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宮 心思

作者 ︰ 瀟湘冬兒

「小姐回來了,小姐怎麼了?」綠沁開了門,看見虞瑾和湘荷兩個冷著臉走進來,她的問話因為品鵑甩過來的眼神戛然止住,只得默默的關上門,隨著進了房間。

黃昏之際,西九所這處地方是極僻靜的。梳洗更衣後,虞瑾自倚在常日自己常坐的西窗下面發呆,雖然早知道皇後之宴無好宴,但怎麼最後竟然是沖著她一個小小采女來的。

窗外永遠有合時的花開得正旺,昨日衰敗的那些被今日盛放的繁枝壓在底下,一點兒也分辨不出原先的美麗。暮影沉沉里馥郁的香氣吹進來,綠沁端上茶,滴溜溜亂轉的眼楮里盡是想要勸她的話,如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主,今日之事……」

虞瑾看了心事重重的幾人一眼,兀自低頭喝茶,半晌才嘆道︰「皇後如何知道咱們將栗子糕的事情隱下來的?」

綠沁早從湘荷口中得知今日之事,此時便皺眉問︰「可是宮里出了奸細?」

「宮里面如今才剩下幾個人,這件事經手的人又少。」湘荷說了兩句,停一停,道︰「小主可是心里已有數了?」

虞瑾「恩」了一聲,將茶水撂在一邊,苦笑道︰「我大致也猜到,雖如此往後還是仔細些為妙,畢竟這宮中之事不是我們能輕易拿捏的,若是有一兩個人心存異志且你我又不知,他在暗,咱們在明,豈不是戲弄我如兒戲?」

一席話說的底下站著的三人連連點頭。

虞瑾搖了搖頭,她想著今日裴明素震驚的眼神,心里總覺得不安似的。搖了搖頭把腦海里的念頭都暫時押下,沉聲道︰「那些都不重要,綠沁,我叫你看著的事,現在如何了?」

綠沁道︰「小姐放心,奴婢一直盯著呢,皇後那散了之後蓉貴人跟著瑞香走了,八成是事成了,當時人多,奴婢怕被人發現,就沒繼續跟下去。」

虞錦微微皺了皺眉,道︰「這個瑞香可靠嗎?」

綠沁道︰「現在哪里還有什麼可靠的人,奴婢听了小姐的話,根本就沒有露面,只是那日她被打之後,奴婢囑咐御藥房的小于子偷偷給她塞了傷藥和銀子,小于子當初也是恬婕妤宮中的人,他們兩個在一處說了幾天的話,她就獨個去了冷宮兩趟。恬婕妤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若是這樣的機會還不知道利用,那就白費了小姐的一番心了。」

「這個小于子是什麼人?」

綠沁道︰「他是李太醫的徒弟,李太醫說可以信任他。」

這時,門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兩個人便住了嘴不再說話,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小太監,倒是個熟面孔,施了一禮道︰「采女安好,我們娘娘請您過午到明眉軒小聚。」

該來的總是會來,虞瑾點點頭,長嘆一聲。她曼弱的腰肢挺的筆直,安靜的眸子里有鋒利的光芒滑過,低聲問︰「只我一人?」

小太監道︰「娘娘說既然萬事都逃不過皇後娘娘的法眼,那就把張美人也請上。」

她點了點頭,窗外長暮微落,屋檐下的燕子窩里已經空空如也,她將目光放到遠處,又緩緩收回來。花枝纏綿里一室的花香,帶著涼涼的秋意。

她與張美人無聲的穿過回廊,長暮靜寂,偌大的皇宮中所有人都寂寂無言,虞瑾在明眉軒的路口上停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裴明素的詰責,她也知道自己應當說些什麼,可她還知道,這重重深宮中的女人不會因為自己的話而停止猜疑,那些無窮無盡的謊言只能編織成越來越大的網將所有人籠在其中。

「怎麼了?可是還在想賞花的事?」

張美人走上前一步,拉過她的手握了握,平素里冰涼的面孔上此時盡是溫柔安慰︰「兵來將擋,你現在傷感也無濟于事,還是盡量圓一圓為妙。」

虞瑾看著她的雙眼感激點頭,「張姐姐……」

她們的目光交匯了一下,都在彼此眼中看出溫暖的顏色,相對一笑,虞瑾率先邁過那道門檻,頭頂上的飛椽反射著短暫透過雲層灑下的金光,前廊的幾聲啾唧鳥鳴響起來,裴明素的貼身丫鬟錦繡垂頭走出來笑道︰「小主們都來了,咱們娘娘等了多時了。」

「勞煩了。」虞瑾沖錦繡笑了笑,錦繡也一笑,引了兩人進屋子,又將門關上,自己到了外面候著。

一進內室,隔著閃爍珠鏈便能看見一人獨座在雙幾小桌旁,她羸弱的身姿在恍惚的光中那樣嬌美,可真正見到了她的臉,才能看見那張精致無比的容顏上盡是讓人猜不透的默然,見到虞瑾與張美人走進來,裴明素並不起身,反而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們。

「媛妃娘娘金安。」二人盈盈拜倒,半晌也不見頭頂上的人說話,正欲抬頭,那人卻又道︰「起吧。」

听見這樣冷淡聲調,虞瑾便知道她已經將皇後的話放在心上。奈何此時急著辯白反而太露了形跡,二人便也不說話挨著旁邊坐下,三人默默而對,一時間屋中只剩下那飄渺而上的香似靈動的小蛇,在空氣中蜿蜒而行。

因有著身孕,裴明素的臉上比往日豐盈了一些,不僅絲毫不減她的麗色反而讓她更多了一種動人心魄的母性的光輝。她今日梳了抱月飛天髻,圓髻上點綴了一朵大而嬌艷的秋牡丹,旁邊隨意綴兩朵堆紗宮花,橫簪著幾支排列整齊的金雀翼小簪子,一支撒珠步搖上纏滿了珍珠與珊瑚珠子,看起來華麗而不失高貴。她一身碧綠的翠煙衫,配以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那上面花朵織繡的栩栩如生,合著似有似無的朦朧暈染,加了一件翠水薄煙紗披在身上,越發襯得她肌若凝脂,嬌媚無骨增艷三分。

畢竟是裴明素將她們請來的,時日漸過,本自在品茶的張美人見二人久久無言,便道︰「娘娘今日氣色倒好,可是白日賞花怡情松氣的緣故?」

她這樣一說不僅裴明素更加氣惱,連虞瑾也愈加無言。張美人卻像個冰人似的臉色一點兒不變,又問︰「娘娘今日看了皇後娘娘擺下的鴻宴,恐怕也听了她一番養花之言,卻不知有何感觸?」

她問的淡淡的,裴明素本有的三分氣不覺減了半分,冷聲道︰「皇後娘娘不愧是久養花的,這後宮哪朵花底下埋了什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這麼一比我倒自慚形穢了,連咱們姐妹們養的花是什麼品種都分不清,這可不是讓人心涼麼?」

虞瑾臉頰發燙,卻不得不穩住神色,接口道︰「娘娘如何是不知呢,只是有所誤會罷了。」

裴明素見她羞慚,擰眉道︰「這倒奇了,我怎麼不知道這誤會是哪門子的,若不是你有話刻意藏掖著不說,就是本宮想誤會也不成啊。」

「娘娘可是怨我瞞著您宮中下毒之事?此事蹊蹺之處甚多,我這邊未及查個明白怎敢告訴娘娘,您如今有孕,若是知道了,恐白添多少心思腦力,若是傷及胎元,那就成了我的不是了,這才不說的。」虞瑾低頭長嘆,目光中含了幾分示弱之意,她如今尚要依靠裴明素做事,此時自然不欲二人有隙。

張美人也道︰「那毒含量細微,如今聖上這樣關照娘娘,凡給娘娘吃的東西必先有人以銀針檢驗,根本就到不了娘娘你的嘴里,也只有下人吃的和賞出去的不必如此精細。娘娘仔細想想這件事的後果,如若虞妹妹不知情,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虞妹妹,斷了娘娘在這宮里的一個幫手。如若她知道了,若是那多心的,定會懷疑娘娘,壞了你們的姐妹情誼。如今這關頭,娘娘和虞妹妹切不可因為這件事而心生嫌隙,而是該各自回宮整頓下面的人,皇後消息這麼靈通,莫非真是三頭六臂嗎?還不是你們宮中有人吃里扒外,充當了人家的耳目。」

裴明素听她二人如此講,心里稍稍松快一些,可一想到她們明知道自己宮中有他人的耳目還不告訴自己,而且這耳目還在偷偷的下毒毒害自己的孩子,就算有了上次的事,她在這方面向來精細,但是到底不是千手觀音,難免下面的人有犯懶的時候。若是自己的孩子就這樣被人害了,那豈不是要她的命嗎?這樣想來,不免又是心寒,抬起頭來看著虞錦淡淡道︰「你到底是怕我勞神,還是怕我知道有人要害我後懷疑到睿貴妃頭上,只顧著與睿貴妃為難而忘了你之前的交代,我難道還不知道?也不必在我耳邊說這種話來搪塞,難道當我是傻子不成?」

縱是虞瑾再鎮定,听她這句話後心里也不由得一慌,裴明素並不是傻子,看事看得清楚,以往也是真心信了她,才會對她的種種說辭不多思量。從今以後,兩人怕是再也沒有當初了。

裴明素的口氣如此嚴厲,她身居高位時日久了,說話也不怒自威,張美人尚找不到說辭,虞瑾也覺得此刻難以轉圜。

張美人便笑道︰「娘娘這話我卻听不懂了。」她不知太子與虞瑾關系,此刻便訥訥沉默著,見裴明素臉上仍有忿忿之意,問道︰「娘娘莫不是懷疑睿貴妃?」

裴明素冷笑道︰「這宮中有如此手段的還能有誰?」

虞瑾見她如此,又想到近日來皇後屢屢來探望裴明素,必定在她耳邊說了不少零碎消息,便知道此事她必定已經認在睿貴妃身上,道︰「宮中妃嬪不下百人,有權有勢的也不止睿貴妃一人,還請娘娘三思吧。」

裴明素見她如此,笑道︰「你倒是心大的很,差點誤食了毒糕也如此輕松的樣子,只是我卻因為肚中孩兒不得不一思再思。」

虞瑾皺著眉,她的本意就是想讓裴明素和睿貴妃為敵,她們之間鬧到何種地步她並不在意。只是這段時間想借裴明素的手對付皇後,便把這件事壓下來了,沒想到卻被皇後探知,如今裴明素因為此事與她為難,倒是得不償失。她無奈的笑了笑,問︰「既是如此,媛妃娘娘日後如何打算?」

裴明素斜睨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道︰「本宮沒那麼多的心思計算,又是個輕信的性子,自然沒有虞采女的大志向,無非是安分過日子罷了。」此刻門外輕輕敲了一敲,錦繡探頭道︰「娘娘,皇上來了,如今已到了前院了。」

虞瑾見她連聲妹妹也不叫了,知道這次是真的惹惱了她,無奈下與張美人告辭道︰「皇上來探望娘娘,我們便先告辭了。」

裴明素目光微凝,突然站起身來,也不知是什麼心思,止住她們道︰「前幾日我听說竟連尚貴人都敢發落你了,到底是姐妹一場,雖說你對我不完全真心,我卻還要幫你一把。」她微微一笑,臉上添了分喜色,剛才的一應怒意也消失殆盡,她緊走了兩步,錦繡已經將大門敞開,一行三人侯在門口,裴明素扶著肚子立在當中,虞瑾和張美人無奈,只得低頭行禮,靜待皇帝大駕。

隨著一叢叢多而不亂的腳步聲和重重鑼音,皇帝的鑾駕更近,大敞的正門一襲明黃色的身影漸行漸近,他身後跟著的太監和宮女行走間只有裙擺窸窣之聲,腳步聲輕而齊,一聲咳嗽也不聞。皇帝走到幾人面前,裴明素便低下頭嬌嬌弱弱的叫了一聲︰「皇上吉祥!」待欲行禮,早有一雙大手將她扶起來。二人相對甜蜜一笑,相攜進了暖堂,虞瑾二人也只得跟上。

茶香裊裊,靜室香芬。虞瑾端坐在下首小座上一句話也不說,豎耳听著頂上二人的蜜語甜言,默默看著自己端放在衣裙上的手。

「愛妃身上還是這麼香,你宮里的氣味兒我最愛聞,等你生下咱們的皇兒,估計也是個身上帶著香氣的。」

皇帝正撫模著裴明素的肚子,他明黃色的絲繡夾衣柔軟華貴,頭上的金冠也閃著光,老皇帝眼中含了欣喜,充滿期冀的想象著即將誕下的孩兒。

端坐了一盞茶的功夫,虞瑾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對面的張美人一眼,她又變成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對眼前的一切渾不在意,讓人模不透她在想什麼。剛剛抬手想要喝茶潤一潤干燥的喉嚨,上方的裴明素忽然道︰「皇上來的倒巧,我本約了兩位妹妹同用晚膳,若皇上今晚不走了,我這邊可怎麼安排呢?」

握著裴明素酥軟手指的皇帝終于看了底下二人一眼,轉眼就調回視線到眼前的人臉上,隨意道︰「這怕什麼,難道有朕在你們還吃不成飯了麼?」

裴明素笑道︰「皇上又取笑臣妾,不過是有些姐妹私房話要說,皇上要是听了不嫌煩的話……」

「不嫌煩,愛妃有什麼話盡說便是。」

「這位虞妹妹是與我一同進宮的,皇上可見過?」

虞瑾悚然一驚,不知道裴明素打的什麼主意,她完全不想引起老皇帝的注意,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對方沒答話,但余光中她看出皇帝似乎在打量她,她終于有些沉不住氣,抬眼看了張美人一眼,發現她的臉也是煞白的,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更多了許多,明顯也不願意被注意到。

「有些眼熟,你轉過來,給朕瞧瞧正面。」

她慢慢站起身,衣衫簌簌而動,有些慌亂。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抬起頭。」

「是。」虞瑾說。

皇帝看了她一會兒,並沒有特別明顯的表情,他點點頭,稱贊道︰「模樣不錯,標致文秀,你姓虞?」

「家父虞子房,承蒙皇上恩典,現在翰林院當差。」

如果現在有人模一模虞瑾的胸口,就會發現她端莊的身形下那顆心髒跳得有多快,而後發現她眼中的慌亂。虞瑾說完話就再也不多說一句,眼楮抬也不抬只一味盯著自己的鞋子,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放在別人身上一定會使勁全身的力氣博得皇帝的喜愛,像她這樣死氣沉沉的呆著,這是只有瘋子才會干的事情。

何必呢?她有時候也跟自己說。像個傻子似的守在這里,想著哪一天太子即位了能夠放自己出去,然後和燕行說兩三句話,好像一點兒也不值。

可這種事情誰能說真的值不值呢?

可是裴明素卻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含著她一貫在皇帝面前溫順柔暖的微笑,默默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讓她一直看不透的女人,目光很平靜,卻又帶著一絲貓戲老鼠的曖昧玩味。

「人品相貌都佳,只是性子太過拘謹了,媛兒,你有空多教教她。」皇帝的聲音慢悠悠的,有些應付的說。

虞瑾覺得自己提起的心髒一下子被放下了,她恨不得替裴明素一疊聲的答應下來,然後一溜小跑離開這個地方。

「是。」裴明素應了一聲,卻並沒有讓她離開,而是轉而和皇帝說起話來。

屋子里安安靜靜的,下午的陽光早已經被雲層遮住了,外面的風呼呼的響,屋子里燃著暖和的香氣,聞得人身心松快。皇上並沒有叫她坐,她只能獨個一個站在那,听著上頭的皇帝和裴明素繼續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俏皮話,被那香氣一重又一重的隔著,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深秋的寒意終于到來,虞瑾保持一個姿勢坐在那里動也不動,好像一座雕塑。她想起來前一陣子听人說,因為六皇子被老皇帝訓斥,太子去皇帝面前替弟弟求了很久的情,皇帝夸贊太子重情,又給被禁足的六皇子下了一道旨意,讓他抄寫孝敬二十遍。

朝中的重臣都覺得太子又溫雅又穩重,還頗有才干,即使被皇帝忽略了這麼久也依然對父皇敬愛有加,可虞瑾知道那個人,遠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他把冰冷的性子完好的掩飾了起來,在別人面前或許和藹,背地里卻總是冷嘲著看著那一群人。

虞瑾曾經在家中與幾個姐妹有些爭強好勝,她是嫡女,所以弟妹們都有些疏遠她,她每次把自己得到的好東西當著父母親的面分給他們,然後她就小孩子氣的偷偷看著他們攀比,在心里面嘲笑他們。

她覺得太子對他的兄弟也是這樣的,只不過他的慪氣比起她來當然重要得多,一個國家統治者的更替和後宅里的雞毛蒜皮是不能比的,但道理卻差不多。她知道皇帝曾經最喜歡已經故去的舒貴妃的三兒子,可惜三皇子漸漸長大後的野心也讓人害怕,在某次與皇帝劇烈的爭吵後被外放到了西北邊疆……燕行或許也在那里,她或許應該與他聯系一下,至少寫一封信。

暮靄沉沉里她把許多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連裴明素叫她的名字時也有些恍惚,她應了一聲,看到裴明素笑的玩味臉,還有老皇帝對自己的全然無視,微微笑起來。

她想,站了這一下午,或者也能叫裴明素消了些氣了吧,如若真是這樣,那卻也值了。

正想著,門外忽然傳來幾聲壓低了的呼喝,緊接著是一片雜亂的腳步聲,裴明素揚聲問了一句︰「誰在外面?」

錦繡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的時候臉色很奇怪的樣子,她說︰「娘娘,是……是……」

「到底是什麼事情?怎麼還吞吞吐吐的?」

錦繡低下頭,一股腦的把事情說出來。原來是蓉貴人無緣無故跑去冷宮,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侍衛們進去一看,前陣子被打入冷宮的孟婕妤受了重傷,這會兒兩個人都暫且被抬到旁邊的秋桐院讓太醫診治。

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高福祿見皇上面色不豫,截口道︰「皇上可是心煩?這些事讓奴才們去查問一下即可,且如今媛妃娘娘有著身子,不宜听見這些。」

裴明素不動如鐘的穩穩坐著,听見高福祿的話笑道︰「不礙事的,高公公體諒本宮是一番好意,只是此事蹊蹺,若是交由下人們查辦少不得也更加添瞞,皇上……臣妾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

皇帝冷冷的臉色些微放緩,努力和藹的看著眼前嬌俏的美人。

裴明素撫著腕上透亮的翡翠玉鐲,緩緩跪下,皇上皺著眉扶住她,溫聲道︰「愛妃何須如此!」

「皇上,」裴明素的聲音里盡是小心翼翼的討好︰「皇上,臣妾一直覺得上一次在睿貴妃宴上下毒之事……或許別有內情。如今既然我母子平安,那下毒之人也必定有所震懾,孟婕妤雖有嫌疑,但無憑無據,將她關在那冷宮內也有陣子時日,即便真是她做的,她也得了教訓,現在又是重傷……皇上,不若您去瞧一趟,臣妾心中不安,不願看孟婕妤如此受苦。」

虞瑾抬起頭來,看著震驚的皇帝面上先是疑惑,再是玩味,最後竟都化成了幾絲笑來,牽著裴明素的手也緊緊的,將她攬在懷里,然後說︰「愛妃如此識大體,朕當真欣慰!」

倚在皇帝懷中的人笑的甜甜的,她笑著撫著肚子,「皇上這樣贊譽臣妾,倒叫臣妾不好意思了。其實臣妾也有一份私心,想著為肚中孩兒積福呢。」

皇帝笑了一聲道︰「擺駕,朕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裴明素也道︰「臣妾也去,若是讓臣妾在這里等著,皇上看了孟婕妤,說不定又要到別人那里了,臣妾要將皇上看的牢牢的。」

皇帝欣然大笑,刮一刮她的鼻頭說︰「屬你這個丫頭鬼主意最多!」

高福祿見此,早就出去安排料理妥當。

虞錦二人既然一同听聞此事,少不得陪著皇帝與裴明素一起走了一趟。路上冷風郁郁,她與張美人同乘了一頂轎子,既然四周靜寂,張美人壓低了聲音問︰「怎麼突然出了這種事?」

虞錦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

張美人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皺眉道︰「看著吧,既然與孟恬兒有關,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你沒听見說是又重傷又什麼的?依我看秦念蓉這回可要栽個大跟頭!」

轎子外面腳步聲沉重,她撩起轎簾,看見紅牆之上那灰暗陰沉的天空上一排大雁排著隊從頭頂上飛過去了,遠處大鐘寺的撞鐘聲莊重肅穆,順著幽幽的風聲傳進耳朵里,一片灰褐色的羽毛旋轉著從天空中慢慢的落下來,正好落在她伸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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