而妥協的這麼快。
這還真有些不符合他聰明人的身份。
可他既然都已經這麼說了,反正也只是說說,她總不至于真的就揪著那樣的一番試探不放手了!
是以,他話一落,她便微笑搖頭,「這有什麼可介意的!廟堂里,政見不同的大臣之間私交再好,該吵的時候該據理直爭的時候還是會吵會爭,何況我們?」
「無妨的!其實不愉快的話題,何嘗不是彼此了解令一個人的方式之一,起碼我們都會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里!」
「娘子說的有道理!」
顧希聲凝眸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贊同地點頭說了這麼一句。
古悠然卻沒再說什麼,而是如願以償的翻出了她要看的那本書,氣定神閑的翻開了扉頁,人則半靠在了馬車車廂壁上,一副隨時預備沉浸入書海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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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明顯搞砸了所有的事情的真假魏岑,卻在距離存善堂不遠的一個荒僻野廟里,再一次完成了交換。
而獲悉這短短兩天里,這個可以算是哥哥的人在他的身上搞出來的事情後,魏岑真是完全有撞牆的沖動和殺人的欲、望了。
「你答應過我什麼?為什麼搞出這麼多事?」
「呃,親愛的弟弟,冷靜一下,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怒,不過你現在也知道了前因後果,你該知道是你那個女人主動窺破的我!不是我要惹事!」
「……」
魏岑不吭聲了。
見他不吭聲,另外一個魏岑卻顯然沒說完,「真是奇了怪了!從來沒人能看穿我們之間的不同,更何況我們一旦完成交換之後,就也開始了完全的對方的行為動作,你說古悠兒那個女人到底從哪里發現了不對?」
「我可是見到她第一眼,一句話還沒開口,她就冷不丁問我是誰了!真是太詭異了!」
要是現在有個人在這個野廟里的話,就會發現這陰暗漏風的只剩兩面牆的破廂房里,面對面站著的竟然有兩個魏岑。
不管是從身高,到胖瘦,還是容顏到每個細微的地方,完全沒有二致。
估計是最相像的雙胞胎也達不到這樣的相似度。
實在非要說這兩個魏岑之間有什麼區別的話,就是其中一個魏岑不小心露在袖子外的手的皮膚上,布滿了輕微地紅點,像是出了風疹子一樣。
而另一個魏岑卻沒有。
「那個顧希聲不是也認出了你的異常?看來以後這樣的交換還是少做,太危險了!容易出事!」
魏岑的眉頭完全皺了起來。
隨後他的目光落到對面的魏岑的雙手上,就忍不住又是一頓擔憂的神情。
「你趕緊回去養幾個月再說,不然你這具身體都要廢掉了!這兩年趁著我不知道,你跑出來不少次吧,否則的話,不至于這才兩天時間,這身體竟然就已經有這樣的現象出現了!」
「親愛的弟弟,你說的自然容易,你可以隨意四處亂晃,我卻不得不在黑暗避光的地方長時間待著,換了你,我不信你能長時間的耐得住!」
魏岑沉默了下,知道他的苦處,也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
可對于這個,他有什麼辦法呢?
只得盡可能的安撫他,「不是說再有幾年就能徹底穩定下來了嗎?」
「哼!本來是這樣的!但是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自從前個月開始,我的身體的狀況就開始不對勁了!你以為我這次為什麼冒險要跑出來,實在是老巢那氣場很奇怪,我懷疑我再待在哪里,遲早要被湮滅掉的!」
「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
「有可能是父親他老人家當年準備下的布置,哪個環節被破壞掉了!我也算計過時間,發現正好與古悠兒那女人從地陵里面出來的時間有些吻合,會不會?」
「不可能!悠然她固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卻不可能做得到破壞父親大人早二十年就準備下的東西!連你我都不曉得父親準備的所有的東西的位置,古悠然從來就沒離開過神府,她不可能知道!」
「我也知道這樣的猜測未免太看得起古悠兒那女人,可是時間太湊巧了,你也該知道,向天借命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偷的天機,發生巧合的可能性太低了!如果可能的話,我需要進一次那地陵!」
「不行!你瘋了!父親說過,你不能出現在那里,一旦讓人看到你,會出大亂子的!」
「那你說怎麼辦?」
「給我點時間,容我想想辦法!」
「那你可要快一點,我時間不多的,一旦——」
「別說了,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死的,你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哥哥!」
「好弟弟,我就知道果然是你疼我的!那好,我先走了!你想辦法回去吧!既然那女人辨別出了我你的不同,那也好,起碼她不會因此把我的事情算到你頭上去!」
「嗯,悠然那里自有我、操心,你就不要管了,不過有一句話,哥哥別怪我先說在前頭,一旦你好了,可不許你再對悠然動一根手指頭,她是我愛我要的女人,也是你弟妹!」
「好好!看來我親愛的弟弟你果然還真上了心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縱然再看不慣她,我也會忍著的!那個顧希聲——」
「哥哥,我說了,這是我的事情,我會處理的,天又要亮了,你還不走?」
「好,我走!」說著說著,那另一個魏岑就如同一張沒重量的紙片一樣就飄浮了出去,最後一個‘走’字就是已經從外面傳進來的。
然後伴隨著的他遠去的身影的,還有一句如煙般飄渺的尾音,「你那小廝還在山外打轉的等著你呢!」
更新來了。陰謀冰山一角開始顯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