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童驚訝地看著顏七爵遞給她的手機,听見里面播放的錄音︰「七爵哥,我愛你!」
他竟然這麼變態地錄下來了!拿過來,直接刪除,還給他。陸亦童道︰「七爵哥,你真是惡趣味!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這是想不通他。
顏七爵微笑道︰「剛才我動了歪念,童童,你知道嗎?」
陸亦童道︰「歪念?」她眼神輕佻道,「不會是想要把這段錄音給顧磊听吧?這也太小兒科了。」
「有時候小孩子玩的把戲,才是最初的真理。」他坐在那里,腳往前一蹬,吊椅擺蕩起來,「原先,我只不過想要拆散你跟顧磊。所以給紫菱機會接近顧磊,可惜,顧磊的定力不錯,沒有被美色所惑。」
她沒有想到顏七爵還留著這一手,真是進攻地面面俱到︰「七爵哥,你一天到晚活在算計里,會不會太辛苦了點?」帶著諷刺意味。
「還好。」顏七爵看著陸亦童緊盯他的樣子,好笑道,「我讓你害怕嗎?」
「要我說實話嗎?」陸亦童認真無比。
「說。」
「你讓我覺得很惡心。」陸亦童臉上帶著些沉重,「你竟然連你的親生父親都可以加害,還可以對你的兄弟姐妹加以設計,利用相信你,崇敬你的人,謀取自己的利益……你說你可不可惡?」
「對!我就是那麼惡心的人!」顏七爵從吊椅上跳下來,看著陸亦童一字一句道,「可是你更惡心!明知道我這麼做破壞了你的幸福,你卻還來看我,還來關心我,你就是個天底下最傻的人!我不想看到你,看見你我就心煩!你給我滾!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以為你是聖母嗎?誰稀罕……」說完踢倒了旁邊的花盆就走。
平常他都是非常儒雅的,至少是非常平和的。陸亦童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樣子,發怒,掙扎。他的背影留給她——身體瘦弱,卻異常高大地堵在她的心口,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他為什麼生氣?最該生氣的那個人,不是她嗎?
真是莫名其妙!
她停下吊椅的擺動,回想起以前顏七爵家後院里有一架秋千,那個時候他們還小,兩個人可以坐下一個大人坐的位置。
有時候他在後面推她,她會有些慌張,身旁沒有他,是不安全的。
難道是小時候的陰影一直留在她的心上,讓她對其他人的傷害,都可以坦然面對?對顏七爵可以一再原諒?
顏七爵走後,在花棚後方的小莫走了出來。陸亦童一看他們一個個都神出鬼沒的,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你早就在那里了吧?」
小莫倒是稀疏平常︰「我要看著爵。」
陸亦童一笑︰「是要看著,免得他弱不禁風的身體會隨時倒下……」
小莫身體靠在左側的欄桿處,一副很累的樣子︰「爵並不容易,多謝你一直以來的寬容。」說得很誠心的樣子,卻不看著她的眼楮,像是在心虛。
听到這句話,她笑得更燦爛︰「我對他當然寬容,當你改了我的手機設置,企圖讓顧磊誤會我的時候,你跟他有考慮我的感受嗎?」
「過了這段時間,又有很多不同了。爵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小莫嘆氣道︰「剛才他明明可以用各種方式讓顧磊不開心的……可是他卻沒有那麼做。他甚至在你面前大方地展現自己的野心,自己的陰暗面,我現在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了……說出來可能你都不相信,顧磊能夠用衛星定位你的所在地,你沒發現自己手機在亮嗎?」
陸亦童看了看手機,有好幾個未接電話——紫菱的,跟顧磊的。她嗤笑一聲︰「我已經不想看你們演戲了,真是沒意思!」起身就走,還把帶來的曲奇餅干故意掃在地上,髒了一地。
小莫拉住她,不讓她走︰「如果你這麼厭惡他,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個可以盡快讓他離開的方法。」
陸亦童不解,沒回答他。
他一字一句道︰「直接到房間里去,跟他說,你恨死他了,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還有我和小莫,顏七馨,他的親人們對他的恨,同樣巨大……他就會離開的,會永遠消失在這個地球上。」
陸亦童輕笑一聲——用得著說得那麼嚴重嗎?顏七爵,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死去?
他把出一把匕首插在木質的桌上,像是在宣誓般︰「陸亦童,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又亮起來了,一看,是簡思佳。在小莫的注視下,陸亦童接起電話︰「什麼事?」
電話那頭卻透著一股子興奮勁兒︰「亦童姐!告訴你一個大消息,你可別太驚訝。」
「說。」陸亦童不耐道。
「我發現紫菱喜歡顧磊好久了……而且我剛才看見她跟顧磊進了一家酒店!是不是……」簡思佳道,「要不要我跟上去?我正在車上呢……」
她怎麼會來A市,而且正巧就踫到了顧磊他們?腦袋痛得要死。陸亦童想都沒想,便道︰「你去幫我去看吧!他們到底想怎麼樣……別打草驚蛇。」
簡思佳接到陸亦童的指示,不知道有多開心,她終于開始認可她啦︰「好 ,等我消息!」
掛了電話,陸亦童隱隱有著擔憂。不僅是對紫菱的,還有對簡思佳的。她到底是來幫她,還是來害她的,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她看著小莫,突然想到顏七爵︰「紫菱是不是跟七爵哥聯系過?他們之間有沒有協議什麼的……」
小莫如實交代︰「這點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紫菱一直喜歡顧磊,而且有追求他的意思。其他的,我也不好下定論。」
「我還以為她喜歡上我哥了呢……呵呵,真好笑。」陸亦童道,「難道我身邊的朋友接近我,都是另有目的?」
「需要我去問問爵嗎?」小莫道。
陸亦童搖搖頭︰「我不想……」
「不好了!」花棚的門像被撞開似的,風一下漏進來,小星狂奔到小莫前面,抓緊他的衣領,艱澀道︰「不好了!哥……」
「怎麼了?慢慢說。」小莫道。
「爵哥昏過去了,你快過去看看!我已經叫了醫生過來。」小星說著,就拉著小莫走了。
小莫看了看陸亦童,她也跟了上去。
臥室里面一片混亂,厚重的窗簾遮住外邊的光亮,他的書架,燈,衣服,藥物散落了一地。滿眼的狼藉,小星去把窗簾拉開,顏七爵竟然倒在血泊里。白色的棉布全部浸染了鮮艷無比的紅色。血腥味彌漫著整間屋子。
「爵!你怎麼了?」小莫心痛地把他抱到床上,然後讓佣人給他擦拭頭上和嘴角的血。
小星在床旁邊看著顏七爵說不出話來。
看見這樣的場景,在狠心的人,也會有片刻的呆滯和猶豫。陸亦童忙走到顏七爵的身旁,只是輕聲地呼喊︰「七爵哥?」
久久,久久沒有回應。
「他怎麼會這幅樣子?」小莫沖著佣人和小星怒吼。他心中的郁悶可見一斑。
佣人們忙活著手中的活,沒有人冒險在這種時候說話。
而小星眼淚急得都掉下來了︰「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爵哥從外面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發泄……我們都不敢進去。後來鬧了一會後又不沒聲兒了,我就覺得不對勁,邊打電話邊去找你,讓佣人開門……」
小莫看了陸亦童一眼,也沒再做聲。陸亦童知道小莫跟小星都看著她,她看著床上顏七爵的樣子,心里真的十分矛盾。
昏厥過去的顏七爵,臉特別白,已經接近青色了。整個人立不起來,軟綿綿的,像是死人一樣。他躺在那里,被換掉了沾滿血漬的衣物,一動不動的,真的很可怕。
等醫生來了之後,顏七爵的病情也得到了一定的控制。這次一下來了三位醫生,他們共同商談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顏七爵急需做換心手術,不然他自己的心髒很快就會衰竭。
三個醫生都這麼說了,陸亦童他們不想相信也難。
正是晚上時分,酒店的生意特別紅火,一對對善男信女衣裳靚麗,身材姣好,相擁著去酒店里喝酒吃飯,開房狂歡。
簡思佳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跟在顧磊跟紫菱的後頭。
之前他們倆只是在酒店的12樓酒吧里喝了點酒。顧磊喝了很多,紫菱還很清醒地開了房間。
兩人相擁進房後,簡思佳連忙拿掉遮擋在臉上的絲巾,憤憤道︰「顧磊哥,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出軌的男人都是渣!」她掏出手機往他們門派的方向一陣猛拍。
保安在監控里看見這麼個開始用絲巾包頭的女人,後來又用手機各種亂拍,差點以為是某位神經質的女人在那里抽風了。
還好簡思佳折騰了一會後又消停了一陣。她立馬把她的位置和顧磊的門牌統統發給陸亦童,還把剛才的情況跟她講了一下。
陸亦童收到短信,內心也是十分震撼的。不過她對顧磊還是存在著極大的信任的,她只是不敢保證紫菱會對他做些什麼。
見陸亦童心神不定的,小莫關心道︰「是因為紫菱的事?要不你先走吧……這里有我跟小星!」
陸亦童暫時也不想去酒店里「捉奸」,更何況她也暫時放不下顏七爵的情況。醫生說心髒病的人,往往肺部也會有問題。顏七爵會昏厥,也是因為心髒供應不上氧氣。他很可能熬不過今晚……
如果他就這樣死了,她是不是會很痛很痛?想著死亡又如此迫近,她的眼楮里積累起些許晶瑩。
想了一會,陸亦童直接打電話給簡思佳。
簡思佳接到陸亦童的電話,精神勁兒又上來了︰「亦童姐,請指示!」她最喜歡干這種事了。身體里的細胞都像是被激活了。
陸亦童在那頭沉思了半天,奔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要不,你看著辦?」她也從來沒遇到過現場直播這種事,腦子一下變成了漿糊。
簡思佳原本如臨大敵一般嚴陣以待,只管陸亦童吩咐,她就要沖進去了,哪知道憋了半天,她就說只蹦出了這樣一句,她大笑起來︰「亦童姐,你可真夠弱的。好吧,這里交給我,待會我給你匯報進展。」
陸亦童點頭︰「我是蠻弱的,所以連你都想來幫我?」
簡思佳認真道︰「因為你是一個好人。我簡思佳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之前是因為對你存在偏見,小孩子的秉性使然。現在想通了,覺得自己太幼稚了,所以我要幫你,因為我喜歡你。你弱,所以身邊朋友才更多,因為人都是相互要相互依靠的!」
「听起來的確是領悟了不少……」陸亦童淡淡道。
「那是……好了不說了,我去也!等我好消息吧,哈哈!」竟然是一副唯我獨尊的調調,「話說,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說!」陸亦童簡潔道。
「為什麼當初我哥出去偷吃,你那麼生氣,現在顧磊跟其他女人開房間,你卻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難道你不喜歡顧磊哥?」
陸亦童冷冷道︰「怎麼可能!」
「我想也是嘛!」然後不死心道,「那是為什麼?」
陸亦童想了想,還是把實話告訴她了︰「顧磊,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簡單的幾個字後頭,透露出一種力量。
簡思佳笑道︰「好的嘛!那你就拭目以待吧,我要進去了,拜。」
「拜。」
「你沒事吧?顧磊那邊……你要不要自己過去一趟比較好呢?」小莫見她打完電話了,走過去提建議。
陸亦童安慰性地笑一下︰「沒事的……」雖然心里的陰影會時常令她感到恐懼,但她相信顧磊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那麼隨便地跟一個女人滾床單……不會的。
小莫看她明明緊張,卻還要讓別人以為她不擔心的樣子,反而更加堅定了她正在顫抖的心。他開口道︰「我送你去吧,這里有小星和醫生們看著,沒事的。晚點爵的叔叔也會過來,他們會告訴我們,爵的消息的……你先,處理自己的事吧。爵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明明是悲傷的話,卻用輕松的語調來說。明明是那麼沉重的事擋在眼前,卻還要像平常那樣生活下去,不被外界所擾,真是難,難上加難!
陸亦童看小莫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晚上大伙都沒心情吃飯,現在她倒是有些餓了。困難有時候不會讓人分開,反倒會大家抱作一團,團結友愛。她建議道︰「要不你先帶我去酒店,等我們回來,就大伙吃個夜宵怎麼樣?」
「好想法!」小莫立馬同意了。陸亦童開心地笑了。其實好或壞就擺在那里,你無法改變的……能改變的,也只是面對它的心態而已。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為何不好好地笑著迎接將要發生的事呢?
小莫也微微地笑了,但眸子里的沉重少去了很多。
小星遠遠地看見小莫跟陸亦童微笑起來的樣子,心里也寬慰了不少。
從來小莫就是一個不愛笑的人,他關心的事物也很少。但只要是他在乎的,他都會全身心投入——他對顏七爵就是那樣。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就已經對顏七爵很好了。有一段時間,他甚至還要跟顏七爵吃醋,因為他搶走了自己的哥哥。
但後來,他也喜歡上了顏七爵。所以三個人就玩在一塊。
現在顏七爵出了這樣的事,可能說走就走的。他哥會比以前更冷漠的,這點他能深切地感受到。即使之前他們還有矛盾呢,還沒過多久,他們又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因為他們也是好兄弟。
現在看見陸亦童跟他哥在那里竟然很輕松,他很放松了一些。沒有氣憤的責備,只因為他知道,他哥對顏七爵的在乎,是連顏家的人都比不了的。
陸亦童也是一個奇怪的存在——不被他哥的美色迷惑,現在反而也跟他哥的關系很好。如果是她,能否救贖臥室里面,正躺在床上的那個輕生男子呢?
小星看著陸亦童的方向,遲遲調不開頭︰也許他哥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