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墨暴怒的掀開攔在面前的侍衛,一向對侍衛溫和以待的獨孤墨此刻也顧不上傷到了誰,猛然的身子縱起,從人群上方踏過,身形快捷如鷹,飛向火場,他經過一處拿起不只是誰手中的茶壺便往頭上淋去,也不管那水滾燙如斯。
最近天干物燥,火勢一起,便勢不可擋屋子里的東西已經燒的辨不出形狀,獨孤墨慌亂的在滿地的灰燼中尋找,一邊攔住煙層,一邊小心的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眼楮被濃煙燻得熱淚直流,卻絲毫沒有閉眼,他只怕一眨眼,哪怕一眨眼的功夫,便錯過最要緊的地方。
獨孤墨是接到獨孤凌的信還趕過來的,可是一來卻發現此處已經被火蔓延,他心中存在著一絲希望,這中間時隔最少有半個時辰,她若是逃出去了也有可能,可是他怕,萬一她在這里,該如何是好,他真恨自己,為什麼要讓她眼睜睜的從自己眼前消失,他應該好好的保護她,讓她在他身邊安然生活。
林梓涵撫著胸口,疼了疼,她知道這是另一個靈魂的記憶。
一道是建寧的,一道是獨孤墨的。
這一生,她也後悔了。
萬一……
頭頂斷裂的橫梁帶著閃爍的星火轟然倒塌,眼看就要砸到建寧和女尸身上,獨孤墨情急一下,抱起已經燒的難辨面目的女尸,就在這下意識的舉動,那落下依舊在半空燃燒的橫木就已經砸到獨孤墨頭頂上空,建寧急忙一推,用盡全力,將獨孤墨撞到了一旁,獨孤墨小心翼翼的護著懷里焦臭骯髒的女尸,獨孤墨只顧著直勾勾的看著懷中人,滾燙的灰塵燙著手指,他卻面無表情。
唯有一句︰我愛你。
這時,侍衛也跟著沖了進來,看見被壓在火木下的建寧和抱著一句燒的不辨男女的王爺大驚失色,侍衛們將建寧小心的抬了出來,她眸子里的光芒漸漸淡了下去,這一生,她無悔了。
「听命,徹查今日來此之人。」
林梓涵也不再多想,有些懨懨的躺下休息了。
她要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愛她不知道,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心事,她看似張揚霸道,卻連靠近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她偷偷的在書房外看他,一看便是一整天,有時候她在樹上睡著了,醒來看到他還埋頭讀書時,心就那樣綿綿的軟下去,那是她一個人的暗戀時光,一個開滿了玫瑰花的少女心房。
是多/情?還是絕情?
身子不由的一怔。
橫梁砸中建寧,建寧看著獨孤墨,眼中有盈盈淚光,這一重擊直搗頭部,生生斬斷的生機,一口鮮紅的血液從口中噴涌而出,而倒下的建寧卻在火光中綻放一個嬌若薔薇的微笑。
于是在一次看到他吹/簫之後,她多麼希望能與他琴瑟和鳴,于是苦練琴技,幸得從小有些遺傳,加上她不服輸的性子,竟是日日夜夜的關在房中操練,不知不覺,自己的一手古箏練得天下無雙了,可是饒是如此,他也依舊沒有多看她一眼,而那個琴瑟和鳴的希望也始終只是鏡中花罷了。
連銀魂見到這一幕,也不由的紅了眼眶,這哪里是他見過的王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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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氣流慢慢平靜,化作一潭死灰,似乎方才所有的情緒都如夢幻一般。
她為了他,想要變成更加完美的女子,那樣他才會多看她一眼,她學女紅,扎的滿手鮮紅,她學騎馬,摔的鼻青臉腫,她學廚藝,弄得雞飛狗跳,他笑她什麼都學不好。她咬咬牙,驕傲的說,我就這樣,怎麼樣。轉過身卻紅了眼眶,為什麼什麼都學不好,為什麼這麼笨。
「有人嗎?」
少女的眼楮漸漸氤氳,唇邊卻始終帶著一絲笑意,唯有這一刻是她十五年來最最安靜的時刻,唯有這一刻,她的心是飽滿而澄淨的。
當真,就這樣失去了嗎?
好疼,心好疼,比此時此刻落上身上的沉重還要疼。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罷了,也罷。」
幸好,墨哥哥,你沒事。
頭頂一聲沉悶的微響,而此刻,建寧亦是看到了牆角的一具女尸,她驟然如雷劈,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帶著我的身體走,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你不能死,這一定不是你,一定不是,
而此刻,逃出魔爪的林梓涵卻心情大好,二人來到郊區的一個往來人丁不多的客棧住下,正感嘆自己劫後余生,福大命大,還因禍得福的治好了嗓子的她,突覺得胸口一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她還是那般執著的一個人愛著。
像是某個人的記憶洶涌而來。
那些絕望的,憂傷的,甜蜜的,苦悶的,寂寞的心情像一把尖刻的刀,一點點凌遲她的心口。
聞聲而來的獨孤墨,呆立的站在那,再也動不了了。
誰也不怪,只怪愛情。
建寧急急的翻找著每一處,櫃子里,床底下,手上燙出一個個大的血泡,也不在乎,她心底只有一個聲音,找到她,找到她,墨哥哥才能重新愛上我。
幸好砸中的是我呵。縱手茶人。
建寧的眼楮緩緩的閉上了,最後的一瞬間,一滴淚水滑落,落入煙塵中,消逝不見,沒有誰看見,一如她轟轟烈烈十五年的追逐背後的心傷,亦沒有人看得見。
而可此,當她屏住呼吸去感受時,卻茫茫一片,再無回應。
重生之後,她除了苦練武功,亦是琴棋書畫樣樣不落下,她希望有一天再次以林梓涵的身份重逢時,她能給他一個更加完美更加驚喜的女子。
獨孤墨的錦袍被染得烏黑一片,此刻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女尸,小心的用手臂攬著,像一件世間無二的珍寶般,他一步一步往外走,不管衣角燃起的星火,用眼神逼退欲上前幫忙的侍衛們。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本王定叫你,挫骨揚灰。
幸好……
她的愛,其實不關其他,始終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一個人的戰役。
侍衛們不敢再動,退到一旁,有序的指揮著救火,獨孤墨眼底的希望慢慢滅去,面容再次的肅然沉靜下來,只是那可怕的沉默里,卻躍動著無數情緒,狂怒,悲切,淒涼,痛恨,絕望,在眼底匯聚,轉化成可怖的劍光。
怎麼受傷了?
打的如此寂寞。
他不敢想,獨孤凌說她身上有傷,嚴重嗎?
臉色幾近透明的姚子謙強撐著身子,做到制藥的最後關鍵一步。
她驚訝的發現,她能感應到她的心情。
他像一道心口的傷,教她一輩子莫失莫忘。
我從來都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至于,江翰。
疼嗎?
睡醒了再解決他吧。
聲音有難言的痛色和蒼涼,良久,悠悠嘆了一口氣。
一個轉身,便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
有護衛撲到獨孤墨身邊,想要幫他接過手中的人,卻被他的神情給驚住了,平日里,面容無波,凝定不驚的眼眸,此刻卻光芒涌動,額頭青筋暴起,那額頭溢出的薄汗在跳躍的火光中生著刺骨的寒光。
爾後,一股氣流自胸口傳來,漫天的陳濃的窒息感將她淹沒。
後悔有生之年,與他狹路相逢,卻不能幸免的愛上了。
與此同時,姚家別院里。
如果有來世,你可以愛我一次嗎?
我終于能好好的睡一覺了,讓我再最後看你一眼。
「啊!」
帶著幽怨,帶著釋然,那股氣流極其矛盾,似乎有著無盡的掙扎,幾欲讓林梓涵走火入魔。
有愛有恨有掙扎。
听到子婧帶回的消息。
沒有了這具身體,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的一生深情都付諸于你,你可有體會。
最後,都歸于釋然,歸于平靜,歸于塵土了。
原來,到死,你都不曾看我一眼,我說得不到便要毀了,怎麼會呢,我那麼愛你,那麼愛你,我怎麼舍得毀了你。
這一生,主子注定要辜負許多情深意重,卻唯獨將所有的深情交付一人。
這下,便好了。
我終于不用相思的輾轉難眠了。zVXC。
是真真實實的,可惜我現在沒有辦法對你說出口了。
愛情,從來都是如此的殘忍。
「走了嗎?」
她不知道,愛,無關于,完美與不完美。
二道聲音在火海里扭曲。
「涵兒,涵兒。林梓涵。」
如果有來世,還是不要見面了吧。
她曾想,若是為了墨哥哥,哪怕去死,也是受之如怡的。
建寧發出一聲悲號。
她在侍衛懷中徹底的失去了生氣,她的眼楮卻始終望著獨孤墨的身影。
「轟!」
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個瓷瓶,侍衛從她手中拿下之後便交給了獨孤墨的貼身丫頭嫣兒,嫣兒亦是仔細的將它收好了,雖然不知是何物,卻也隱約感受到這個少女對主子的深情,收好也是一份回報吧。
前幾日還與她月下盟誓,前幾日還能觸到她肌膚的細膩,呼吸的香甜,她的溫軟她的狡黠她的潑辣她的特別,當真就化作此刻的焦骨一具了嗎,請若無物一般,永遠不再回來了嗎?
獨孤墨突然覺得萬念俱灰。
像海水涌入胸膛,听到自己心里堅冰崩裂的聲音。